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心急如焚的趕到警察局,就看到周東昇面色蒼白的坐在角落裡。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暫的像是幾個月都沒有洗了,身上的黑色衛衣和牛仔褲。也是髒兮兮的,腳上的白色球鞋,滿是污漬,幾乎看不出它原來的顏色了,倒是“√”的標誌還隱約可見。
周東昇一開到我。原本暗如死灰的雙眼,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姐!”他站起來大聲叫着我。去又被一箇中年的警察一掌按了回去,警察大聲呵斥着:“你小子給我老實點。別亂動。”
周東昇這一嚷嚷,我纔看清楚他的額頭上,印着一個暗紅的血跡,血跡已經凝固。但是沾着泥土,看起來相當觸目驚心。
周東昇雖然只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但是我照看他的時間比夏紀梅還多。他可以說是我一手帶大的,小時候。他好吃好穿長得白白胖胖的,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姐”。“姐”的叫我。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也變得更夏紀梅一樣,冷眼嘲諷的看我,甚至連叫我一聲“姐”都不願意。
時隔多年再一次聽到他叫我姐,我的心裡不禁有些酸楚。
我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後忙不迭的坐下來,按照警察的要求,填寫各種表格和登記個人信息。
等我填完表格,剛纔的中年警察居然不見了,像警察局這種地方,裡面的每個人都是吃皇糧的鐵飯碗,對待報案的人都是態度屌炸天,跟何況是犯罪家屬。
我拿着表格四處張望,雖然也有閒閒坐在座位上沒事幹的警察,可是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正在我左右爲難的時候,一個青年男人拿着一個紙盒從裡面的辦公室裡走出來,他的餘光注意到我時,竟然對我笑了笑,我卻一臉的困惑,他認識我?
青年男人走到我面前,把紙箱找了個地方放下,他面容乾淨清爽,嘴角揚着一抹淡笑,十分的陽光,“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年輕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就是上次餐廳槍擊案……”
“哦,你是……”我想起來了,這個警察局就是上次妮娜身亡槍擊案處理的警察局,而這個年輕男人就是那天給了我一杯溫開水的警察,他今天沒穿制服,所以我沒認出來,經由他這麼一提醒,纔想起來。
“我叫楚明軒,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楚明軒說道。
“楚警官,那是我弟弟,這是我的登記表,我可以帶他回家了嗎?”我一股腦的將手裡的文件都塞進了楚明軒的手裡,像是抓住救星一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不放。
“你先別心急,我先看一下你弟弟的案件。”楚明軒說着就坐了下來,翻看了着中年警察的登記簿跟我說,“你弟弟今天早上在盜竊一家超市的時候被抓着,索性沒有涉及重要財物,金額也不是很大,再加上你弟弟未滿十八歲,你按流程交了保證金之後,就可以把他帶走。”
然後在楚明軒的幫助下,我很順利的交錢走流程,他還跟我說,這已經不是周東昇第一次犯案了,由於前面幾次找不到監護人,所以在警察局裡關了幾天就放出去了。這一次是因爲我之前留下了記錄,纔好不容易聯繫上我。
我這才長舒一口氣,不知道算不算因禍得福,起碼讓我找到了周東昇。
解開手銬重獲自由的那一刻,周東昇紅着眼眶向我走來,他哽咽着,“姐……”
我的眼眸不禁也有些溼潤,上前拉住周東昇的手說:“沒事了,沒事了,姐找到你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可是我一碰周東昇的手,他就喊痛,我忙拉起他的衣袖看着,他的手臂上,居然青紅交加,都是被毆打過的痕跡,有新傷也有舊傷,光看着就讓人覺得疼。
“這是怎麼回事,誰打你了?”我心疼的都快哭出來了。
周東昇咬着脣,倔強的沒開口,但是在一旁的楚明軒有些尷尬的說道:“新傷可能是超市的老闆打的,不過這種情況,對方普遍都說是雙方爭執之間錯手,所以是沒有辦法立案起訴的。”
這就是社會現實,而且是周東昇有錯在先,我不能不低頭,但是對於楚明軒的幫助,我已經十分的感激,再三跟他道謝之後,才走出警察局。
離開警察局之後,我先帶周東昇去了一間小診所處理傷口。一路上,周東昇一直牢牢的抓着我的手,像是我會把他丟掉一樣,而且比我高出一個頭的小青年,低頭縮着脖子,一副膽小畏縮的樣子,哪裡還有之前在家中蠻橫無理的樣子。
在他和夏紀梅逃離家之後的日子裡,他們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東昇,媽呢?”我才一提到夏紀梅,十七歲的大小夥居然一下子就哭出來了。
“姐,媽不要我了。”周東昇垂着頭,抹了一把眼淚。
“怎麼會這樣的,你們不是一起走的?”我追問道,而且夏紀梅手裡有三十幾萬,怎麼會讓自己的兒子淪落到這個地步。
周東昇說,當初夏紀梅發現周達倫的賭債是個補都補不上的無底洞之後,就偷偷的幫周東昇辦理了休學。夏紀梅租了一個房子,兩個人一直躲在裡面,打算等風頭過了,在另謀出路。可是那時的周東昇哪是是個願意安分的人,三天兩頭的就出去跟他的那幫同學鬼混,最後被討債的黑/社會發現了。
當債主追上門時,夏紀梅和周東昇都跑了,兩人雖然沒被抓住,但是卻失散了。
“姐,我回我們之前的家去找了,也去後來租的房子去找了,可是就是找不到媽,姐,媽是不是不要我了。”說着,這個明年就十八歲的大男孩,瞬間淚如雨下。
“不是的,媽只是找不到你,沒有不要你,你可是他的寶貝兒子。”我強顏歡笑,安撫着周東昇。但是我的心裡也不敢肯定,當初夏紀梅爲了改嫁可以謊稱自己沒有孩子,現在爲了逃命,是不是一樣可以不要自己的兒子。
在跟夏紀梅失散之後的日子裡,周東昇身上沒有錢,也沒有住的地方,只能淪落街頭,纔會做出搶劫超市的行爲。就算周東昇以前對我不好,但是他還是跟我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弟弟,看到他現在怯生生模樣,我心疼的很。
除了診所之後,我停下了腳步,想着到底應該那怎麼安置周東昇。
我現在處境根本容不得我再帶一個人,可是讓周東昇一個人住在外面,我也不放心,想來想去,現在可以託付的人,可能就只有小唯了。
小唯換了新工作之後,新租了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她弟弟在上次的意外事故之後,就沒有再住校而是跟她一起住,周東昇或許可以跟他住一個房間,小唯的弟弟蔣若一今年也是高三,學習成績又好,還能幫周東昇一把。
我跟小唯打了電話說了這個事情,她馬上就同意了,給了我地址,讓我先過去,她一下班就會過來。
確認了住處之後,我帶周東昇去買衣服,順便跟他說了這件事情。
“姐這邊的環境,暫時不能帶你過去一起住,你先住小唯姐那裡,姐每週都會過去看你的,好嗎?”
周東昇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他只跟我提了唯一一個要求,“姐,我想再上學,你能想想辦法嗎?”
我不知道這段居無定所的流浪日子裡,周東昇到底經歷些什麼,當初那個張揚跋扈,只知道在家裡打電腦的人,居然會說出“他想再上學”這種話。
我抱住周東昇瘦削的肩膀,“好的,姐會幫你想辦法的。”
我送周東昇去小唯的住處,她已經下班,她的弟弟蔣若一也在,這是我時隔多年之後,再一次見到蔣若一。
時常聽聞小唯誇耀她的弟弟又得了年級段第一名,蔣若一倒是真的如同我們印象中會讀書人的模樣,文質彬彬的長相,帶着一副黑框眼鏡,是一個十分青澀的少年,他看見我,喊了一聲“臨夏姐”就回房間裡看書去了,把周東昇交託給這樣的朋友,我十分的放心。
我在小唯家裡吃了晚飯,臨走時,我偷偷塞了周東昇一點錢,然後把大部分錢給小唯,周東昇在這裡生活畢竟都是要用錢的。
小唯推拒着我不肯收,她說上次我給她的三萬塊,她還沒還我呢,周東昇在這只是吃飯,要用不了多少錢,就但是她付給我的利息。
小唯說的堅持,我也收回手,不再跟她客氣,其實我的手邊也沒有多少錢了。
我跟了厲豐年之後,他給了我一張卡,裡面有多少錢我不知道,也沒有去查過,這些日子以來,我就只是用它消費一隻手機,取了三萬塊給小唯。
而最近我都會把我工資的一半存進這張卡里,算是還那三萬塊。
在厲豐年看來,肯定是毫無意義的舉動,可是這就是我可憐又可笑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