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是征戰蠻夷之國秦兵中的普通人。
他從小生活貧苦,從軍之後,也是做的最底層的小士兵。
但是他有野心,有理想,有抱負。
他知道,做一個小小的士兵,混一點糧餉,那是不夠的。自己的人生,不應該就只是這樣。
雖然說秦軍戰無不勝,可是再厲害的軍隊,一旦與敵人開戰,總是會有傷亡的。
而傷亡最多的,就是他們這種普通的士兵了。
每一次大戰開始之後,士兵就像是稻草一樣,被迅速的收割,成排成排的倒下。
即便是打勝仗,王五也能發現,每次自己的熟人都少了幾個。
他想要出人頭地,想要做人上人。做了人上人之後,纔有可能保住這條命,纔有可能光宗耀祖。
因此,王五在軍營之中努力的看書識字。
他買了一本商君別院發行的掃盲課本。
這課本中的內容很簡單,由易到難。
先學習一些簡單地字詞,然後再是複雜的句子,最後結合字典,王五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認識很多字了。
再後來,他弄到了一本伏堯公子親手撰寫的漫畫書。
書中的內容精彩刺激,講的是一個貧困的高山縣,因爲是謫仙的故鄉,從縣令到百姓,統統抓住機遇,努力的開發謫仙故居,最後把貧困縣變成富裕縣的故事。
在漫畫書的描寫中,高山縣做這件事的時候,承受住了種種非議,頂住了來自各方面的壓力。
最後,他們成功了,獲得了世人的尊重。
在這本書的末尾,謫仙親自送過去了一副匾額,上面寫着“謫仙之鄉”四個大字。
大團圓結局,看得人心潮澎湃。
王五就是用這本漫畫書,學到了更多的字。
現在他看報紙已經沒有什麼障礙了。雖然有些字還是不太認識,但是直接跳過去,或者猜一下,也能把意思弄明白。
現在有很多人都知道了,王五識字。所以有些書信會找他代寫,有些問題會向他請教。
不知不覺間,王五發現自己已經頗有地位了。
知識就是力量啊。
最近,軍中掀起了學習《謫仙兵法》的熱潮。
王五不甘人後,也向張三買了一本。
這件事很神奇,因爲張三的貨源源不斷,好像你要買多少,他都能拿出來似的。
有不少人懷疑,這個張三是不是和書商暗中有聯絡。
否則的話,怎麼無論要多少書他都拿的出來呢?
不過這種猜測無法證實,大家也就丟到一邊了。
看書最要緊。
謫仙兵法,淺顯易懂,不搞虛虛實實那一套。所以士兵們都看的津津有味。
而王五這種老兵,更是看得豁然開朗。
他們有很多實踐經驗,只是囿於水平不足,沒辦法講出來罷了。
現在謫仙兵法裡面說的東西,正是他們平時想說,卻又不知道怎麼說,無法說出口的東西。
自己的意思被人幫忙說出來了,那種暢快,真的是難以形容。
因此,全軍上下,全都對謫仙佩服的五體投地。
而王五,在佩服之餘,又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開始記錄自己的所思所想,甚至於周邊同僚的所思所想,寫成了類似於日記的東西。
他甚至給這日記起了個名字,就叫王五日記。
這日記從離開咸陽開始,一直記錄,每日一篇。
自己的所思所想所的,經歷的種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全都忠實的記錄下來了。
有同伍的士兵發現了,很好奇的問王五:“你這是做什麼?”
王五憨厚的笑了笑:“沒什麼,只是覺得……或許大家愛看這些,等回到咸陽城中之後,交給報社,也許能刊登出來。”
衆人聽了之後,全都哈哈大笑:“王五,你也太癡心妄想了。想要報社刊登你的文章嗎?你也不看看,報社刊登的,全都是什麼人的文章。”
“謫仙,淳于博士……哪一個不是飽讀詩書紙人?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抱這樣的想法?”
周圍人的嘲諷,讓王五有些自卑,但是他並沒有泄氣。
他微微一笑說:“其實,就算無法刊登,我自己看也無妨,只是心中有些想法,記錄出來罷了。”
同伍的士兵都呵呵笑着說:“有這個時間,倒不如多喝一碗酒。浪費那個時間做什麼?”
王五隻是微笑,也不回答。
這些士兵確實尊重他,但是那也只是尊重他會寫字罷了。
現在他癡心妄想,想要讓報紙刊登文章?那大家就毫不客氣了。
沒辦法,普通的士兵就是這麼單純。
而王五,繼續不驕不躁,毫不氣餒的記錄自己的所見所得。
…………
李信和李水一直在尾隨着馮去力。
馮去力覺得自己神龍見首不見尾,其實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李水的掌控中。
馮去力以爲軍營中只有一個張三是李水的人。
實際上,他的大軍已經被滲透進去不知道多少人了。
張三,只是放在最明面上的一個人,只是幌子罷了。
他的存在,是爲了掩護真正的細作。
李信有些納悶的對李水說道:“槐兄,我始終不明白,咱們既然已經找到了馮去力,那就立刻宣讀聖旨,奪了他的兵權,讓我帶着人痛痛快快的打一場不好嗎?”
李水微微一笑,對李信說道:“李兄,此言差矣。你痛痛快快的打完之後呢?”
李信瞪了瞪眼睛,說道:“打完之後,蠻夷之國自然就亡國了。我們凱旋迴到咸陽城,等着陛下大加封賞。這不是挺好嗎?”
李水嘆了口氣:“李兄,在你們已經位極人臣了。什麼獎賞,什麼獎勵,真的重要嗎?”
李信很無語的看着李水:“槐兄,這是榮譽啊。榮譽你懂不懂?”
李水乾咳了一聲:“榮譽這東西,我當然知道,只是它已經無法打動我了。”
李信微微一愣,然後十分敬佩的看着李水,心想:槐兄不愧是謫仙啊,已經臉皮厚到這種程度了?不僅對嘲諷和羞辱無動於衷,對榮譽居然也能做到無動於衷,這一點,我恐怕是萬萬學不來的啊。
如果不小心學會了,那豈不是變成行屍走肉了?
李水不知道李信的內心活動,而湊巧的是,李水也在心中默默地吐槽李信:什麼榮譽?有那麼重要嗎?不會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吧?
李信乾咳了一聲,對李水說道:“既然你不打算奪走馮去力的兵權,我就不勸你了,我只是很好奇,想要我能問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幹?”
“明明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場,爲什麼要這樣東躲西藏的跟着他?現在弄得咱們兩個倒像是賊一樣了。”
李水微微一笑,對李信說道:“咱們不是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嗎?痛痛快快的打一場,士卒們怎麼辦?是不是又要死亡枕籍?”
“李兄,他們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應該因爲你一聲令下,他們就想要被稻草一樣割掉。”
李水的話讓李信微微點了點頭,很明顯,他有點聽進去這番話了。
不過,他很快回過味來,對李水說道:“槐兄,不對啊。無論我是不是接管兵權,馮去力都必定要和蠻夷之國的主力打一場。”
“到那時候,不是照樣會有士兵死亡嗎?你爲什麼一直抓着我不放呢?”
李水乾咳雷聲:“這個嘛……”
李信湊過去,好奇的問:“我倒要看看,這次你怎麼爭辯。”
李水微笑着說:“其實,我不公佈詔書,是有另外的原因的。”
李信好奇的問:“什麼原因?”
李水看見李信的話題被徹底帶偏了,於是滿意的笑了。
他對李信說道:“詔書公佈之後,馮去力肯定羞愧難當,這太侮辱人了。”
李信很好奇的看着李水:“槐兄,你當真關心他是不是受到了侮辱?爲何我總覺得那麼假?”
李水乾咳了一聲:“當然了,也不光是這個原因,其實還有別的原因。”
“你仔細想想,馮去力的官職是什麼?陛下爲何要設置這樣的官職?”
李信說道:“馮去力的官職?無非就是御史大夫罷了。謫仙設置這樣的官職,是因爲……”
說到這裡,李信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對李水說道:“我明白了。陛下是要用馮去力來制衡王綰。只要馮去力孩子啊,他就是王綰頭上的一把刀,讓王綰整天提心吊膽,戰戰兢兢,不敢做任何有損天下的事。”
“否則的胡啊,他一定會被馮去力抓到把柄,到那時候,王綰百口莫辯,只能認罰。”
“而王綰的位子丟了之後,就會輪到馮去力。”
“也就是說,馮去力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扳倒王綰。”
李水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所以,我們不應該公佈詔書。”
“詔書一但公佈,馮去力就不能留在軍營之中了,那麼他就不可能滅掉蠻夷之國了。”
“沒有這樣天大的功勞,他灰溜溜的回到咸陽城,你覺得陛下會認可嗎?滿朝文武,王公大臣會認可嗎?”
“到時候他的御史大夫的位子,肯定是保不住了。而王綰,也就失去了制衡他的人。”
李信笑着說:“我聽人家說,王綰借了你很多錢。怎麼,他這些錢白借了?你還是信不過他?”
李水說道:“倒也不是信不過,只是……除了王綰之外,其他人做丞相都不合適。”
“而馮去力呢?他做於是大夫就最合適了。其他人資歷尚欠,做了御史大夫之後,很可能勾結其他的實力,左右朝政,這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
“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能讓陛下失望。”
“你以爲,陛下給了我們一道詔書,是真的希望把馮去力換回來嗎?非也。”
“陛下恐怕只是做做樣子罷了,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馮去力能夠凱旋的。”
“所以,我們就裝聾作啞,假裝還沒有找到馮去力好了。”
李信點了點頭,說道:“你分析的,倒是也頗有道理。只是,我有點擔心,馮去力真的能戰勝蠻夷之人嗎?”
李水笑了笑,說道:“放心吧。我不是已經派人去輔佐他了嗎?”
李水口說中的派人,其實就是張三等人了。
…………
馮去力,也察覺到了士卒的變化。
原本到了蠻夷之國之後,這些士卒都有點想家,都有點情緒低落。
有時候到了三更半夜,還會有小卒主動長起秦歌。
秦歌本來很悲壯,但是被這些小卒一唱,往往就帶上了淒涼的意味。
有很多時候,這些秦歌一唱就是一晚上。
等唱歌結束的時候,秦兵臉上都掛着兩行淚水。
有時候馮去力也會擔心,長此以往,這些士兵會不會譁變。
雖然說,秦軍紀律嚴明,這種事發生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嚴加防範是沒有錯的。
然而,這一次還沒等到馮去力去防範,卻發現事情已經詭異的解決了。
這些小卒,不再唱家鄉的歌曲了,他們臉上的愁苦,也基本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每個人臉上洋溢着的自信與快樂。
現在馮去力實在是納悶的要命,於是他叫來了自己的親兵,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親兵乾咳了一聲,說道:“小人,小人只是有所耳聞。”
馮去力說道:“你都聽到了什麼?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親兵撓了撓頭,有些爲難的說道:“這件事,馮甲似乎也知道。”
馮去力微微一愣:“他也知道嗎?那叫他進來吧。”
馮去力,最信任的人還是馮甲。
他以爲馮甲整天不出門,對外面的世界沒有那麼瞭解,所以剛纔沒有派人去叫馮甲。
現在聽說馮甲能解惑,馮去力立刻就換了心思,命人去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