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喬醫生對付沈明珠派來的那些人時的身手,我真的很難不對她的身份進行懷疑。
我直直的看着喬醫生。眼神裡坦蕩蕩的。我對她的身份雖有猜忌,然而對她我全無反感。
喬醫生一手拿着鑷子。一手拿着新紗布,眼神專注在我的傷口上,神色中沒有絲毫緊張,“你是被我的身手嚇到了嗎?如果我說我的業餘興趣是跆拳道,你信嗎?”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拉扯到了脖子上的傷口,好痛。
“喬醫生。你的冷笑話一點也不好笑。”雖然如此說着,可是我一面忍着痛。一面笑了出來。
喬醫生也跟着揚了揚脣,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見她這樣的笑,眼眸轉動中,媚色生波。她本來就長得好看。這一笑,更是柔化了五官上的冷漠,讓人驚豔。
“還是你不方便告訴我?”我輕聲地。又問了一遍。
喬醫生已經給我換上了新的紗布,她轉身整理着醫療垃圾。好一會兒之後,她纔回身過來看我。
那時,她臉上的笑意已經全無。是用一種十分嚴肅而認真地目光凝視着我。
“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但是我希望你也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她十分冷靜的警告着我。
我點了點頭
在喬醫生告訴我真相之前,我思忖過各種的可能。
她可能是霍建元的人,畢竟我會跟喬醫生相識,是因爲霍建元秘密的帶着我讓喬醫生做產檢,可是我想象不出霍建元會如此重視我的理由。
我當然最希望的是,她可能是厲豐年私底下派來保護我的人……這個猜測中,帶着我個人最深切的渴望。但是我知道,如果她真的是厲豐年派來的人,最多會保護我,絕對不會保護我的孩子。
喬醫生說,用最平常,最平穩的聲音,告訴了我一個她身上至關重要的秘密。
“我是陶欣學姐的學妹。”
陶欣?喬醫生跟陶欣也認識?
我的腦海裡飛快的浮現起我跟陶欣相處的點點滴滴,雖然時間不長,但是我們卻無比的契合,我曾經還去陶欣的家裡小住,那天晚上,陶欣跟我講訴了她的故事。
故事裡中的陶欣和她丈夫都是……警察!
所以喬醫生也是警察?!
我的眼珠在眼眶裡顫抖了下,這真的是一個我怎麼想也想不到的答案。
喬醫生往我的牀邊一坐,慢慢地跟我講訴起了她的故事,“我是先考進了警察學校,接到上級的通知,才轉去醫科大學的。我學醫,只是爲了更好地掩護我的身份,選擇婦產科也是,你說哪有警察會是一個接生婆的,是不是?”
我呆愣着,很慢很慢的才理解過來喬醫生的話,然後緩緩的點了點頭,“你……你的身份既然如此的保密,爲什麼要告訴我?”
“因爲陶欣學姐說,你是可以相信的人,而我也是這麼覺得。”喬醫生說着話時,還揚了揚眉,顯然是很得以自己的篤定。
我……我應該受寵若驚嗎?
可是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你是不是需要我幫你做什麼事情?”我雖然沒接觸幾個警察,但是香港警匪片紅極一時,我還是看過幾部的。喬醫生這樣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告訴我真相,絕對不是因爲的我的質問這麼簡單。
“陶欣學姐說,你很聰明,果然說的很對。我的確需要你的幫助。”說着,喬醫生的臉色沉了沉,“林生現在是我們重案小組重點打擊的對象,因爲江城絕大部分違禁品的交易,都掌握在他的手裡。我們查到他最近再跟金三角那邊接頭,從對方手裡買了幾個億的違禁品,如果這些違禁品流入市場,後果將不堪設想。”
(注:違禁品=毒/品,文中爲了和諧社會,全部用違禁品代替。)
“我們在林生的組織裡埋伏了臥底,獲得了這批貨物到達江城的具體船期,但是對所有的碼頭,所有的貨物,警局發動了最大的人力物力進行巡查,可是還是一無所獲。甚至……”喬醫生說着,喉嚨緊了緊,聲音透着哽咽。
金三角……貨物……船期……
我想起了自己曾經偷聽到林生跟林明的對話,的確是跟喬醫生說的一樣。
喬醫生眼眶一紅,神情憤恨,閃着淚光,“林生這個老奸巨猾的,他泄露出來的到貨船期根本就不是真的,以至於我們臥底的警察也暴露了,恐怕已經光榮犧牲了。”
犧牲了……
這幾天的幾經波折,我或許更明白了死亡的意義,那種天人永隔的恐懼。
喬醫生擡着頭,飛快的眨了眨眼,將淚水散氣,她默默地抓了我的手,“我是從陶欣學姐那裡知道你跟林生的關係,我來接觸你,上級是不同意的。可是我們接獲線報,林生購買的那一批貨,現在還在大海上,最短三天最長半個月,肯定就會靠岸。具體靠岸的時間和地點,只有林生一個人知道。”
我在這一刻才明白,喬醫生會無所避忌的告訴我一切,是希望我可以從林生身上拿到最終的到貨的時間和地點。
我明白,喬醫生也一樣明白。
“你不是警察,只是一個普通市民,保護你是我應該做的事情,所以你不用對我心生愧疚。對於我提議的事情,你也可以好好考慮一下,答應不答應,都沒關係。但是我希望你能儘快給我答覆。因爲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在這一刻我才明白了,爲什麼喬醫生一直冷着臉可是我還是覺得她是可以相信的人,因爲身上的氣息不一樣。
她跟陶欣一樣,她們都是警察,身上有一股溫暖的正氣,吸引着別人的信任和靠近。
病房裡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我和喬醫生無聲的互看着,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突然想起的敲門聲,嚇得我渾身一震。
我飛快的眨了眨眼,想要掩藏起自己受到驚嚇的神情,而喬醫生則泰若自然的低頭填着登記表。
進來的人是林生,相比較與昨天,他的神情柔和了很多。
“臨夏,身體覺得好些了嗎?”他褪去了冷峻,關心的問着我。
這個人一直將最溫柔一面展現在我的面前,可是他的另一面呢?那見不得光的一面,他如今的功成名就,可是帶着多少人的鮮血。
想到在會所酒窖裡,被林生暴虐的那個小姐;想到慘死在餐廳裡的妮娜;想到下落不明的寬哥和莉姐;想到一樣在這個醫院裡的美心;想到喬醫生告訴我那個已經犧牲的警察;想到林生購買那批貨……
我不知道爲什麼回想起林生曾經跟我說過的一句話,他說,“臨夏。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
我的心裡不禁惡寒一片,在被子底下的身體顫抖了起來。
林生看着我一下子慘白的面色,不安的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怎麼氣色這麼差,是不是覺得哪裡不舒服,醫生——”
怒氣驟然堆積在他的臉上,林生正要怒視喬醫生的時候,我鬼使神差的抓住了林生的手。
“不……不是的,跟喬醫生沒有關係,只是我覺得有些冷。”我有些畏畏縮縮的,好不容易纔說完了一整句話。
“怎麼會冷,是暖氣開的還不夠大嗎?”林生瞥了一眼牆壁上的中央空調顯示板,上面顯示着二十度,對冬天來說,這個溫度應該剛剛好纔對。
他正要起身去重新設定一下溫度,我卻拉着他手不放。
“阿生。”我一面慌張,一面無措的喊着他的名字。
“怎麼了,想說什麼?”林生俯下身來,輕撫着我臉頰上被汗溼的頭髮,明明冷的顫抖的人,卻出了一頭的汗。
他正覺得有些怪異,我卻突然的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用力的把他忘我身上拉,林生一個重心下衝,雙手撐在我的枕頭上,纔沒壓到我。
林生一臉的愕然,之前明明拒絕他擁抱的人,在這一刻卻主動抱住了他。
我的雙手摟的緊緊地,不讓林生看到我此刻悲慼的神情。
“阿生……”我深呼吸着,好不容易纔平穩的開口,“謝謝你讓我留下這個孩子。”
一提到這個孩子,我感覺到林生的身體有僵了僵。
我緊閉着眼,繼續往下說,“阿生,讓我們回到小沫還在的那時好嗎?那個時候我們雖然沒有錢,但是相處的時候,確實那麼的輕鬆自在。除了關於打掉這個孩子的事情,其他的我們可以慢慢來,阿生……我好累,我只是想有個孩子,有個家,有個男人可以依靠而已。”
語畢,我哭了出來,傷心的淚水瘋狂的涌出,順着我的臉頰往下流。
林生抱住了我不停顫抖的身體,他輕輕地拍着我的後背,安撫道,“別哭了,臨夏,別哭了。你要留下這個孩子,就留下來吧,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也會好好照顧你,讓你可以安心的依靠的。”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臨夏……我愛你,我可以爲你做任何的事情,只要你留在我身邊,也嘗試着喜歡我好嗎?”
“……嗯”
就算貼在他的懷抱裡,我依舊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
我背對着林生,含着雙眸對上喬醫生。
我答應了,我會幫她從林生的身上套取信息。
他會變成這樣,其中並不是沒有我的原因,既然是我造的孽,現在就由我來救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