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了下來,今天在集市裡買到了可以稱之爲價廉物美的物品的百姓們依舊沒有從興奮中冷靜下來,不少人吃了晚飯後甚至會聚在一起討論着今天發生的事情。
家住在城西的王大嬸吃過飯後甚至就着油燈看着面前這些買來的花布發呆,直到現在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只用了一兩銀子就買到了這麼好的料子。
“孩他娘,這真是你今天花了一兩銀子買來的料子?”
王大嬸的丈夫看着桌上那塊色彩豔麗的布料也有些發呆,雖然爲了買這塊料子,王大嬸將他大半個月的工錢給花了,但他並不感到心疼,因爲象這樣漂亮的料子往日裡沒有個十兩銀子根本買不下來,現在只花了一兩銀子就買到手了,他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當然!”王大嬸得意的說道:“這還用說,周家嬸子今天也買了一塊布料呢。我跟你說啊,周家嬸子買的那塊布料可厚可結實了,那個賣布料的夥計說了,那種料子做出來的衣裳隨便穿個四五年都不會破,要不是今天帶的銀子不夠,我都想買幾尺給你和老二做件衣裳呢。”
“娘,這塊料子真漂亮啊。”
王大嬸的女兒大妮也走到了桌前,撫摸着這塊桃紅色的布料,感受着布料那光滑的光澤和柔軟,眼中露出了喜愛之色。
“漂亮吧?”王大嬸撫摸了一下女兒的腦袋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等過完年我們家的大妮就要嫁人了,娘就用這塊布料給你做件衣裳,讓你出嫁那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嫁過去,決不讓張家的人小看你。”
“娘……您胡說什麼呢!”大妮害羞的將臉埋在了母親的懷裡。
出嫁……這個字眼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女來說可謂是既擔心又期待呢。
“對了,孩他爹。”王大嬸突然對自己的男人問道:“前些日子集市裡的商人不是喊着罷市,把店鋪全都關了門不賣東西了麼,今天怎麼就有人敢公然販賣東西,而且還賣得那麼便宜,他們就不怕遭到報復麼?”
“這你就不懂了吧。”王大嬸的丈夫得意的說:“你知道那家商行背後的東家是誰麼?那可是江寧侯,楊侯爺!人家手裡握着兵權印把子,手下可是有好幾萬兵馬呢,那些做買賣的就算吃了豹子膽也敢招惹他老人家啊。
侯爺他老人家肯定是看不慣那些黑心的商家動不動的罷市,所以纔來上這麼一出的。不過今天我和幾位老夥計合計了一下,自古以來做買賣就是爲了賺銀子,侯爺他老人家把這些東西賣得那麼便宜,固然是照顧咱們這些苦哈哈,但是賠本的買賣註定是做不了長久的,所以你明兒趕緊把家裡的銀子都帶上,然後趕到集市去看看有啥咱們需要的東西就給我買下來。”
“對對對……”王大嬸聽後一拍大腿,“還是孩子他爹說得在理,趕明兒我一定起個大早繼續去買東西。對了孩子他爹,你明兒也趕緊出城去告訴我爹孃他們,讓他們也趕緊來買東西。要知道這樣的好事一輩子也難得碰上一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了那個店了。”
“行……中……”王大嬸的丈夫也連連點頭。
事實證明,這年頭的老百姓雖然沒念過書,也不懂什麼國家大事,但他們也着自己的生存之道。有着王大嬸和她丈夫同樣想法的人同樣不少,等到第二天的時候,集市裡的人比起昨天更是多了太多,而且還有越來越多的人從城外趕來,等到了己時(九點)的時候,整個集市裡早已變得人山人海。
望着人頭涌涌的人羣,丘大掌櫃暗暗咂舌的同時也不禁慶幸幸虧自家的東家有先見之明,派出了數百名江寧軍的軍士在集市裡維持秩序,否則現在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呢。
由於考慮到這種情況,所以丘大掌櫃今天開設的攤位多達五十多個,但是然並卵,集市一開門這些攤位就被潮水般涌來的人流給包圍了,若非是有江寧軍維持秩序,他們這些攤位恐怕都有被人潮掀翻的危險。
在集市的東邊有一座兩層酒樓,靠西邊的一間雅座裡,洪安雀正坐在臨窗的一邊,看着被人潮包圍的那些攤點,眼中露出了既羨慕又不屑的眼神。
在洪安雀的身後,十多名男子正恭敬的站着,他們都是這個集市裡的掌櫃,其中就有昨天報信的那位邱掌櫃。
邱掌櫃低下頭對洪安雀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說:“洪少爺,您也看到了,那些賤民如今就象失心瘋了一般,好像這裡頭的東西不要銀子一樣拼命的買買買,也不想想自己的口袋裡能有幾個錢,以後還過不過日子了?”
一名長得白白胖胖猶如彌勒佛般的中年男子也抱怨道:“洪少爺,大明皇家商行突然來了這麼一手,這可就是將咱們這些日子的部署全都是打亂了,”
洪安雀輕笑了一聲,手中的摺扇“刷”的一聲被打開,露出了一副仕女圖,只見他輕輕搖着扇子笑道:“你們慌什麼,大明皇家商行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若是他們將這些東西以正常價售賣,本公子或許還能高看他們幾分,可如今他們爲了收買人心,竟然將這些東西賤價出售,試問這樣的買賣又能持續多久。所以本公子斷言,再過個幾日他們必然要陷入無貨可賣的地步。”
“公子言之有理,吾等不及啊!”
旁邊的人趕緊先是議論馬屁拍了過去。
耳中聽着衆人阿諛的奉承,洪安雀的臉上露出了傲人的微笑:“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咱們也不能幹坐着不做事,本公子讓你們安排的人都準備好了嗎?”
衆人齊齊躬身道:“回公子話,小人全都安排好了。”
洪安雀點點頭:“那就讓他們開始吧,本公子到想看看他們到底準備了多少貨物。”
當洪安雀說這句話的時候,站在他旁邊的邱掌櫃分明看到了他眼中閃過的一絲暴戾之色……
“小二……給我來兩斤醬油和三斤鹽!”
“給我打三斤老酒,再來一斤醋!”
“對了,快把那塊鏡子拿給我看看!”
正當攤位上的夥計們忙得團團亂轉的時候,一羣人分別從好幾個方向來接近到了那些攤位前。
“客觀,這是您要的布料,您拿好。”一名店小二將一塊布料用紙包好後遞給了面前一名身形消瘦的女子。
這名女子剛接過布料,還沒來得及轉身,就感到後面一股大力推來,身材瘦小的她被這麼一推之下,整個人差點摔倒在地。
被推了一個趔趄的女子氣不打一處來,只見她不假思索地轉過身子破口罵道:“擠什麼擠,趕着去投胎呢,沒看到老孃在這裡嗎?你們……呃……”
這名女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後面擠過來的人胳膊一掃,整個人就這樣腳步踉蹌的跌到了人羣裡,若非有人扶着,她早就摔倒在地了。
原本氣得就要跳起來打人的女子看到來人後,到了嘴邊的話卻硬生生的嚥了下去,因爲她已經看到幾名長得面目兇惡的人正站在她的跟前用冷冷的眼神望着她,其中一名長得膀大腰圓的二十來歲的男子喝道:“買完了東西還不趕緊走,想要留在這裡吃午飯麼?”
女子見狀也不敢多說,低着頭提着她買來的布料擠進了人流裡很快不見了蹤影。
看到女子消失在人羣中,這名男子也不以爲意,大步走到這個賣布料的攤位前大聲道:“夥計,你們這裡的布料怎麼賣啊。”
面對這名足足高了自己一個頭的混混模樣的男子,店小二卻一點害怕的模樣也沒有,只見他冷笑道:“怎麼着……哥幾個是想來鬧事的?恐怕是找錯地方了吧?”
“嘿……你小子,皮癢癢了是不是?”這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上前一步,對着店小二喝罵道:“是不是想讓爺替你鬆鬆筋骨啊?”
“呵呵……就憑你們?”店小二不屑道:“你們可要看清楚囉,就憑你們幾個想要在這裡鬧事,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是什麼人!”
“你……”
面目兇惡的男子氣得眼中兇光一閃,上前兩步就要給這民夥計一個教訓,卻被旁邊的同伴攔住了,他使勁摟住了同伴的胳膊,“三哥,別衝動,看看旁邊再說。”
“我……”名喚三哥的男子正要說話,就看到不遠處幾名手持火銃的軍士正用冰冷的目光看向自己,他這才意識到這裡可不是尋常的地方,真要在這裡鬧事的話,前些日子城中那些橫行廈門多年的青皮混混和行會就是前車之鑑了。
想到這裡,這名男子的神情立刻就變了,只見他嘿嘿笑了笑,輕咳了一聲道:“我說你這位夥計可別亂說話,我多咱時候說過要在這裡鬧事了?我們是來這裡買東西的!”
“買東西?”夥計有些疑惑的打量了這幾個人一眼,依照他的經驗來看,這幾位長得膀大腰圓一臉戾氣的傢伙怎麼也不像是買東西會付錢的人。
有心想趕他們走,但大明皇家商行是有規定的,來買東西的就是客人,誰也不許對他們惡語相加,否則要是讓掌櫃的知道了他們的飯碗可就不保了。
強行壓下心中的怪異情緒,夥計輕咳了一聲問道:“既然你們是來買東西的,那請問你麼要買什麼啊?”
“我們要買這些……這些……這些……”男子對着攤位上的布匹隨手指了指,“這些我們都要了。”
“客官,感情您是來消遣我們的吧?”夥計的臉上露出了怒容,真以爲自己是個人物了,趕來這裡戲耍老子。
正當夥計想要喊來一旁維持秩序的軍士將這些人趕走的時候,讓他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那名看起來明顯不像是善類的傢伙竟然從腰間接下一個錢袋隨手仍在了櫃檯上,傲聲道:“喏,夥計你點點看,看看這些銀子夠不夠把你們檯面上的布料全都買下來?”
“砰……”
隨着一聲沉悶的聲響,這名原本要發作的夥計愣住了。他拿過錢袋打開一看,裡面凜然放着七八錠銀錠子,怕不是有七八十兩。而且這些銀錠子外表猶如雪花般晶瑩,而且呈雪花狀,正是上好的雪花銀。
“怎麼樣,這些銀子夠把你們這裡所有的布料都買下來麼?”看着面色僵硬的夥計,男子得意的冷笑起來,說實話,他長這麼大平日裡都是用拳頭和兵器跟人講道理。用銀子砸人卻還是頭一遭,這種感覺還真是很……很特別啊。
愣了半晌,夥計這才深吸了口氣道:“不好意思,幾位若是要將我們的櫃檯上的料子全買走的話,我還要跟咱們掌櫃的請示一下。”
“什麼,你們那裡也有人要將所有的東西買走?”
很快,在這裡坐鎮的丘大掌櫃立刻收到了下面的人報上來的情況,他立刻意思到了事情的反常。
“一定是那些人出手了,他們的反擊來得好快啊!”丘大掌櫃皺起了眉頭。
報信的夥計也急了:“大掌櫃,咱們要怎麼辦啊,那些人一來就掏出了白花花的銀子要將咱們的東西全都買走。小人雖然知道事情不對,可也沒有理由不把東西賣給他們啊,畢竟咱們開門做生意,哪有將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是啊大掌櫃,小人那裡的人更過分,他們一來就要將小人那裡賣的農具以及鐵器全都買走,小人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答覆他們呢。”
“還有小人那裡,那些人就連草紙也不放過,一來就喊着要見所有東西都買下來,小人見事情不對,就趕緊過來報信了。”
聽着這些夥計的彙報,丘大掌櫃咬了咬牙:“你們先過去穩住那些人,絕不能讓他們將所有的東西都買走。老夫立刻就跟東家稟報,看看東家怎麼說。”
“是!”這些夥計齊齊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