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拉站在冬宮內部的那條畫廊的盡頭,負手而立,靜靜注視着眼前的葉卡捷琳娜像。
空蕩的畫廊內,迴盪起了皮靴踩在大理石磚上傳來的腳步聲,那個中年人站在了特斯拉的身側,也同樣擡起頭看着這副畫像。
“真是個美麗的女人啊。”特斯拉感慨道。
中年人也靜靜的注視着那畫像,低聲道,“也是一個危險的女人。”
在沉靜了片刻,特斯拉忽的開口道。
“就以她爲名吧。”
中年人微微皺起眉頭。
特斯拉的話語還在繼續,“我記得,葉卡捷琳娜的愛稱是”
“喀秋莎。”中年人說。
“我想給那個東西,起這個名字。”特斯拉低聲輕喃,“你覺得怎麼樣?”
“以將這個國家帝國主義帶到巔峰的人,給用於終結帝國主義戰爭的武器起名嗎.”中年人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你還真是個天才。”
“我沒想那麼多。”特斯拉擡起頭看着這幅畫像,低聲輕喃,“我只是想到,我所創造的東西,也正如她一樣,美麗且充滿危險.”
中年人點了點頭,接着他道,“協約國的代表來了。”
“現在在哪裡?”
“在會客廳,爲了避免消息泄露,來的人並不多,其中還有我經常給你提起的那個人。”
“貞德?”
中年人點了點頭。
特斯拉的臉上露出了些許饒有興致,“那我得去看看。”
他們一同離開了這裡,走過幾個門廊,來到了會客廳中。
皇宮內的會客廳自然是非常豪華的,名貴的短毛地毯,定製的沙發,中間擺放着的茶几更加是出自名師之手,頂上吊着水晶吊燈。
落日的餘輝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投射在地上,彷彿每一個灰塵都被照亮了。
整個會客廳內富麗堂皇,也很有格調。
由於這一次的談話是保密的,所以來的人並不多,甚至連服務員都沒有。
協約國方面來了代表西法蘭的貞德與拉曼,以及布里塔尼亞的代表,同時他也代表不列顛。
布里塔尼亞的代表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性,留着一個在這個時代十分流行的上翹式的八字鬍,穿着一件符合這個時代的雙排扣的軍裝,肩膀上的肩章以及胸口上掛滿的功勳章昭示着他的身份的不簡單。
他叫雷利,全權負責布里塔尼亞在這場戰爭的所有軍事調動,值得一提的是,他是曾經在亞瑟手底下的那位凱爾特騎士沃爾夫的後代,所以他的樣貌也跟他十分相似。
而除了協約國的代表之外,議會廳裡還有北辰的代表。
雖然北辰並沒有跟協約國簽署任何的條約,但他們有着一個共同的敵人,並且同時他們也是這一計劃的參與者。
喀秋莎中起碼有一半的研究人員都是由他們來提供的,這也給特斯拉免去了很多的計算難度,不然的話靠他一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算出數據並且將這些數據轉化爲結果是非常困難的。
這代表一共帶了三個人,都穿着比較有北辰風的現代化的正裝,爲首的是一位三四十歲的女性,但看上去很年輕,面容沉穩,不怒自威,
看見特斯拉進來他們都站了起來,拉曼率先走了過去,跟特斯拉握了握手。
“特斯拉先生,在塞國陷落之後,我一直想要找機會跟您見一面,但可惜前線戰事過於緊張,一直都沒有這個時間。”拉曼熱情的說。
特斯拉也笑道,“只要這場戰爭終結,和平到來,我們也有的是時間見面。”
“您說的對。”
特斯拉看向貞德,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這位.應該就是貞德將軍了吧?”
拉曼點了點頭。
“您看上去要比我想象的要年輕漂亮的多。”特斯拉對着貞德道。
“年輕從不是判斷能力的唯一保準,您建造第一臺機甲的時候,也才二十多歲,不是嗎?”貞德說。
特斯拉笑了笑,“您說的對。”
接着,特斯拉又與其餘兩個國家的代表聊了一會兒,接着伸出手示意了一下一側的沙發道。
“我們坐下聊一聊吧。”
特斯拉看向貞德,直接問出了自己內心最好奇的事物,“你們真的擁有能夠毀滅一個城市的武器嗎?”
顯然,貞德傳出來的謠言也讓特斯拉聽見了。
而貞德也十分實誠的說,“我們沒有。”
“那凡爾登戰場.”
他們有自己的情報系統,所以可以從許多渠道中證明那片戰場確實出現過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的痕跡。
貞德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如果我說,是一顆流星降落在了戰場,你們相信嗎?”
聽見這話,無論是布里塔尼亞還是北辰的代表都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對於他們來說顯然是一個很離譜的理由。
不過特斯拉卻點了點頭,“我相信。”
貞德的臉上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這個世界上,確實有一些常人所無法理解的東西,不是嗎?”特斯拉注視着貞德,眼中閃動着光輝。
其實他當初在聽見貞德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有所猜測了。
當初他們在酒吧中見到的那個年輕人,特斯拉目前可以確定的是他有着一個“梅林”的身份,並且也同樣是那位亞瑟大帝的老師。
所以這個貞德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個存在,因爲也同樣是傳說中的名字。
在他收集到的一些情報中,一些目擊者甚至在戰場上見到過一位白髮的神秘存在殺死了一條地獄惡龍,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個存在。
貞德則點了點頭。
特斯拉看向自己的兒子,“戴恩。”
一直站在一側的戴恩將手上的資料分別放在了這些人的面前,而他們則開始翻閱着這些資料。
特斯拉的話語仍在繼續。
“我暫時將這種武器命名爲喀秋莎,你們並不是專業的研究員,所以我也就不長篇大論的去給你們解釋這種武器的原理了。
但我可以告訴你們的是,這武器確實具有毀滅城市的力量。
目前,我們已經成功的製造出了這種武器,現在就放置在新地島。
不過因爲製造材料的原因無法量產,但是,終結這場戰爭是夠了。”
中年人也在一側開口道,“我們已經宣佈退出這場戰爭,所以武器就由交由你們協約國隨意自主使用,這是我當初與特斯拉的約定。”
特斯拉思考了片刻道,“我想,你們應該都清楚這種武器的出現對於這場戰爭以及人類的未來來說意味着什麼。
我創造這個武器的初衷,是爲了終結這場戰爭,而不是爲了毀滅人類文明。
所以,我會將會資料公佈給你們三方,由這個世界的核心國家形成互相制衡的國際局勢。”
特斯拉看向四周的幾個代表,“我想,諸位都是大國,也應該有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格局與氣度。今後的未來,也必然會是一個合作共贏的未來,對抗與戰爭,沒有任何的意義。”
幾個代表輕輕點了點頭。
他們內心究竟怎麼想的,沒有人知曉,但他們都是聰明人,都知曉此刻就算是做做樣子也得附和特斯拉,因爲他們也必須得從特斯拉這裡獲得這種武器的資料。
有劍不用跟沒劍是兩個概念的事情。
對於政治十分敏銳的他們已經察覺到,誰掌控了這一技術,誰就會在未來擁有話語權。
當然,北辰由於一早就是這個計劃的參與者,他們早就有這種武器的完整資料了,甚至於製造出喀秋莎的科學家中就有許多來自北辰。
或者說,他們國內已經開始進行這種武器的製造了,進度要遠比其餘國家快的多。
這也是特斯拉爲了讓北辰與腳下這個國家簽署不賠款不割地的和平條約給予的條件。
“你們其實現在就可以在這裡簽署武器不擴散條約,以及互不率先使用這一武器的條約。”特斯拉道。
“這種武器,做過爆炸實驗了嗎?”來自布里塔尼亞的雷利開口道。
“沒有。”特斯拉說。 但頓了頓,他自信的說,“無需做爆炸實驗。”
他擡起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在我的腦海中模擬的數萬遍了,每一個零件都沒有錯誤,這個武器不會失敗,也必定成功。”
如果是一般人說這種話的話,估計就會讓人覺得這個人十分狂妄。
但他是尼古拉·特斯來,在這個時代,這個名字就代表着權威。
他所說的所有事情,基本上都被他實現了。
他是這個時代毫無疑問的天才。
“雷利先生,這個武器,就請交給我們西法蘭來決定使用,如何?”拉曼看向雷利說。
雷利點了點頭,“我沒有異議。”
布里塔尼亞本身就沒參與這場戰爭太深,真正在前線與普魯士對抗的是西法蘭,他們負責一些支援以及工業產品的支持。
這武器如果真的使用了,那麼必然死傷慘重,對於國際社會的輿論會產生很重大的影響,所以西法蘭能使用的話,他們自然會很樂意。
而西法蘭此刻則跟普魯士之間有着血海深仇,有着使用的民意基礎,所以給他們使用再合適不過了。
“謝謝。”拉曼顯然很高興,他對着貞德道,“普魯士內部現在已經相信我們當初發生在凡爾登戰場上的確實是某種特殊武器了,如果我們在魯爾工業區使用,敵人就會確認我們確實具有量產能力。
絕對可以徹底擊碎普魯士的戰鬥意志!”
貞德一愣,但接着她反應了過來,皺眉道,“魯爾工業區?那起碼會有數十萬的民衆死在這武器下。他們當中有很多人都不是士兵,是無辜的婦女、老人甚至是兒童……”
拉曼微微皺起眉頭,他顯然也沒有想到貞德會反駁他。
他沉默片刻,繼續道,“那我們西法蘭的婦女、老人以及兒童就不是人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貞德說,“我的意思是,哪一邊的孩童都不應被戰爭波及。”
拉曼的眼中閃爍着火光,一如一側燈盞上搖曳的燭光。
“貞德,你要明白,你自己的村莊,你的父母,你的弟弟,都是死在他們的炮彈中的。憑什麼,他們可以殺死我們的人,而我們不可以?”
貞德陷入了沉默中。
而拉曼的話語還在繼續,他看了看雷利,“雷利先生,你覺得我們誰是正確的?”
“我是布里塔尼亞人。”雷利平靜的說,“我會優先考慮布里塔尼亞人的利益。”
拉曼看向貞德,“即使去詢問約瑟夫,他也是這個答案。無需考慮了,貞德,無數的將士們等待着回家與妻兒團聚,他們當中一些人,甚至連剛出生的孩子都沒來得及告別就來到了戰場。
現在,他們的孩子甚至都已經不認得他們的父親。”
貞德依舊未曾言語,只是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思緒着什麼……
“無論如何,貞德,你要記住,你是軍人,是西法蘭的軍人!”拉曼厲聲道,“不該對敵人產生不該擁有的仁慈!你的仁慈,很有可能導致數萬,甚至是數十萬人死在不該死的地方!”
在一側靜靜聆聽的特斯拉的眉頭也皺的很深。
他清楚這武器之所以能夠帶來和平,是源自於它的威懾力。
而想要讓敵人相信這份武器的威力,那麼這份武器必然得使用在某處。
將效果展露在人敵人面前,敵人才會感覺到痛,纔會因恐懼而選擇投降。
所以這武器甚至還不能用在無人的郊區,那樣的話跟根本起不到效果。
但是,也正如貞德所說,這是數十萬的傷亡。
這還與凡爾登不同,那裡都是軍人,而這裡則會有許多平民,對於貞德這種信徒來說確實會有負擔。
“在我看來,你們之間其實毫無矛盾。”
這時,中年人之間的話語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無論是貞德還是拉曼都擡起頭看向了他。
雷利以及那個北辰的代表也轉移了視線。
“戴恩。”特斯拉開口道道,“給幾位先生倒些水來。”
戴恩點了點頭,來到了中間的茶几旁邊擡起放置在茶几上的茶壺,給幾個茶杯裡都倒上了一點紅茶,接着放置在了他們做坐的位置中間的桌子上。
“或者說,你們的矛盾其實並不應該在於這裡”
中年人的話語還在繼續。
“當你們用階級的視角去看待這個世界,你們就會發現你們不但毫無矛盾,反而是一致的。”
中年人拿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看向雷利。
“您來自布里塔尼亞,是以梅瑟的理想爲基礎建立起來的國家,應該知曉梅瑟理想的核心吧?”
雷利沒有言語。
而中年人在沉吟了片刻後也緩緩開口道。
“帝國、黷武主義等國家,發生內部危機的時候,就會藉助國家間的鬥爭來掩蓋國內的矛盾。
以威廉二世爲主導的侵略戰爭就是這一體現,通過對外戰爭轉移內部矛盾。
但是梅瑟的理想則恰恰相反,強調世界人民大團結。
從層級的角度看。他們的底層人民處於被利用和被剝削的狀態,戰爭的紅利被軍閥和統治者佔據.”
“呵。”拉曼冷笑一聲,“但是他們內部可是非常支持威廉二世的。”
“底層人民的認知永遠是被上層人掌控的。
無論他們是否意識到這一點,實際上都不改變其被壓榨的本質,不是嗎?
這個世界上,客觀存在的真理是永遠不會被掩藏的。
而他們,往往只需要一些人來告知真相。”
中年人看向拉曼,深邃的眼眸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輝。
“您有來自那個國家的朋友嗎?”
拉曼沉默了片刻,但還是點了點頭,“但他反對這場戰爭,甚至因爲反對戰爭而被迫害。”
“但他是那個國家人,不是嗎?”中年人笑道。“您憎恨那個國家的人,但是卻認識那個國家的朋友,也清楚不是所有普魯士人都是戰爭瘋子,您覺得,這不矛盾嗎?”
“你看,這就是他們的目的。”中年人說,“讓你將某些羣體與人民畫了一個等號。”
他看向拉曼,“你所憎恨的是殺害你同胞的真正罪魁禍首,是那些帝國、黷武主義者。”
他看向貞德,“而你想保護的,是那些無辜的人民,這二者根本沒有任何衝突,只是有心人,將二者混爲一談。”
中年人擡起手用茶水在桌子上畫了一個金子塔,橫向的切割出了不同的層級。
“真正的世界,應該是這樣的,金字塔的結構。
有人站在金字塔尖,掌握着世界上絕大多數的資源與財富,有人站在金字塔底,處於被壓榨的狀態。
這與國家、民族或者種族無關。
但是,我們的敵人則打算將世界變成這樣”
他沾了一些茶水將金字塔從中間開始從上到下的豎切成了兩半。
“本該被橫切的社會被縱切了,本該團結起來的人民互相仇恨、對抗。
而真正的既得利益者,卻享受着你們這種左右互搏的對抗帶給他們的安逸生活。
你們被分化了。
這是不正常的,也必然是需要更改過來的觀念。”
中年人嚴肅的說。
“在梅瑟看來,真正能夠帶來和平的,從不是一國打贏另一國,而是人們能否解開身上的枷鎖。
因此,任何一個有着梅瑟理想的人,都不會也不應該以任何一個民族或者種族的人民爲仇敵。
因爲底層人民之間的仇恨越深重,我們真正的敵人就越強大且猖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