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凌峰看了看牆上的鐘表,已經是上午10點了。表哥已經上班去了,他整理好牀鋪,回頭時發現桌上放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凌峰,我上班去了,廚房有早點,吃完了你可以到處轉轉,等我下班”。他看着對面桌子上的早點,心裡一陣暖意。
凌峰仔細打量着房間,這是由洗澡間改造出來的房間,在原本的基礎上又擴展出7平米作爲臥室,裡面放了一張牀和桌子,桌子上擺着一臺二手的VCD和電視。裡間洗澡的地方改做成了廚房,一個簡單的竈臺和一罐煤氣,竈臺旁邊是洗漱臺,房子雖然不大,但收拾的很整潔。
吃完早飯,凌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他忽然想起肖蕊的話,到了上海第一件事給她寫信。他翻遍了整個揹包,也沒有找到信紙,心想,不如出去轉轉,順便熟悉下週圍的環境。
還記得那是2004年,市面上到處是諾基亞、摩托羅拉等品牌,那時候的他還買不起手機,只能通過寫信或者公用電話等方式聯繫。
他走在彎曲的巷道里,兩邊到處是掛滿衣服的電線和違章搭建的棚子,地面是原始的石頭路,一位剃頭師傅用着老式的推子正在給客人推頭,旁邊幾個小孩在開心地追跑打鬧,有些人家已開始做飯,狹小的巷道透過窗戶,不時飄來一陣陣飯香。
由於聽不懂上海人說話,凌峰一路問了好幾個人,總算從複雜的巷道出來了,他後來才知道,這叫弄堂。是上海和江浙地區特有的民居形式,它代表了上海的文化特徵及生活氣息。同時,這裡也是外來打工者的聚集地,多少年輕人對上海這座城市的夢想,是從這裡開始的。
凌峰走在街上,道路兩旁開滿了各種門店,也許是上班時間,雖然已接近中午12點,但街道上並沒有多少人,反而周邊的菜市場很是熱鬧,多數以老人爲主。他覺得這裡除了建築,其它跟老家縣城差不多。
凌峰順道走進一家文具店,買完了信紙就原路返回,他不敢到處跑,畢竟對這裡還不是很熟悉。回來的時候,他還特意問下了文具店老闆這裡的具體地址,叫梅隴鎮朱行,屬於閔行區。
回到房間,已到午飯時間,凌峰從包裡拿出母親蒸的饅頭,就着泡麪隨便對付了下,雖然來的時候母親硬塞給了他1000元,但他仍然不敢亂花。他明白,這些錢是父母省吃儉用一點一點攢下的。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當凌峰把信投入郵筒的那一刻。腦海裡浮現出肖蕊收到信時開心的表情,嘴角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彷彿肖蕊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這麼近又那麼遠。
有時候,我們的一生,總繞不開那些讓人無法預期的等待,這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也是人生最大的快樂.....。
夜幕開始降臨,兩邊的街道漸漸熱鬧起來,熙熙攘攘的下班人羣中,隨處可以聽見他們的歡聲笑語,彷彿一天的疲憊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凌峰看了看錶,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他剛走到村口,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凌峰,你這是去哪......”。
凌峰迴過頭,正看見表哥騎車過來。
“下班了表哥,那個......我隨便轉轉,熟悉熟悉環境”。
“怎麼樣,剛來上海還不習慣吧”。
“還....好”,凌峰點頭應道。
“還沒吃飯吧,走,哥帶你去吃飯”,表哥把自行車停在車棚裡。凌峰跟着表哥,穿過熱鬧的街道,在一家叫《老鄉黨》的陝菜館停了下來。
剛進門,就聽見老闆熱情的聲音:“呦,這不是濤哥嗎,今天怎麼有時間光顧小弟的店”。
“我說李響,幾天沒見,嘴還是這麼貧,這不是給你送錢來了,怎麼,不歡迎啊”,表哥說着假裝要走。
“別...別...濤哥來了,當然歡迎,快,裡面請”,老闆笑着拉住表哥,在一旁的空位坐了下來。
“濤哥,這位是......”.
“哦,忘了給你介紹,這是我表弟凌峰,剛來上海”。
“歡迎,歡迎,我是李響,也是陝西的,以後可以叫我響哥”,老闆熱情的從口袋掏出一根菸遞給凌峰。
“謝謝,響哥,我...不吸菸”,凌峰尷尬的笑了笑謝絕。
“不抽菸好,行,濤哥,你們先坐着,我去準備菜,一會喝兩杯”,說完李響拍了拍表哥的肩膀,朝後廚走去。
“表哥,看樣子你們很熟悉啊”。
“嗯,他叫李響,之前和我一個廠子,是飯堂的廚師,後來因爲受不了老闆的壓榨,一氣之下就辭職了,然後湊錢開了這間飯館。之所以叫老鄉黨,用他的話說就是給獨自在外打拼的人一種家的感覺。人很仗義,就是愛耍貧嘴”,表哥笑着喝了一口茶。
“又說我壞話呢”,只見李響端着兩盤菜從後廚走來。
“切,你那點壞事還用說”,表哥遞給李響一個不屑的眼神。
“看見沒,凌峰,你表哥就愛欺負我”,李響無奈的笑了笑。
“快嚐嚐,凌峰,這都是咱那邊的特色菜”,表哥把筷子遞給凌峰。
凌峰看着眼前熟悉的飯菜,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涌上心頭,身在異鄉,也許只有家鄉的味道才能讓心裡有一絲慰藉,就如這飯店的名字一樣,樸實、清醇而又親切。
吃飯間隙,表哥的手機響了,是二舅打來的,大概意思是讓凌峰明天去他那一趟,由於凌峰的年齡不夠,先辦張假身份證,然後去他廠裡面試。
表哥掛了電話,叮囑凌峰安心在他那住着,等找到工作後再做打算。凌峰頓時心裡一陣暖意,雖然他來的時候沒告訴表哥,但從心裡感激表哥。就這樣,幾個人在一起有說有笑,吃完飯,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
走出飯店,街道上依然熱鬧非凡,三月的風依然夾雜着一絲寒意,凌峰緊了緊外套,看着街道兩旁耀眼的霓虹燈,心裡充滿了希望。
那年,他17歲,他的三年打工生活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