臨海縣。
怡紅院。
白小玉經一名龜公通稟後,手裡緊緊握着一柄湘妃扇,緩緩來到人聲嘈雜的正堂內,衝着正堂中央,三人中間的魁梧道人盈盈一拜:“小玉參見真人。”
秦堯微微頷首,轉身一指大種乞丐:“是他要見你,我只負責將他帶過來。”
白小玉目光順着他手指看去,疑惑道:“你有什麼事情嗎?”
“是我啊,小玉……姐。”大種很少會看別人眼睛,說話的時候也習慣性低頭垂目,但在此時,他卻昂起頭,向白小玉展露出了自己帶着膿包的大臉。
“你是?”白小玉已經記不得他了。
“三年前的一個冬天,在天台縣的怡紅院,你進門時給了一個乞丐活命的食物,那乞丐就是我。”大種解釋道。
“是你啊。”白小玉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大……”大種開口。
“咳咳。”秦堯突然咳嗽了一聲,目視小玉:“他叫朱大常。”
大種一臉驚愕地看向對方,但轉念想到對方的神仙手段,便又覺得對方知道自己真名也不足爲奇了。
“朱大常……”
白小玉喚了一聲,遂好奇地問道:“你現在找我是有什麼事情?”
依她想來,總不能是來報恩的吧?
大種憨笑道:“沒什麼事情,就是想來見見你。”
李修緣目光在這兩人身上不斷流轉着,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開口道:“大……常,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不如留在這裡做個下人啊。”
“啊?”
大種一愣,隨即連連擺手:“我不行,我不行的,就我這副尊榮……”
秦堯伸手一指,一束靈光自其指尖飛出,沒入大種臉盤內,消除了那一個個既難看又噁心的膿包。
大種看到了那束白光,緊接着便感覺自己臉上涼涼的,下意識伸手去摸。
手指間傳來的光滑觸感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自己臉上的膿包消失了……
“洗個澡,換身衣服就能入職了。”秦堯放下手臂,轉頭看向白小玉:“他在你這裡幹活,你管他飯吃,沒問題吧?”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白小玉不假思索地說道。
“我……”大種開口。
“你什麼你。”李修緣擡肘懟了他一下,道:“你難道不想留在這裡,天天守着小玉嗎?”
大種無言以對。
秦堯將此間衆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心道:是了,只需切中要害,便能事半功倍。
令大種拋棄乞丐身份,沒必要搞成原著中那樣生離死別。
“白姑娘,請你一定要好好對待大常。”李修緣一臉誠懇地拜託道。
“你放心,在我這裡工作,只要有我一口肉吃,就不會短了他一碗湯喝。”白小玉鄭重說道。
“多謝。”李修緣拱了拱手。
“我們走了。”秦堯淡淡說道。
“恭送真人。”
白小玉默默鬆了一口氣,欠身行禮。
這位秦真人帶給她的壓力太大了,遠勝兇名在外的袁霸天。
一晃眼,幾天後。
臨近中秋。
天台縣,李府中,牆上門上甚至是樹上盡皆張燈結綵,一片祥和。
李修緣將秦堯從九遮山請了過來,在李府共度中秋,因此師徒二人這幾日來每晚都會在庭院內賞月乘涼。
“嗚,嗚,嗚……”
中秋節前的晚上,秦堯與李修緣對坐在石亭內飲茶。
下半身穿着一條褐色麻褲,上半身繫着一件紅色肚兜的伏虎嘴裡模擬着狂風聲音,在被月光和燈光聯合照亮的院子裡來回亂竄。
“昨日我去了趟臨海縣,看着大常在怡紅院挺好的。”李修緣畢恭畢敬的爲秦堯斟茶,輕聲說道:“師父,白小玉且先不提,我們這算是改變了大常命運吧?”
秦堯點點頭,道:“只要不出現什麼重大變故,準確的說,是臨海縣的怡紅院不出事,我們就算是改變了他命運。話說回來,僕人的身份雖低,卻總好過朝不保夕的乞丐。”
李修緣面色微變:“天界衆神會從中阻撓嗎?”
秦堯正要答話,天邊突然匯聚來陣陣烏雲,一束白光自烏雲內落了下來,在庭院中顯化成一尊金甲神將的身影。
“伏虎羅漢現真身。”
烏雲蓋月,遮蔽羣星,滿院子亂跑的伏虎突然停了下來,雙掌外翻舉過頭頂,大聲叫道。
“降龍,伏虎。”金甲神將喚道。
“麒麟怪,你可算是現身了。”伏虎羅漢放下雙臂,詢問道:“天界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慘了。”
麒麟怪張口就是一個壞消息:“現在玉帝已經知道了你私自下凡幫助降龍的事情,龍顏大怒,已經派遣了瘟神下凡,在人間佈置瘟疫,到時候死多少人,出現多少業力,通通算你頭上。”
伏虎:“……”
“憑什麼?”李修緣沒忍住,皺着眉頭問道:“哪怕是直接懲罰伏虎,也好過這種做法吧?萬民何錯之有,幹嘛連累他們?”
伏虎臉頰一抽,心說,要是降龍的話,肯定不會說出這麼冰冷的話來。
什麼叫直接懲罰我啊?
我可是爲了幫忙才投胎轉世的!
麒麟怪無奈說道:“你質疑我幹什麼?又不是我吩咐瘟神下凡的。”
李修緣頓感無力,解釋道:“我不是在質疑你,只是感覺百姓何其無辜。”
伏虎滿臉怒容,道:“我要上天去和玉帝對峙。”
麒麟怪:“然後玉帝下令,將你打入凡間變成豬?”
伏虎:“……”
“準備防疫吧。”秦堯說着,身軀驟然一分爲二:“天台縣和臨海縣不容有失。”
天台縣有李修緣的父母雙親,有目標人物九世惡人。
而臨海縣的怡紅院內,更是彙集了九世野雞和九世乞丐,真要是瘟疫倒閉了怡紅院,只怕這二人都得淪落街頭……
這個中秋註定不平凡。
秦堯本尊坐鎮天台縣,在李府內不斷畫符。
分身更是直接去了臨海縣的怡紅院,將瘟疫即將爆發的事情告訴了白小玉。次日。
一場人傳人的瘟疫突然在禹杭爆發了,許多城市,鄉鎮,乃至鄉村瞬間淪陷,瘟病如同最可怕的詛咒,瘋狂在世間蔓延。
天台縣,秦堯在李府內架鍋煮符水,救治沾染上疫病的百姓。
臨海縣,分身在怡紅院分發符水,所有小姐在這一刻都成了幫手,忙的團團轉。
在他的全力護持下,兩個縣城不能說沒有死人,但疫病並未造成大規模的死亡事件。
但當這件事情傳出去後,無數其他地方的人紛紛涌進這兩個縣城內,帶來了新的疫病與隱患。
面對這種情況,秦堯只能盡最大能力,無視戰力衰弱,分化出整整三十六具分身,走進一座座縣城內,治病救人。
原著中,濟癲晉升降龍尊者的路,真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與死在瘟疫中的萬民相比,自毀容貌,心如死灰的白小玉;被袁霸天殺死後,又被黑羅剎吸走魂魄的大種,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了。
而在此過程中,秦堯原本被清空的陰德值也開始瘋狂增長,從一百到一千,從一千到一萬……
持續不絕。
但他卻沒空去看這個,一是因爲太忙了,二是飽受疫病折磨的民衆太慘了,慘到他壓根沒有收穫的喜悅之情。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哪怕是擁有先知先覺的能力,在強權面前依舊是沒用的。
就算當初他能阻止伏虎羅漢轉世,玉帝或許也會因其他念頭或原因,找出其他藉口來放瘟神下凡,禍害人間。
這就是強權,應對者如果不夠強的話,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
能做的,只有盡人事。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每逢天災,必有人禍。
這一日,秦堯正在李府內派發驅疫符水,卻聽一名遠道而來的外鄉人說,遠鄉也有道士在派發符水,但這些符水並非是無償的,想要的話,必須得花錢購買。
聽到這裡,他還不以爲意。
這《濟公》的世界肯定不止自己一個神通法師,就算有些法師想要趁亂撈點,只要對方的符水真能治病救人,他就不會沒事找事兒。
自己免費救人是想要積攢陰德,強求別人也無償勞動就有點霸權主義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那外鄉人緊接着話鋒一轉,言說那救人的道士亦是自稱霧隱門傳人,與秦堯乃是師兄弟關係,就這麼套上了一層關係後,對方賣的符水就不缺銷量了。
聽到這裡,秦堯當即變了臉色,詢問道:“那人賣的符水真能驅疫嗎?”
面黃肌瘦的外鄉人搖頭說:“不清楚,五兩銀子一碗的價格我根本就買不起,所以只能拖着病軀來這裡祈求免費的符水。”
“你還記得那是什麼縣城嗎?”秦堯詢問道。
“武義縣。”外鄉人肯定地說道。
一個時辰後。
傍晚。
秦堯來到武義縣城內,卻見一羣人將一個柴火堆圍了起來。
一名身穿黃色道袍,右臉處有一顆大痣的乾瘦道人站在人羣中,指着被捆綁在柴火中央的女孩叫道:“燒,燒死了她,疫病就解除了。”
話音剛落,幾名站在柴火堆前的村民便觸電般丟出手中火把。
“不是我……不是我!”
柴火堆中,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滿臉淚痕,大聲喊道。
“嘭,嘭,嘭。”正當呼嘯着的火把即將落在女孩身旁時,幾道白光驟然從天而降,將火把打成煙塵消散。
隨後,在大痣道士與一衆村民驚愕的目光中,一道身影從天而降,緩緩落在柴火堆上,落在了那女孩身旁。
看到這天降之人的目光望向自己,大痣道士心臟一顫,轉身欲逃。
“攔住他。”秦堯望着那片的村民道。
村民們不知道爲何要聽從他命令,但還是下意識將大痣道士攔了下來。
見狀,大痣道士強忍着心頭驚懼,緩緩轉身,拱手道:“敢問道友何人?”
“你說你是霧隱門傳人,卻不識得我是誰?”秦堯反問道。
大痣道士整個人瞬間麻了:“你……你是秦真人?”
秦堯面色一頓,道:“你既聽說過我名號,卻識不得我本人,看來完全就是打着霧隱門的名號,或者說打着我的名號發災難財。”
說着,他回頭看了眼目光怔然的小女孩,又道:“你發災難財也就罷了,甚至冒充我門人都不是什麼大罪,可你爲何要燒死她呢?何至於此?”
大痣道士腦海中飛速權衡了一下利弊,繼而猛地跪倒在地,重重叩首:“真人,是我鬼迷心竅,貪心作祟,才搞出了這種事情,請真人饒我一命,我知錯了。”
秦堯搖搖頭:“你不是知錯了,你是知道必須要認錯了。不認錯,不獲得原諒的話,後果你承受不起。”
大痣道人:“……”
秦堯轉頭看向其他民衆們,淡淡說道:“現在你們應該看明白了吧?這人就是一個假法師,他欺騙了你們。”
人羣鴉雀無聲,看起來茫然而不知所措。
突然,一名衣着寒酸的婦人從人羣中衝了出來,強行擠到大痣道人身後,噗呲一聲,將一把尖刀狠狠捅進他後心。
與此同時,秦堯清晰的聽到,身旁小女孩輕聲喊了聲孃親……
大痣道人死了。
他身上的財物被哄搶一空。
在這被天災籠罩的時間節點中,死個人,和死條狗沒什麼區別。
民不舉,官不究……
秦堯卻在這座縣城內住了下來,開鍋煮符水,治病救人,積累陰德。
兩個月後。
諸縣疫病逐漸平息,秦堯的衆多分身帶着滿身讚譽與陰德,紛紛踏上返回天台縣的路途。
當所有分身匯聚一堂,融爲一體後,他方纔有心思取出白玉官印,查閱陰德。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區區六十多天的時間,居然收割了四萬九千多點陰德。
當前陰德餘額總計爲:肆萬玖仟柒佰捌拾玖點。
歷數過去經歷的所有故事,沒有一個故事能達到這種成績。
當然,在那些故事中,他也沒有救助這麼多百姓的機會……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福澤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