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溫度已經達到40多度的定海鄉下,經過一場械鬥,以及一陣妖風,空氣裡都瀰漫着塵土味和血腥味。
但此時此刻,沒有人關注這些,大家都噤若寒蟬,唯恐發出多餘的聲音驚動了天上神仙。
全場最輕鬆的人,就數可以看到夏青黛的歐文。
“哎,小冰河期的普通老百姓可真難!”看着底下的情形,夏青黛悲天憫人地嘆了一口氣。
一路上過來看到那麼多幹涸的河流與溝渠,還有一片片田裡挑水灌溉的農民,夏青黛自然猜出來原因了。
估計對於底下的農民來說,自己都不捨得用水,唯一的一點水都要省給田裡的莊稼。
以前只在歷史資料上看到過村民們爲了爭水而械鬥,今天竟讓她親眼目睹了,內心頗有些不是滋味。
她在拿扇子把底下打架的小人扇冷靜之後,就趕緊收回目光,跑到雜物間,去翻找她的硅膠神龍玩具。
最初她把送來的毛絨龍玩偶綁在噴壺上,是爲了降低小馬達的噪音。後來發現這樣還可以一舉二得,順便宣傳華夏神龍文明,便在毛絨龍玩偶損壞後,特意又去精品店挑選了一條絕對比毛絨玩具逼真得多得多的硅膠龍,每次降雨都會裝在噴頭上。
之前她在英國使用“神龍噴頭”效果都挺好,想必這一次回到龍文化的發源地,使用神龍降雨,效果會更好。
一切就緒後,夏青黛輕輕按開霧化開關,右手掐着嘴巴里插了管的神龍噴頭,對着底下的小人國灑起水來。
在她眼裡霧化的水珠,因爲調的出水速度較快,落在小人國也成了一場瓢潑大雨。
自這天后,定海縣誌中就多了這麼一段匪夷所思的記載——公元一七九三年夏,乾隆五十八年,定海鎮,有東海龍王過境,降下甘霖。
許多歷史學家都認爲這段記載用了春秋筆法,肯定不是真正的現實,就像是史記中的某些記載一樣。
畢竟這個世界怎麼可能真的有龍呢?
隨着大雨落下,歐文的嘴角輕輕揚了起來。他就知道女神肯定是會降雨的,以夏青黛的慈悲,不可能對一路過來看到乾涸溝渠視若無睹。
事實上也正如他所料。還沒等大家的心神緩過來,天空就開始下起了太陽雨。
剛剛還在震驚於龐大天扇的人們,頃刻間就被大雨澆活了。
“譁”一聲,歐文撐開黑色的長柄傘,望着雨幕露出神秘的笑容。
“雨!有雨!”
“下雨了!下雨了!”
“天吶!老天爺終於開眼了!終於下雨了!”
兩個爲了封不封下游河道這件事而打得頭破血流的村莊,在大雨落下一瞬間就忘記了妖怪,拋下了彼此間的嫌隙,集體在雨中又跳又叫,狀若癲狂。
所有人的視線都變得朦朧起來,在臉頰上肆意流淌的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看!你們快看天上!”
激動中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叫了一聲,把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到了天上。
這是一場標標準準的太陽雨,雲層和雲層之間,可見一條若隱若現、五彩斑斕的神龍,龍頭正對地面。
即便看不清楚,衆人靠腦補都可以想象得出神龍吐水的畫面。
“是龍王來了!”
“肯定是龍王廟裡的龍王顯靈了!”
“感謝龍王爺!感謝龍王爺!”有人激動地納頭就拜。
在乾旱的年份裡,龍王廟定然是香火鼎盛的,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人去求雨。只是大家都求了好幾個月了,始終沒有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
有些眼睜睜看着田裡莊稼一天比一天蔫的農民,都已經開始怨懟起光吃香火不辦事的龍王,甚至開始懷疑起這龍王廟到底靈不靈,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
如果天持續不下雨的話,附近的龍王廟大概會被欠收逼上絕路的農民毀掉。
但現在這一切懷疑,在龍王現身雲端之後都煙消雲散。
自詡飽讀詩書,只是因爲運氣不好才考不上進士的王師爺,最不相信這些神神鬼鬼了。對於縣令大人提出的祭祀龍王廟的請求,他也全部當成是政治作秀,是爲了糊弄愚昧的老百姓的。
可此時此刻望着雲層中的龍,王師爺的三觀都錯亂了,驚愕地長大嘴巴,嗓子就好像被無形的手掐住了一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這……這可能呢?!
總兵馬瑀和縣令張玉田亦是同樣一副震驚的表情,即便他們一直本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到底是沒有真正見識過的,乍然見了,怎能不震撼。
倒是英國來的三位使者,見此情形相對最淡定了。畢竟有一年在倫敦城裡,他們可是深切領教過發怒的神龍水漫倫敦城的威力的。
在這場大雨中,英國的三位來使是唯一沒有被雨淋到的人。
因爲十八世紀倫敦城的紳士,黑色的雨傘是永遠不離手的。閒時當拐,雨時當傘,使用率特別高。
這次從船上下來也一樣,槍啊劍啊都可以按要求放在船上不隨身攜帶,只有配套的長柄黑色雨傘絕不能丟。這可是他們紳士出行的必備行頭,少一樣都顯得不完美、不講究,而最終果然也用上了。
他們不像本地人對雨那麼渴望、那麼激動,也就不會希望自己被淋成狼狽的落湯雞。
夏青黛給小人國降雨,當然不可能全爲神龍做嫁衣。她可是要靠着這一波操作養點信徒,補充信仰之力來源的呢!
在用透明的釣魚線把神龍綁在玻璃缸上方後,夏青黛就開始伸手在底下佈置起來。
她先是在田野不遠處的半山腰放下一座仿真祭壇,再放下一座純實木打造的涼亭,然後是各色“神仙巨果”。有腦袋大的葡萄、燈籠一般的蜜橘、車子那麼大的蘋果等等,總之都不是凡物。
擺弄好這一切後,夏青黛對着底下的歐文喊道:“歐文,把他們繼續往東邊帶,我在前面等着你。”
歐文聽到了夏青黛的話,微微頷首,扭頭把傘往邊上的張縣令頭上一遮,跟他低聲說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