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結果很快便出來了，由王兆武彙總後上報到了江晨的面前。
30名士兵編成的搜索小隊，由突擊者步兵車和兩輛改裝過的卡車，運到了位於市中心邊緣地帶的那棟被炸燬的公寓樓前。經過了兩個小時的仔細搜索，這支搜索小隊還是調查到了不少有用的情報。
從爆炸的廢墟中，他們找到了大概20架哨戒機槍、2座雷達裝置的殘骸。實際數字肯定會比這個更多，但能夠確認的只有這些。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特殊的生產設備，似乎是用來生產加工某種特殊的零件。不過由於損毀嚴重，搜索人員無法識別那究竟是用來生產什麼東西的。從一些用於生產營養合劑的變異果來看，這裡應該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這次搜索還有個意外之喜，在被掩埋的角落中，他們發現了一臺半損毀的量子計算機。從規格上看，這量子計算機應該是屬於實驗級。雖然不知道能不能修好，但衆人還是利索地將它搬上了卡車。
柳丁鎮的直升機並未干擾魚骨頭基地對目標區域的搜索，只是遠遠地吊在那裡看着，甚至沒有派人下來。
唯一對搜索工作造成了一定影響的，就是一羣因爲響動而匯聚在此地的屍羣，和一隻恰巧遊蕩到此地的肉山。
然而在準備撤退的時候，車隊遇上了一夥身份不明的武裝分子襲擊。
這些武裝分子使用的多是激光武器，在車隊撤離廢墟的時候突然發動了攻擊。不過搜索小隊的小隊長反應很迅速，立刻招呼士兵依靠掩體還擊。
交火大概持續了五分鐘，在突擊者步兵車的大口徑機槍掃射下，搜索小隊的火力明顯佔據了上風。在這夥武裝分子留下了十多具屍體後，很快便四散逃亡了。
當得知了搜索小隊竟然從廢墟中找到了量子計算機，江晨當即接見了該小隊的隊長朱正，並親自爲他佩戴上了騎士勳章，以表彰其對基地的貢獻。
將這位受寵若驚的新騎士打發走後，江晨便找到了徐璐，通過她找來了基地內擅長量子計算機這方面的專家，對這臺損毀的量子計算機進行了檢查。
很幸運，根據徐璐找來的這位專家所言，這臺量子計算機雖然硬盤區域受到了較爲嚴重的損毀，但最關鍵的處理器部分損傷卻還在可修復的限度之內。即使是以避難所中現有的技術條件，也是能夠修復這個量子計算機的。
聽到了這個好消息，江晨立刻向徐璐下令，調集一切可調集的資源，優先分配在量子計算機的修復工作上。對於27號避難所的科研小組來說，它的意義實在是太重大了。
尤其是這種實驗級的量子計算機，在廢土上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
雖然不知道林朝恩那傢伙的駐地爲何會存放有這玩意兒，但無論如何，現在這個寶貝都歸江晨所有了。
將事情交代清楚後，徐璐便帶着那位年邁的量子計算機專家離去了。
重新靠在了老闆椅上，江晨面對着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深吸了一口氣，取出了那份起草到一半的改革法案。
“啊......比想象中的要麻煩得多。”
將文件丟在了桌子上，江晨抓狂似得揉亂了自己的頭髮。
制度和法律方面他已經規劃的差不多了。有魚骨頭基地的法學系人才提供參考意見，再結合自己上大學那會兒當鍵盤俠時陶冶出來的政治素養，耗費了將近三個月的功夫，提煉出一套適用於廢土社會的規章制度並不算很困難。
唯一麻煩的，還是指揮體系改革這一塊兒。
掃開了那堆文件，江晨拿起了放在桌角的平板。
手指滑動，一列數據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1517名士兵，1000名新兵，323名騎士......咦？我都授勳這麼多騎士了嗎？”江晨喃喃自語着，手指繼續下滑。
後勤部長王晴將所有軍械信息都統計在了這張清單上。
完全沒有頭緒。
嘆了口氣，江晨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
推開了地下室的門，江晨再次見到了那位戰敗的女上校。
韓君華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花崗岩的浮雕。可以讀出輪廓，卻讀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面對那張毫無感情波瀾的臉，江晨一時失去了語言。讓他感到無力的不是找不到話題的切入點，而是從她臉上找不出一絲怨恨。
沒錯，就是怨恨。
如果不會怨恨，就不會感到恐懼。如果不會感到恐懼，那麼也就不存在妥協這種說法了。
江晨突然有些後悔，或許當初就不該選擇那種毫無意義的做法。
在這明亮但死寂的地下室內，時間靜靜地流逝着。
“你只是爲了來看我嗎？”韓君華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江晨用不確定地語氣說道。
韓君華沒有接話，只是移開了視線，就好像失去了興趣一般。
如果她存在興趣這種東西的話。
突然，江晨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多多少少能體會到你的感覺。”
“正常人體會不到。”韓君華回答的很快。
“正常狀態下體會不到。”頓了頓，江晨接着開口說道，“基因藥劑聽說過嗎？那相信你應該聽說過，注射過那玩意兒的人都可能產生某種特殊的變異。”
“某段通常不會被表達的DNA嗎？”韓君華問道。
“沒錯！隱藏基因代碼。”江晨終於想起來這個名字。
“所以呢？”韓君華靜靜地看着江晨。
“......沒有感情，很難受吧。”江晨輕聲說道。
在開啓了“無雙”之後，那種將感情從體內切除的空洞感。雖然只體會過兩次，但那種感覺無論回想起多少次，都不禁令人不寒而慄。
韓君華看着江晨的雙眼，“與其說是難受，倒不如說是空洞。”
“因爲PAC不存在了，對嗎？”
不是因爲對PAC的忠誠，也不是出於責任，那些東西從她卸下避難所所長職責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隨着使命的告終而消散了。
然而，那卻是她生命的全部。
直到現在，江晨才察覺到了這點。
韓君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聽說過心靈政委計劃嗎？”
江晨搖了搖頭。
“用電流銘刻思想，將信條寫入靈魂。”韓君華接着說道。
“電流？你是電子人嗎？”江晨皺眉。
“不是。心靈政委針對的是活人，在軍中被戲稱爲軍官量產計劃。簡單的來講，就是將思想之類的東西向程序一樣寫入大腦。通過該計劃的指揮官思想絕對正確，無論面對何種窘況都不會因爲個人情緒而做出錯誤的判斷，也不會因爲判斷的結果而產生心理負擔。通常，我們被用於執行一些見不得光的任務。比如鎮壓分裂者，肅清被煽動者。”韓君華輕聲說道。
江晨愣住了，不由屏住了呼吸。
他見識了想把電腦變成人腦的，現在又見識了想把人腦變成電腦的。
“這還真是......”他想不出該用什麼詞來形容。
邪惡？
不，再沒有比核武器更邪惡的東西了。當戰爭發生的那一剎那，所有的道德和底線都將變成笑話。在信息化的時代，歷史或許不一定由勝利者書寫，但只有勝利者纔有資格對歷史品頭論足。
對於出身在和平年代的他，是不可能體會到當時人們所面臨的決絕。
“不用同情我，所有加入心靈政委計劃的人都是自願的。”韓君華淡淡地說道。
她的臉上看不到後悔，只是眼神漸漸地染上了一絲落寞。
“只是，當完成了最後的任務後，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看着這位面無表情的女上校，江晨陷入了沉默。
從一開始他就誤會了她的執着。
“我們來做筆交易吧。”
韓君華用詢問的目光看着江晨。
“感情是吧。雖然我不是科學家，但我相信科學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你幫助我實現我的野心，我幫你找回你缺失的東西，如何？”江晨認真地看着她的雙眼說道。
“向大腦植入新的心靈政委嗎？我想我需要的可能不是那種東西。”
“不，是重獲和正常人一樣的感情。”江晨搖了搖頭。
韓君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我該如何相信你？”
“即便你不相信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不是嗎？”江晨認真地說道。
“我問的是，我該如何相信你能夠做到。”
“這很難做到嗎？”江晨問道。
“在接受手術的時候，我的長官就已經明確的告訴我了，我將成爲比電子人更近似於機器的存在。哪怕是戰爭勝利了，所有人都迎來了幸福的結局，我也無法不可能得到除了榮譽之外更多的安慰。”韓君華輕聲說道。
“即便是以戰前最先進的技術，也無法解除心靈政委嗎？”江晨沉聲問道。
韓君華搖了搖頭。
“那你更應該選擇我了。”江晨微笑地打了個響指。
韓君華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他。
“我將恢復這片廢土的秩序，科研體系將被重建。屆時哪怕22世紀的科技無法解決你的問題，我相信在遙遠的23世紀，24世紀，甚至是25世紀，你的問題總有一天會被解決。等一切都結束，我會安排你躺入休眠倉去未來。”直視着她的雙眼，江晨認真的說道。
她閉上眼，思考了很久。
良久後，她睜開了眼。
“你說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