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撞針的聲音在房間中迴盪,然而子彈出膛的爆破聲卻並未響起。
彈夾裡沒有子彈。
韓君華的眉頭跳了跳.
半晌,她緩緩睜開了雙眼,將手槍拍在了桌上。
“這算是在戲弄我嗎?”
“並不是。”江晨嘆了口氣,收起了桌上的那把手槍。
他曾做過很多種設想。
如果她拿起了這把手槍後,試圖用槍劫持他,脅迫他進入避難所,以拯救那些曾經拋棄了她的人。如果她真這麼做了,那說明她依舊迂腐地顧慮着那些人的生死。如此一來,想要迫使她就範的話,只需要反過來用那些人的生命威脅她就行了。
如果她無法扣下扳機,那就說明她並不想就這麼毫無意義地死去。這樣的話,想要控制她只需要一枚奴役芯片就足夠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她做了在江晨看來最壞的選擇。
對於不怕死,又了無牽掛的人,他還真想不出什麼主意來控制她。
奴役芯片?那隻不過是一種比用槍指着腦袋更文雅、更簡便的脅迫方式罷了。雖然能夠監視人體激素活躍水平與心率進行測謊,但並不能左右人的思想。
“我是真誠地希望你能加入我到的事業中。”江晨試圖做最後的勸說。
“事業?你將這稱之爲事業嗎?”那嘴角揚起了一抹似是不屑的弧度,這是韓君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對江晨露出的第一個表情,“我是pac的軍人,我希望我死的時候也是。”
臉上閃過一抹惱怒,江晨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自己的情緒。
“看來談判失敗了。”他玩味地笑了笑,站起了身來。
韓君華用“顯然如此”的眼神迴應了他。
“很好。”
只留下了這兩個字,江晨站起了身來。走出了門外。
走了嗎?
望着江晨離去的背影,韓君華暗暗鬆了口氣。
然而出乎了她的意料。門再次打開了。
進來的是徐璐,那個笑容清純到讓她感到很不舒服的女人。
“我不明白,你爲何要拒絕我們的領袖。”徐璐笑盈盈地看着她說道。
“你願意爲他去死嗎?”韓君華淡淡地說道。
“當然。”徐璐臉頰浮現了一抹病態似得潮紅,不過很快便消失了,恢復成了那笑盈盈的模樣。
“那你應該能理解我,泛亞合作的意志,既是我的生命。”
主義上升到了信仰的高度,其實與宗教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只不過一個信仰的是具體的神靈。一個信仰的是某種崇高的理念。
徐璐沒有理會她的說辭,只是笑盈盈地說道,“你還真是個幸運的女人。”
“是嗎?”
“當然,因爲領袖說他說,會親自調.教你,直到你屈服爲止。”
“......”韓君華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這是什麼幸運的事嗎?
只能說這個世界什麼樣的人(變態)都有了......韓君華在心中默唸了句。
臉上的笑容漸漸的冷了下來,一襲白裙的徐璐俯視着她,用冰冷的語氣說道、
“從現在開始,你的一日三餐將變成一日兩餐營養合劑,直到你醒悟爲止。”
“無妨。”然而韓君華的迴應。只有淡淡的兩個字。
徐璐玩味地看着她,那眼神彷彿在說:看你能堅持多久。
幾名女兵走入地下室內,搬走了牀鋪的棉絮和其它的一切傢俱。
“享受小黑屋的時光吧。”
留下了這句話。徐璐轉身走出了門外。
看來奢望事事都稱心如意是不現實的,韓君華那小妞硬是硬到了最後。不過她越是這樣,江晨反倒越是感興趣了。他還就不信這個邪。
一句話形容就是欠調.教!
正巧,他有的是時間調.教。
韓君華的事先放在一邊,027避難所的事進展得倒是挺順利的。
按照江晨的吩咐,每到中午十二點,魚骨頭的士兵便會開着一輛挖掘機,緩緩地向垂直的井下傾倒重量爲兩噸的沙子。
沙子倒得很慢,然而從一千米的高度落下。依舊是將那鋼製電梯板砸的爆響。
那持續約莫半小時的爆響,就如同一段咒語。纏繞在每一名避難所的居民心頭,折磨着他們的心理防線。
此刻。避難所內再也沒了喜慶的氛圍。
驚懼,懷疑,不知所措的表情掛在每一名倖存者的臉上。
滿地都是垃圾,工業區的空地上充斥着令人作嘔的酒氣。人們聚集在這裡,等待着吳亞國的解釋。
“這是怎麼回事?吳亞國,你說過!你和他們都談妥了!”一位站在前排的居民,憤怒地指着他的鼻子怒道。
明明在三天前,他纔將他捧上王座。
“這,這不能怪我,是那羣野蠻人不守信諾。”面對民衆的質疑,吳亞國冷汗直冒地說道。
他從那些人的眼中,瞥見了似曾相識的色彩。
這讓他感到恐懼,他不想成爲第二個韓君華。
“冷靜,大夥們,如果我們慌了,那纔是正中那些人的下懷。”吳亞國嚥了口吐沫,拼命地試圖安撫民衆的情緒。
“冷靜?我們該怎麼冷靜!他們想要活埋我們!”一個人尖聲叫道。
“他們應該不會這麼做,他們還需要我們的技術,包括那個未完成的獵虎ii設計圖,他們需要我們,他們只是在虛張聲勢。”一名議員試探性地提議道。
“電梯的承重只要二十噸,要是超過了這個承重限度,我們就再也上不去了。”
“倒的是沙子,將沙子移開的話,電梯還是可以用的......”
“有什麼用?上去投降嗎?”
“該死,這羣不守信諾的野蠻人!”
嚥了口吐沫。吳亞國冷汗直冒,剛想說些什麼。
然而就在這時,馮輝卻走到了樓梯上。擅自發言道。
“諸位......雖然我知道不該由我來說這話,但是......如果照這個消耗速度。避難所的能量只夠用五天了。”
五天!
比起那些沙子,似乎他們有更緊要的事需要擔心。
一但能源耗盡,這裡變成一座死城只需要十分鐘!
吳亞國惱怒地瞪了馮輝一眼,後者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但臉上並沒有反悔之意。
馮輝知道,現在提出來這個問題,如果做些什麼,避難所或許還是有救的......雖然他的感覺從來都沒對過。
能量短缺如同一道魔咒。縈繞在每一名居民的心頭。
這些天來的狂歡,已經讓他們將那所剩無幾的能量,消耗的差不多了。
“如果是韓君華的話......”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半句話。那人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話才說道一半便趕緊閉上了嘴巴。
在所有人都恨一個人的時候,爲那個人辯護是非常危險的。
然而他顯然是失算了,他的觀點出乎意料地沒有遭到駁斥?
“是啊,如果是她的話......”
“也許,注意我的措辭,我說的僅僅是也許,當初我們可能......呃。做得有點過了?”
不得不說,集體是健忘的。
直到這時候,他們纔想起那個人爲他們做的一切。仔細想想。她的所作所爲似乎都是爲了他們。身爲獨裁者,她似乎並沒有用獨裁來爲自己謀取私利。
輿論開始漸漸地轉向對韓君華的同情。
聽着那一聲聲交頭接耳,吳亞國知道,自己不能在猶豫了。
如果再猶豫下去,自己只怕會成爲整座避難所的罪人!
如何讓民衆產生信心?如何冠冕堂皇地擺脫屬於自己的責任。
他做了一個意料之中,但卻愚蠢至極的舉措。
“諸位!聽我說,聽我說!現在,我們面臨着自027避難所成立以來最嚴峻的考驗!”
聽着他的高呼,人們再次停止了議論。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承認。我是的目光是短淺的,學識是粗鄙的。我爲我的能力感到深深的歉意。”吳亞國垂下了眉目,深深地向着全體居民鞠了一躬。
交頭接耳聲傳來,但吳亞國沒有理會,他擡起了頭,舉起了雙臂,高喊着。
“但我相信,羣衆的智慧是偉大的,眼界是開闊的!”
面對着那一雙雙懷疑的目光,吳亞國打開了自己的ep,然後鍵入了幾行代碼。
所有人的ep都震動了一下,然後詫異地看着屏幕上的那段訊息。
“現在!我將避難所所長的所有權力,奉獻給避難所的全體居民!諸位,科技讓絕對的民.主成爲了可能。任何人都能發起提案,任何人都能對提案投出自己聖神的一票,絕對公正的避難所終端會承認這一切。歷史會銘記這一刻,我們創造了歷史。謝謝一直以來的支持,謝謝......”
說完,吳亞國灰溜溜地逃下了樓梯。
決策權已經分發到了每一個人的手裡,避難所已經不需要所長了,所有人都是所長。
在逃下樓梯的瞬間,他用餘光發現,那一雙雙瞳孔中的懷疑,已經被權力解放的興奮所取代。
很快,第一個提案已經出爐了,是關於是否應該節制能源使用的......
秦院士站在空地的角落,默默地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在幾天也曾響起。
然而遺憾的是,並無人傾聽。
與此同時,最後一道克雷恩粒子波射向了數光年之外,承載着一份沾滿鮮血的實驗報告。
至此,027避難所的使命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