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提烈丟人現眼,直接讓黑山逃回了驛站。
其他的匈奴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只能扶着沙提烈,一步步向驛站走。一路上像是演猴戲一樣,被無數的秦人百姓圍觀。
沙提烈走了,百姓們也跟着走了。酒肆恢復了安靜,恢復了那一副高貴的模樣。
李信故意笑眯眯的說道:“槐兄,恭喜你啊,不用被綁起來殺掉了。”
李水嗯了一聲,看着儒生們說道:“是啊。就是不知道,誣告者反坐,這一條秦律還管不管用。”
扶蘇一聽這話,頓時臉色有點漲紅。
淳于越在旁邊說道:“如此看來,槐大人所販賣的仙酒,是真的了?”
李水點了點頭:“自然。”
淳于越冷笑了一聲,心想:“你承認就好,這樣一來,你可掉進我的圈套裡面了。”
他淡淡的說道:“仙酒,乃仙人之酒,即便沒有長生健體之功效,那也是尊貴無比。只有皇帝一人可以飲用。你卻拿來販賣,販夫走卒,全都可以飲用。如此一來,皇家威嚴何在?”
李水指着酒肆問道:“你在哪看到販夫走卒了?爲何我看到的,全是達官貴人?”
淳于越說道:“數日前,有百名黔首,合買一杯仙酒,是不是?”
李水說道:“百名黔首,只能分享區區一杯。而陛下卻可以對仙酒任意取用。這難道不能體現出陛下的尊貴?在下已經將仙酒賣到十萬錢一杯了,你還想如何?要賣到百萬錢一杯嗎?”
淳于越說道:“這仙酒,你可以不賣。”
李水冷笑一聲:“不賣?不賣怎麼有錢財替陛下蒐集煉丹材料?不賣怎麼煉製長生丹?淳于越,你是不是想阻撓我煉仙丹?”
淳于越冷汗都快流下來了:“這特麼都什麼神邏輯?好好的怎麼又扯上仙丹了?”
好歹是當世大儒,淳于越很快定下神來,繼續辯論道:“宮中給你的賞賜,還不夠你煉丹嗎?我看你是藉着煉丹之名,在肆意搜刮財富。”
李水淡淡的說道:“在下已經說過了。宮中賞賜,那纔是真正的民脂民膏。黔首生存不易,我豈能忍心?而賣仙酒得來的錢財,乃是從王侯將相身上取來的。況且,也並非搜刮,是他們心甘情願交出來的。”
“在下這麼做,是真正的以民爲本,爲天下百姓請命。比你淳博士來,我覺得我更像是孔夫子的傳人。”
淳于越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無恥,真是無恥之徒。
李水向嬴政拱了拱手,說道:“陛下明鑑。臣殫精竭慮,嘔心瀝血,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這幫儒生,卻一直無故敵視臣。臣到底做錯什麼了?難道……只因爲臣的身份,讓他們反感了嗎?”
嬴政看着衆人人,淡淡的說道:“扶蘇、淳于越,以及諸博士、儒生,全部罰俸一年,好好靜思己過。爾等好好想想,什麼是空談,什麼是真正的治國。”
扶蘇一副受了奇恥大辱的模樣,躬身答應了。
李水沒有做聲,他沒有趁機說出來,焚詩書而明法令的話。詩書本無罪,大家只是政見不同罷了,沒有必要一方消滅另一方。
事實證明,百家爭鳴,總好過一言堂。
至於對扶蘇的處罰,李水沒有任何意見。這可是扶蘇啊,嬴政最器重的長子。今天罰俸一年,算是給自己表了個態,已經極爲不易了。
更何況,當下要防着扶蘇,更要警惕胡亥。胡亥比扶蘇,要危險的多。
…………
皇宮中,胡亥坐在几案後面,正在對着一杯酒發呆。
這是仙酒,剛剛從父皇那裡偷來的。他不想喝酒,但是想驗證一下,自己身上到底有沒有仙人血脈。
胡亥之所以擔心,是因爲自己的母親是胡人。
正因爲是胡人所生,所以名字中,帶了一個胡字。而亥,則是小豬的意思。
胡人所生的小豬,父皇給自己起這個名字,喜愛之情,是溢於言表的。不過……自從伏堯降世以來,這種喜愛就被分去了不少。
他看看身邊的趙高,低聲問道:“一定要試嗎?”
趙高點了點頭:“公子必須要做到心中有數。否則的話,一旦有心人拿着仙酒試探公子,公子就會被動了。今日先經過一番驗證。日後見了仙酒,是從容飲下去,還是藉口不喝,那就心中有底了。”
胡亥點了點頭,然後舉起酒杯來,咬着牙灌了下去。
仙酒像是一團火一樣,從喉嚨一直燒到心肺。
胡亥擡起頭來,向趙高說道:“師父,我有些……”
話音未落,就倒在地上沉醉過去了。
趙高盯着胡亥看了半晌,連連嘆息:“難道說,因爲母親是胡人,故而這仙人血脈,被沖淡了嗎?”
趙高搖了搖頭:“槐穀子的胡言亂語,也不可完全當真啊,或許是因爲公子年齡尚且幼小,所以當不起這一杯仙酒。過上幾年,看看再說吧。”
趙高絕不僅僅是普通的宦官。他也曾經是貴族,只不過犯了罪,才接受腐刑入宮而已,所以頗有見識,不然的話,也做不了胡亥的老師。
趙高將胡亥抱到牀榻上,給他蓋上了被子,然後坐在旁邊發呆。
“距離陛下一統天下,也將近一個月了。六國土地,如何治理,也該有定論了。最好的結果,是分封諸公子。如此一來,胡亥能去外地做諸侯王,而我,跟着他做太傅,倒也不錯。”
“可萬一,陛下要廢分封呢?胡亥年齡幼小,繼承皇位的機率,極爲渺茫。不能繼承皇位,將來只能做一個庶人嗎?我趙高,再也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了?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幫助胡亥奪得大位。”
趙高思索良久,卻想不出好辦法來。於是嘆了口氣,給自己也灌了一杯仙酒。頓時覺得腦袋暈暈的,昏昏欲睡。
“這是個好東西啊,睡着之後,便沒有煩惱了。”趙高伏在胡亥身邊,微笑着閉上了眼睛。
…………
驛站,沙提烈的酒已經醒了。他繼續躲在房間中,不見任何人。
這一次他沒有催促黑山趕快離開中原,其實也不用催促,黑山已經在努力的加快了。只是有些關防他還沒有弄清楚,需要再耽擱一兩天而已。
秦朝皇帝,似乎徹底把沙提裡給遺忘了,除了奉常寺奉常時不時來轉轉以外,驛館裡面冷清的要命。
沙提烈一邊慶幸,自己不需要見人,一邊又惱火,覺得秦人輕慢了自己。
這兩種情緒交織在一塊,讓沙提烈心煩意亂。
心煩的時候,沙提烈很想喝酒,可是看見酒,就想起來槐穀子的仙酒。
那真是痛苦不堪的回憶啊。
草原上千杯不醉的勇士,恐怕從此要戒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