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趕到跟陶欣約定的咖啡廳時,已經遲到了快半個小時。我不好意思的連連點頭不停地道歉。在陶欣拉着我坐下之後,我纔看清楚對面男人的長相。
男人叫做孫柏銘。看起來三十出頭,方正威武的五官,留着一下巴的絡腮鬍,身材高大健壯,如果不是陶欣介紹說他是私家偵探。我真不相信這樣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是做這一行的。
在相互認識了之後,孫柏銘拿了一個文件袋給我。裡面是他對陸南的調查報告,就算陶欣比我早到了。他們也沒有說起這件事,而是等着我來,親自拆開來看。
文件袋的內容厚厚的一疊,幾乎包含了陸南二十七年人生的全部經歷。大小事情都鉅細靡遺的詳細寫着。
我之前問過陸南關於家人的問題,陸南說他的家人,在他五歲的時候都意外去世了。
一般人說的意外。都會以爲是尋常的交通事故,或者是什麼重大疾病。
可是看了孫柏銘給我的調查報告之後。我才明白過來陸南所說的“意外”竟然說的是……自殺。
陸南原本的家境是非常不錯的,家裡經營着一個建材公司,父母恩愛。膝下也就他一個兒子。完全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少爺。
可是陸南五歲那年,陸家的建材公司意外的破產,債主逼上門,陸南的父親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選擇了自殺,而他的母親意外撞見了這個場面,也隨着他父親的腳步自殺了。
曾今一直被父母捧在掌心裡的孩子變成了孤苦無依的孤兒。
陸南之後並沒有被他的親戚收養,反而是去了孤兒院。
“你看這裡,陸南去了孤兒院之後,其實一直都有人資助着他,供他讀完了大學。”孫柏銘將文件上的重點只給我看。
“資助他的人是誰?”陶欣比我更焦急的問道。
我的目光往下一掃,看到了資助人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陸南的資助人盡然是“是厲豐年的母親,方蘭芝。”
大學畢業之後,陸南進了厲氏集團求職,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成了厲豐年的助理,三年前,方蘭芝抑鬱而終,厲豐年離開厲氏集團,陸南也一直跟在厲豐年的身邊,不離不棄。
從這麼說來,因爲方蘭芝的關係,厲豐年也可說是陸南的恩人,以陸南的能力,他一直留在厲豐年的身邊,只是做一個助理,並不是他沒有雄心壯志,而是留在厲豐年身邊報答方蘭芝的恩情。 шшш• ttka n• c o
這樣的陸南,怎麼可能選擇背叛,而會跟厲兆年勾結在一起呢?
我和陶欣都是如此認爲,然而孫柏銘的神色卻依舊凝重,顯然事情沒有我們暫時看到的這麼簡單。
我繼續往下看調查資料。
孫柏銘說,“這一份是關於陸家建材公司破產的調查報告。”
“難道跟厲氏地產有關係嗎?”我只是儘可能的聯想了一下,然則孫柏銘卻跟我點了點頭。
“二十二年前,厲氏地產在城南有一個住宅小區的工程,陸家的建材公司就是下游的供貨商,雙方簽訂了採購合約,那個小區工程浩大,本事一個絕佳的機會。陸南的父親爲了降低進貨的價格,所以一次性採購了大批量的原材料,可是在驗貨的時候,厲氏地產的驗貨員發現他們的建材有問題,退回了大批的建材,而且因此解除了雙方的購貨合同。”
一面是大規模的囤貨,一面是生產出來的建材沒有了銷售途徑,陸南家當時面臨的處境可想而知。
孫柏銘又說,“我去找了幾個陸家建材公司的老員工,他們說陸南父親進的那一批原材料,的確是好壞參半,由於倉庫員工跟外人裡應外合,陸南的父親纔會被騙了。當時陸家建材公司的週轉已經出現了問題,再加上厲氏地產解除合約,可說是雪上加霜。陸南的父親曾今去厲家苦苦哀求厲旭成,承諾自己會重新篩選原材料,決定保證質量,求厲旭成不要解除合作關係。厲氏地產在那個時代,就是行業的指標,被厲氏地產排除的供貨商,之後再也接不到別的訂單的。”
至於厲旭成有沒有答應陸南父親的請求,從陸家建材公司的破產就能看出來。
“那些老員工還說,當時陸南的母親還懷着二胎,正是臨盆生產的時候,可是後來也沒聽說陸南有弟弟還是妹妹,應該也死在那場意外裡了。”孫柏銘繼續說着。
陸家建材公司破產,陸家家破人亡,只剩下陸南一個人。雖然看起來是陸南父親的決策失誤,可是如果當年厲旭成做的不要這麼狠絕,說不定就不會造成這樣的殘劇。從而厲家人成了陸南的仇人,所以他纔想跟厲兆年聯手,一起報復?
在前後事實的夾擊下,連我都分不清厲家人對陸南而言到底是恩人還是仇人,也就分不清他留在厲豐年的身邊,是爲了報恩還是伺機報復。
“陶欣,你怎麼看?”我的思緒像打結了的毛線一樣,理不清任何的思路,求助的問着一直沉默不語的陶欣。
然而在我殷切的目光之下,陶欣最後也是左右爲難的搖了搖頭。
她說,“雖然我曾經也跟陸南共事過,可是陸南這個人,甚至比厲總更加的深沉。厲總的臉上起碼還看得出來一些喜怒哀樂,但是陸南……你不覺得陸南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機器人嗎?感覺毫無感情,就是完美的完成這厲總的各項要求。”
而我心中所想的也恰恰跟陶欣說的一模一樣。
要不是出了這件事,我幾乎沒有在意過陸南的存在,而且上一次標書金額外泄,我跟厲豐年都不曾懷疑過陸南……
“不對!”我突然一下拔高了音量。
“怎麼了?”陶欣和孫柏銘都一臉茫然的看着我。
“你們說厲豐年知道陸南的身世嗎?”我目光詢問的掃過陶欣和孫柏銘,隨後道,“連我們都在調查陸南,更何況是厲豐年這樣做事細緻入微的人。當初他在選定陸南成爲他的私人助理,將一系列機密的事情交給他去處理的時候,難道對於他選定的這個人選,他不會進行一次徹頭徹尾的調查嗎?”
“臨夏,你這麼說,的確是很像厲總的做事風格。”陶欣也隨之露出了狐疑的神情,“如果說,厲總知道陸南的身世,再除了這麼嚴重的事情之後,難道他不會懷疑陸南嗎?”
這恰恰成了我和陶欣的問題之所在,從厲豐年的反應看來,他彷彿絲毫也沒有疑心陸南,到底是因爲厲豐年不知道這件事呢?還是厲豐年有着……其他的打算?
今天雖然從孫柏銘手裡拿到了陸南的調查報告,知道了陸南曲折的身世背景,可是到頭來,卻像是在迷霧上面有加了一層迷霧,我們怎麼也看不清。
陶欣問我說,“你要不要跟厲總確認一下,他是不是真的知道這件事。”
“嗯。”我點了點頭,表面上應着,可是心裡又拿不定主意,舉棋不定着。
從咖啡廳分別之時,我問陶欣要不要送她回去,可是在陶欣還沒開口之前,孫柏銘卻接過了我的話尾,他說,“我會送她回去。”
陶欣不滿的瞪了孫柏銘一眼,拒絕道“不用,我坐計程車回去。”
而抵抗的結局,卻是被孫柏銘拎着後衣領塞上他的吉普車,一個粗壯的猛男,一個美豔的女郎,畫面激辣而火爆。
如果不是心理堆着這麼多事情,我肯定十分願意欣賞這樣的橋段,可是這一當下,我實在是分不出心神。
******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神色沉重的抓着孫柏銘給我的調查報告不放,季世軍幾乎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異常,一直透過後視鏡打量着我。
我回瞄了一眼季世軍,他鎮定的收回目光,沒有一絲被我識破的窘狀。
厲豐年身邊的人,彷彿都跟厲豐年有着某些程度上的相似,我在這時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我任何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季世軍的雙眼,他知道就等於厲豐年也知道,我爲何不如……
回到公寓下車,我故意把關於陸南的調查報告留在了車內。
“宋小姐,你落了東西。”季世軍忙下車,對着我的背影喊着。
不過離開十幾步的距離,我怎麼可能聽不到,然而我就是沒回頭,任憑季世軍如何的喊叫。
季世軍應該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並沒有將文件真的再送過來。
我心裡祈禱着,希望季世軍今天就會跟厲豐年見面去。
公寓裡,方阿姨正在準備晚餐,空氣中飄蕩着食物的香味。
我身心俱疲的往沙發上一坐,聽着從廚房裡傳來的滋滋聲,慢慢的放鬆着,而方阿姨卻趁着煮菜的空檔,出來跟我說。
“小姐,有一封你的信件,我放在茶几上了。”
我的信件?
我沒網購,也沒在外面登記過這裡的住處,怎麼會有我的信件。
我帶着疑惑拆了信件,而裡面是一疊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