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哭着哭着累了,或許是由於厲豐年在身邊。我竟然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牀邊已經空蕩蕩的。連他留下來的餘溫都摸不到,只有淡淡的菸草味還殘留着。
走進洗手間,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臉色慘白,雙眼浮腫。明顯就是哭過後的憔悴模樣,今天早上。我嗚咽着哭了好久好久。
我記得很久之前,顧辰風跟我說過一句話。他說以前的厲豐年不是這樣的。當初厲家還沒爆出私生子醜聞時,當他的母親還沒含恨而終時,他會是一個什麼模樣。
對於這對我不曾參與到的時光,我好奇着。也由衷的希望,他能在回到那個時候。沉思之後,我怕了拍自己的臉頰。將自己收拾的神清氣爽的才下樓。
方阿姨知道我喜歡吃中式的早餐,所以很少再做三明治類似的東西。今天準備的就是燉的綿綢軟爛的筒骨粥,還有方阿姨從市場裡買來炸的燦黃的油條,無論是沾醬油還是配醃菜。都十分的合適。
一夜未食。聞着空氣中的香味,終於有了飢餓的感覺。
可是我才坐下,門鈴就想了,方阿姨過去開門,來人卻讓我背脊一涼。
是陸南。
“宋小姐,早上好。”陸南換了室內拖鞋走進來,對着我點了點頭,連禮貌的笑意都沒有,照常的目無表情。
我頓時就放下了手裡的勺子,目光過於灼熱的盯着陸南不放。
陸南微揚了一下眉,說明了來意,“厲總吩咐我來取幾身可以換洗的衣服,麻煩宋小姐準備一下。”
瞧見他細微的表情,我才撇過眼,本想自己上樓準備,卻轉念一想,連厲豐年都要忙的回不來,我以後見到陸南的機會可能更少了。
“陸助理,你也還沒吃早餐吧,坐下來一起吃點,準備衣服的事情就讓方阿姨去做吧。”
在我的提一下,陸南沒有推辭,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我一面從大碗裡面盛粥,一面問陸南說,“厲董事長的病情好些了嗎?”
“經過昨天的搶救,病情已經控制住了,可是還是沒有從重症監護病房出來,還需要觀察一陣子。”陸南不緊不慢的說道,意外坦誠的據實以告。
聽到連重症監護病房都沒出來,我的心不由的沉了沉。
將碗遞給陸南時,他說了一聲謝謝,然後我跟陸南閒話家常了起來。
“陸助理,你跟了豐年多久了?”
正低頭喝粥的陸南擡頭看了我一眼,說,“五年。”
五年?
我微微的有些皺眉,我一直以爲是三年,以爲陸南是厲豐年離開厲氏集團,成立環球時他們才認識的。
五年,也就是說早就在厲豐年還沒離開厲家的時候,陸南就跟着他,而且還跟着厲豐年放棄原有的工作,一起出來創業。這其中的隱含的風險不言而喻,可是陸南跟着厲豐年一路都走過來了。
如此說來,我更加的困惑了,三年前都能同甘同苦,難道現在就不可以嗎?
“怎麼了嗎?”見我良久不語,陸南眸光一轉,反問道。
我笑了笑說,“沒什麼,只是豐年這麼忙,陸助理也一直跟着忙,連個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雖然你正是黃金單身漢的年級,可是家裡人不催嗎?”
好似說到了什麼事情,陸南的神色稍稍一沉,“我的家裡人,在我五歲的時候都意外去世了。”
我只是想單純的試探一下陸南對於家庭的重視程度,然而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對不起。”我下意識的道歉道。
“沒什麼,已經過去二十二年了,再痛也過去了。”陸南眼眸一垂,大口的將筒骨粥都喝完了。
而此時,方阿姨也正收拾了東西從樓上下來,他上前接過東西,然後就跟我說了聲再見,離開了公寓。
我卻心中沉重,失去了之前的胃口。
沒有家人,就少了被人脅迫的可能,五年的衷心相隨,連當初厲豐年在最落魄無助的時候,陸南都沒選擇放棄的,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背叛?
現在我唯一能等的就是陶欣那邊的調查報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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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七天,我都沒有見到厲豐年一面,只能從電視上的新聞報道瞭解他的狀況。這些天,厲氏集團的股票出現了大規模的拋售,股價持續跌停,他的每一次出現,不是被人質問着厲旭成的身體狀況,就是責問他對於厲氏集團現狀的看法和責任。
我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厲豐年日漸消瘦。
昨天陶欣通知我說,關於陸南的調查報告已經出來了,她跟對方約了下午一點,一個咖啡廳見。
我吃了午飯,正準備出門,而方阿姨卻叫住了我。
“小姐,小區的保安打電話過來,說有個中年女人在入口處吵了兩三天了,她說是你的母親。前些天就打過來,可是小姐上班不在家,門衛就給打發了。今天對方是在是鬧得太兇了,保安擋不住,纔來又大電話過來問問。”
她說是你的母親……
已經被我遺忘一陣子的人重新浮現在我的腦海裡,難道這個大吵大鬧的中年女人會是……夏紀梅嗎?
我緊張地問着方阿姨,“那人說了叫做什麼名字嗎?”
“剛纔保安說了,但是我沒聽清楚,好像是名字也有個夏字。”
我這下明白了什麼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邊厲豐年的事情還迷霧重重着,可是本應隨着時光推移而消失不見的人,卻又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我的生活裡。
並不是我冷血無情,實在是夏紀梅所做的事情太讓我寒心了。
她一次次的逼的我走投無路,我在她眼中,並不是一個女兒,更像是她賺錢的工具。
如果我是她不願意生下的孩子,她會怨我,恨我,就算是這麼對我也是有理由的,那麼周東昇呢?
夏紀梅當時手裡拿了那麼一大筆錢,可是面對那些討債的人,她就只顧着自己逃了,連她最重視的兒子竟然也可以棄之不顧。
她這樣的人,真的配做一個母親,稱得起我的一聲“媽”嗎?
“小姐?”方阿姨看着我突然一下子一動不動了,擔憂的叫了我一聲。
我這纔回神,眨了眨下眼,眼珠乾澀的發酸,我說,“我出門的時候,會順便去保安室看一趟,確認一下情況。”
“那就好。”
我旋即又通知季世軍,讓他在小區門口等我,不用再到地下停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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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算是什麼玩意!我都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了,我女兒就住在這個小區裡面。這個小區房價可是每平米五萬塊,五萬塊什麼概念你們懂不懂,你們就算做保安做一輩子,也買不起我女兒房子的一個洗手間!”
我還沒走進,就聽到一個尖銳的女聲,在小區門口的保安室裡嘶吼着。
這個聲音,我不可能會聽錯的,就是我的母親,夏紀梅!
一股寒意從我的腳底升起,使我僵在了原地。
“你這個臭娘們,這種廢話就少說了,我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你要真是這裡住戶的母親,你怎麼會連自己女兒住幾單元幾戶都不知道。快別忽悠人了,走走走走,吵都被你吵死了。”保安大聲的驅趕着,並推了夏紀梅一把。
夏紀梅當場就撒潑了起來,“你敢動手,你竟然跟我動手!信不信我報警抓你。我女兒叫做宋臨夏,她男人可是厲氏集團的少東。他們這種有錢人,隨便動一根手指,就能讓你們傾家蕩產。你們不是有住戶的資料,查一查打個電話問問不就知道了。到時候,看我不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艹,你這個臭娘們,還敢威脅老子,我管你什麼臨夏還是立夏的,都給我走走走,滾遠點。你沒叫警察,我先叫警察了,先把你這個瘋婆子關進去吃幾天牢飯,你就知道要老實了。”
正聽着說話聲,眼前一晃,我就看到一個人影從保安室裡被推了出來。
最近時不時的一直都在下雨,地面上有些積水,那人被推出來之後,一屁股坐在地上,積水浸溼了她本就骯髒的褲子,讓披頭散髮的她看起來更加的狼狽不堪。
我心中雖有怨恨,可是看到夏紀梅如今這副模樣,卻依舊替她心疼着,連忙上前撫着她起來,“媽,你沒事吧?”
靠近了對上夏紀梅的臉,我這才發現不過半年的時間,夏紀梅卻像是老了五六歲一樣,頭髮乾枯如稻草,密密麻麻的露出不少白頭髮,臉上也骯髒又憔悴,滿是生活摧殘的痕跡。
她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的?
我正替她心酸着,可是夏紀梅連跟我相認說句話都沒,反而是一起身,就跟之前推她的那個保安囂張道,“死癟三,看到沒看到沒,她喊我媽,她就是我的女兒!我女兒現在可是有錢人,你竟然敢推我,我讓她回去就投訴你,然後你連保安都沒得做,你就等着喝西北風吧。哈哈哈。”
高檔小區的保安室認識每一個住戶,也明白住在這裡的人都是達官顯貴,剛纔動手推擠的保安神情尷尬的看着我,而夏紀梅就更加得意了,猖狂的話一句接着一句。
我聽着,一下子就皺了眉,忙拉住她,呵止道,“媽,夠了,不要在丟人現眼了。”
我並不怕丟臉,可是保安都知道我是跟厲豐年住在一起的,如果傳出去,可是丟的就是厲豐年的臉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