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慢的過去,但是以洪家爲代表的人不停的在集市上掃貨,但是令洪安雀和一衆掌櫃等人感到詫異的是集市上的貨卻絲毫沒有變少的跡象,到了下午的時候,洪安雀和其餘五家海商準備的三十多萬兩銀子竟然已經花得差不多了。
“洪公子,這不對啊,按理說咱們掃貨到現在,他們的存貨應該早就枯竭纔是,怎麼到現在還有存貨?”最先察覺到不對勁的是邱掌櫃,這個在集市裡浸泡了大半輩子的人雖然長得很胖,但警惕性卻是最強的,第一個察覺到了不對勁。
洪安雀臉色變了一下,才緩緩搖頭道:“這可說不準,畢竟砸門誰也沒親眼瞧見他們的倉庫,所謂存貨告誡不過是咱們的推測而已,即便他們依然有存貨,那也不過是咱們的推測稍微有些偏差而已,這不足爲奇。”
“嗯,確實如此。”
周圍的掌櫃們也頻頻點頭,這種事情是誰也無法預料的,他們也不是楊峰肚子裡的蛔蟲,誰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有多少存貨,一切都是他們的預計而已,出現偏一些差也是正常的。
邱掌櫃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繼續問道:“那明日呢,明日咱們還繼續掃貨嗎?”
洪安雀的臉立刻就冷了下來,他看着邱掌櫃淡淡的問道:“怎麼,邱掌櫃你什麼意思,還是認爲本公子不配帶着大家繼續幹下去,或是邱掌櫃打算退出啊?”
“公子您可是冤枉小人了,小人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質疑您啊。”邱掌櫃趕緊連連擺手,洪安雀如今代表的可是洪家,他一個小小的店鋪掌櫃哪敢得罪他啊。
他低着頭苦着臉拱手道:“公子明鑑,小人只是在集市上混飯吃的小人物而已,本小利薄,自然是比不得您老人家,這幾日折騰下來卻是將小人攢下的一點老本給折騰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折騰下去小老兒就只能帶着全家老少喝西北風了。”
聽到這裡,周圍的其他掌櫃也心有同感的點點頭。他們這些人雖然背後都靠着六大海商,而且這次對付大明皇家商行也是衆人一起共同出資,但這幾天掃貨下來他們每家每戶少的也出了兩三萬兩,多的七八萬兩,饒是他們頗有餘財,但也感到有些受不了了。
看到這些掌櫃全都擺出了一副肉疼的模樣,洪安雀不禁火從心起,冷笑道:“好哇,既然諸位一個個都說自己受不了了,那諸位便退出好了,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六家自己幹,只是按照咱們當初定下的協議,既然諸位已經退出,那麼事後的好處諸位可是沒有辦法享受到了。”
按照當初的協議,對大明皇家商行進行掃貨時六大海商和集市裡的一衆商賈是按照比例共同出資,區別只是多少的問題,事後也是按照出資的比例來享受好處。而且協議還規定,若是有人中途退出,事前所用的銀子必須要等到事後才能取回,而且只能取回本金,事後的好處是一點也沒有的。
想到這裡,邱掌櫃肥胖的臉龐就是一陣顫抖。且不說若是能重新禁海,他們能撈到的好處,就說吃下大明皇家商行的這些貨後他們轉手賺的銀子那就不是一筆小數目,若是全都沒有了,邱掌櫃連跳河的心都有了。
邱掌櫃掃了眼周圍,發現衆人也全都是一副嘴角抽搐的模樣,他趕緊陪笑道:“洪公子言重了,小人既然決定跟隨公子一同對付那大明皇家商行,自然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公子既然這麼說了,小人就算是咬牙也要堅持下去,小人待會就回去籌銀子,不將將大明皇家商行打垮誓不罷休!”
“哦……難得邱掌櫃有如此決心,卻是讓本公子有些意外了。”洪安雀心裡一邊冷笑一半將目光轉向了衆人:“諸位呢,爾等又是如何想的,還要退出嗎?”
在場的掌櫃們看到邱掌櫃都認慫了,自己當然不會當出頭鳥,趕緊一臉賠笑道:“當然不是,小人等願與公子共同進退絕不反悔。”
“但願你們說的都是真的。”洪安雀冷哼了一聲,陰森的眼神在衆人身上一掃而過,又警告道:“諸位,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件事咱們既然已經做了,那麼便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你們也知道若是咱們現在退了,要賠掉大筆的銀子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官府會怎麼看咱們,日後咱們還怎麼跟官府相處,你們想過這個問題嗎?”
聽到這裡,衆人心中不禁一凜,立刻便想到了其中的嚴重後果。
在此之前,罷市就是他們和官府相抗衡的一個最重要的手段,只要他們祭出這個大殺器,那些地方官就算是再不情願也要好好掂量掂量,要是這一次他們敗了,那些官場的老油條們立刻就會察覺到罷市已經不能成爲威脅他們的條件,這樣一來他們這些人以後可真的沒有任何制約官府的手段了。
一想到這個後果,所有人都開始不寒而慄。
邱掌櫃咬着牙道:“公子放心,小人回去後立刻就籌銀子,就算是用銀子砸也要將大明皇家商行給砸倒!”
聽到衆人的表態後,洪安雀哈哈大笑了起來:“好……有了諸位的鼎立支持,想那楊峰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決計不是咱們的對手。”
當天晚上,洪安雀回到家中後,又被洪福通喊到了房間。
洪安雀將今天的事情稟報完畢後,洪福通罕見的讚揚道:“安雀你今天做的不錯,那些人本來就是一羣牆頭草,風往哪邊吹他們就往哪邊倒,若是沒有強力的手段壓着,這些人指不定就要退縮了。”
洪安雀一臉的凝重:“父親說的不錯,只是令孩兒感到蹊蹺的是按照咱們前些日子的觀察,他們留在廈門的貨物也就夠他們支持三日而已,而今天已經是第四日了,他們這些貨到底是從哪來的?若是不弄明白這點,孩兒心裡實在是沒底啊。”
“蠢貨!”洪福通突然罵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無論是咱們家還是其餘五家,乃至那些和咱們一起罷市的人都已經沒有了退路。你信不信,若是這一仗咱們敗了的話,不用楊峰動手,夏大言第一個就會撲上來將咱們給撕碎。”
洪安雀不說話了,前些日子他們可是將夏大言給得罪狠了。自古以來華夏便有窮不與富鬥,民不與官斗的話,他們身爲一介商賈,卻膽敢公然威脅一省巡撫,但凡是有點脾氣的官員都受不了啊,夏大言先前之所以沒有動他們不過是因爲拿他們沒有辦法而已,如果這次他們敗落的話,罷市這個近百年來商賈麼用來威脅官府屢試不爽的殺手鐗失效之後,夏大言若是還能忍得住不動手,那他也枉爲一省巡撫了。
洪安雀期期艾艾的問:“既然父親早已料到會有如此後果,那爲何還要支持孩兒跟楊峰槓上呢?”
洪福通冷哼道:“哼……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若是禁海不能繼續下去,咱們六家海商遲早都會衰落下去,既然如此還不如放手一搏,說不定還能搏出未來上百年的前程。這四日以來,咱們六家光是銀子就花了一百多萬兩,還不是爲了這個原因,否則你以爲其他五家都是傻子,願意拋出大筆的銀兩跟咱們發瘋。”
“原來如此!”洪安雀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爲什麼這幾天不管他怎麼跟大明皇家商行的人鬥法,只要是銀子快用完了,其餘六家都會二話不說從自家的庫房調出來,讓洪安雀始終不用爲銀子而擔心,原來根子是出在這裡啊。
想打這裡,洪安雀的眼中閃過一絲戾氣:“既然不拼是死,拼了說不定還能有條活路,那咱們就跟他們拼到底!”
“對……這纔是我洪福通的兒子。”洪福通哈哈笑了起來:“這幾日你就放心的做事,有爲父和那幾個老不死的在後面坐鎮,你就不用擔心有人給你使絆子。”
“明白……孩兒多謝父親!”洪安雀鄭重的給洪福通磕了個頭。
這場堪稱是大明立國以來最嚴重的貿易戰自從開戰以來不僅吸引了整個福建的目光,隨着時間的推移更是連江南各地和京城都驚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福建,最後將目光定在了廈門府,這個堪稱是貿易戰最先發起的地方。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當貿易戰進行道第九天的時候,六家海商們往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場裡投入的銀子已經達到了六百多萬,平均下來每家投入的銀子都在一百萬兩以上,即便是六家海商財大氣粗也感到手裡頭的資金鍊有些吃緊了,其餘五家不得不聯袂來到了洪府找洪福通商議對策。
“弘毅公,你給小侄一句準話,咱們還要跟楊峰都多久?”寧家家主寧耀神情凝重的對洪福通道:“這已經是第九天了,咱們每家至少砸出了上百萬兩銀子,如今小侄府裡的銀庫已經空得能跑耗子了。”
洪福通輕哼了一聲,“你們每家都使了銀子,難道我們洪家砸出的就是石頭不成?”
聽到洪福通語氣不善,寧耀苦着臉道:“弘毅公,寧家的家底可不像洪家殷實,這些日子砸出了那麼多銀子,我們實在是有些撐不住,眼看着手裡頭的現銀就要花光了,您說我麼你能不着急麼?”
“是啊弘毅公,原本說好的三五日便可見分曉,如今都已經九天了,可大明皇家商行的貨物依舊像是無窮無盡似地,這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旁邊的幾名家主也紛紛抱怨。
說實話,他們不是沒見過銀子的主,可這些日子那些銀子就象流水般的花了出去,眼看着就要把手裡頭的現銀全都花光,可對方還是擺出一副你買多少我就賣多少的架勢,這讓他們全都有些着急起來。
“沒銀子就去借,甚至可以用家裡的產業抵押換銀子,總而言之這一定不能中途退縮。”洪福通站了起來,渾濁的眼中露出了攝人的精光:“你們怎麼還不明白呢,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若是不能將大明皇家商行擊垮讓官府知道咱們的厲害,咱們六家將死無葬身之地,你們明白嗎?”
衆人都不吭聲了,他們能當上各家的家主,自然都是精明能幹的人。很清楚,一旦罷市這個被法寶被戳破,那麼他們在官府的眼裡就會變成一隻無害的肥羊,以前對他們客客氣氣和藹可親的官員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變成一隻只餓狼撲過來將他們撕碎。
“東家……東家……”丘大掌櫃興沖沖的跑到了楊峰的府邸報信:“果然不出您所料,那些人已經開始四處找人借銀子甚至變賣產業了,看來果然如您所言,他們已經撐不住了。”
“那是當然!”楊峰道:“那六家即便是有銀子,但手頭的現銀也不是無限的,這些日子咱們敲了他們那麼多銀子,他們即便是再富裕也受不了啊,所以拆借是必然的事情。”
丘大掌櫃欽佩的舉起了大拇指:“東家……您這一手太厲害了,高……實在是高!”
“哈哈哈……”楊峰也不禁笑了出來,只是他剛笑了幾聲卻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句臺詞怎麼這麼熟呢……
時間又過了五天,集市上依舊充斥着大明皇家商行的貨物,而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再笨的人也知道,在這場商戰中,那六家海商輸了,徹底的輸了。
這半個月以來,他們用比市面上高出三倍的價格買下了近上千萬兩的貨物,也就是說這六家海商上百年來所積累財富全都變成了一堆堆的貨物。更要命的是這些貨物還是他們用比市面上高出了三倍的價錢買下來的,誰都知道這究竟意味着什麼。
“完了……在福建盤踞了上百年的六大海商真的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