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豐年低頭凝視着這張近在咫尺的嬌俏小臉,臉頰粉白。雙目垂淚。鼻頭紅腫,殷紅的嘴脣一顫一顫的。喃喃的哭泣聲不斷溢出,原本工整的髮髻有些凌亂,幾縷髮絲垂落在她的頰邊。她本就長得清麗,也不喜歡濃妝,所以被淚水洗面。也沒有什麼化妝品殘留的滑稽模樣。
在他眼中,她有些狼狽。卻也意外的有些可愛。
她說她不甘心,他這麼好。爲什麼那些人要這麼對他。她的話語質樸,沒有華麗的辭藻,甚至沒有多少修飾詞;她的哭聲,彷彿不是因爲自己。而是爲了他。
厲豐年不見波瀾的心湖裡,像是被人扔下了一塊巨石,漣漪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波。
三年前發生那件事情的時候。他唯一的失控就是在酒店房間裡跟霍建元大打出手,可是在那之後。他不曾再在人前流露出一絲異樣,好似沒有收到一點傷害,堅強的宛如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人前冷硬。可是人後的哀痛又有誰人知。
三年來。連自己都不願觸碰的傷口,這一刻,卻有人替他在痛,替他在難受。
回憶像潮水一般,在厲豐年的腦海裡翻滾。
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是在酒店的牀上,他因爲藥物所控.,亟不可待的進/入她的身體,愛慾翻滾之間,她長得跟辜負了她的女人有幾分相似,心中的獸慾被勾/引,對待她的方式也更顯殘忍。
第二次見面,她抓着破碎的婚紗蹲在他的腳邊,當時的模樣,可比現在更加狼狽不堪,在地下停車場裡,他因爲她顫動在眼眶裡的眼淚第一次心軟。
第三次見面,她明明害怕的瑟瑟發抖,卻倔強的居然敢利用他……
厲豐年覺得自己應該跟這個女人變成保持距離,但是她跌跌撞撞的,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他眼前,他給了機會讓她走,可是她又回來了,抓着他的手說。
“我抓住你了。”
她一直就是這樣一個有些怯懦,卻又有着生命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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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得都快發不出聲音了,還聳着肩膀打了一個哭嗝,思緒回籠,這才發現自己還在女廁裡,茫然無措的從厲豐年胸前擡頭,倉皇又窘迫的目光正直直的撞進那雙黝黑又深沉的眼眸中,四目相對,我留心到厲豐年的眸子裡像是有一層輕霧繚繞,柔化了他深刻冷漠的氣質。
我下意識的放緩了呼吸,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移不開眼,無論是冷酷無情的他,還是此刻染着一抹溫柔的他,都能輕而易舉的讓我心口不停顫動。
厲豐年伸手捋了捋我頰邊的髮絲,將它撩回耳後,然後溫熱的手掌,順勢捧住了我的臉頰。
隨着那張英俊臉龐的不斷靠近,我的心跳飛快的加速着,直到那抹灼熱覆蓋在我的雙脣上。
這不是一個美麗的吻,因爲我和厲豐年所處的位置有些尷尬,但是這是一個十分美妙的吻。
這個在我們相識以來一直都滿身戾氣的男人,一點一點的輕舔着我的嘴脣,一寸一寸的將我的柔軟脣瓣染上他的氣息,他吻的並不深入,但是輕柔,纏綿,不帶一絲情谷欠。
要不是他健壯的手臂還撐着我的腰,我幾乎痠軟的要攤在他的腳邊了。
良久之後,厲豐年終於從我的脣上移開,他漆黑眸子更顯溫柔,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
我氣息紛亂,拽着厲豐年的衣袖好不容易纔把自己站穩了,臉頰羞紅的不敢擡頭,害怕自己像是個不會游泳的人,沉溺在他輕柔的眸光中。
又是嚎啕大哭,又是親密纏吻的,彷彿從谷底一下子攀升到了高峰之上。
“我現在是不是很醜?”我一開口,才驚覺到自己的聲音特別的嘶啞。
厲豐年含笑,伸手摩挲了一下我的臉頰,然後轉頭讓我看向洗手間裡的鏡子。
鏡子裡,映着我和厲豐年交疊的身影,還有此刻的模樣,清麗的臉上是負重的雙眼,緋紅的雙頰,怪異中又透着幾絲曖昧。
我和厲豐年的目光在鏡子上交匯,他看着我說:“一點兒也不醜,你現在的樣子很美。”
說着,他又低頭輕吻了一下我的眼角,我帶着水汽的睫毛顫了顫,嘴角再也抑制不住的往上揚着。
就在氣氛正佳之時,洗手間的門卻被啪的一聲打了開來。
“厲總。”方奚月站在門外,意外的看到厲豐年居然也在女廁裡,她的眼眸明顯一震,臉上流露出一抹詫異。
厲豐年卻安若泰山,絲毫不覺得自己所處的地方有何不對,他嘴角的笑容一斂,收回搭在我身上的大掌,理了理西裝外套的下襬說:“今天會議上的錯誤,寫一份檢討書放到我桌上。”
“是的,厲總。”就算是被要求寫檢討書,我還是高興的擡着眉,鏗鏘有力的回答道,雙眼幾乎都眯成了兩輪彎月。
厲豐年面無表情的走出洗手間,就算跟方奚月擦身而過時,也依舊看都沒有看她一樣。
方奚月的神色頓時就暗了下來,我漠不關心的轉身,這個人也已經被我歸類成拒絕往來戶了,我打開水龍頭將冰冷的水往自己臉上撲,希望可以鎮一鎮腫脹的雙目和火辣辣發燙的臉頰。
方奚月的高跟鞋聲卻一步一步的跟我靠近,我一擡頭,只見她雙手環胸的斜睨着我,冷嘲熱諷的開口道:“宋助理,你可真不挑地方,連洗手間都不放過。”
“是啊,要不是有人這麼不識趣的過來打擾,我和厲總說不定還可以大戰三百回合呢。”說着,我得意地一揚眉,笑靨如花。
方奚月的確比劉豔聰明,不拉幫結派,不當面給我難堪,甚至還偶爾出手幫我,營造虛僞的假象,可是比起劉豔,這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跟讓人恨之入骨。
我本事不想搭理她的,但是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她要給我難堪是小,萬一今天誰也沒發現這個錯誤,就這樣簽下了合約怎麼辦?萬一霍建元容不得這一個小小的瑕疵,取消跟環球的合作怎麼辦?
私事歸私事,公事歸公事,她把對我的憎恨,泄憤在公事上,是我不能接受的。
方奚月被我嗆的氣急,對我怒目相對:“宋臨夏,你真他媽的不要臉,居然連這種話都說的出口。”
“我爲什麼說不出口,厲總是我男人,我是他女人,我們要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情,難道還有經過你同意嗎?如果你真覺得我噁心,又爲什麼要進來?難道你不知道厲總也在這個洗手間裡嗎?”這是我跟了厲豐年之後,第一次這麼理直氣壯的說自己是他女人,這種感覺……相當的暢快,特別是看到方奚月扭曲的五官之後。
厲豐年一直是二十八樓最特別的存在,每一個人都會無時無刻的留心着他的任意一個舉動,他堂而皇之的走進女士洗手間這種事情,我相信外面的秘書們每一個都是知道的,可是唯一一個選在這個時間進來的人就是方奚月。
哼,她剛纔眼眸一震的演技,可是拿捏的剛剛好,我差點就要被她騙了。
這一回,輪到我對方奚月訕笑着,“方秘書,你該不會也喜歡厲總吧?”
方奚月的黛眉一蹙,臉上忽白忽青的,咬了咬脣,撇着嘴說道:“那又怎麼樣?”
我果然沒有猜錯,厲豐年這樣的男人有錢有顏又氣質爆棚,宛如一個行走的荷爾蒙,以前在會所的時候,就有小姐說就算厲豐年不給錢,她也願意跟他上/牀,可惜厲豐年的牀實在是太難爬。
會所裡是如此,在環球裡,更是如此,連方奚月這樣高傲的女人,還不是一樣拜倒在厲豐年的西裝褲之下。
我勾了勾脣,嘴角的嘲諷愈發明顯,“方秘書,你在環球也有三四年了,你怎麼連我一個做過小姐的人都不如,到現在依舊只是一個秘書,連厲總的身都靠不進,更別說上/牀了。要不要我教你幾招,好讓你以後不要這麼失敗~”
方奚月瞪大了雙眼,一臉的氣急敗壞,“宋臨夏,你被高興的太早,遲早有你哭的時候!”
前有江清妍,後有沈明珠,方奚月的所言沒錯,遲早有麼一天,我會哭的比今天更悲慼。
可是能被他這樣溫柔以待過,我已經毫不後悔了。
不再跟方奚月糾纏太多,我揚着下巴,一臉高傲的走出洗手間,這還是我第一次如此乾脆利落的贏下一回合。
這一天下班後,厲豐年一直都沒有走出辦公室,我看了看時鐘,已經七點半了,他連晚飯都還沒吃呢。
我先敲了敲門,在他清冷的“進來”聲中走了進去,厲豐年只是擡頭瞅了我一眼,並未言語。
“厲總,這是我的檢討書。”
“知道錯了嗎?”他手下文件,頭也不擡的問我。
“知道了。絕不再犯。”我爲了價錢語氣,還配合着用力點頭。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看在你態度不錯的份上,今天我請你吃飯。”厲豐年這才擡起頭,細碎的燈光跳躍在他英俊的眉宇之間,因他的笑容而多舔了幾分溫度。
我的雙眼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厲豐年收拾了一下文件,就站起身來,卻有個四方的盒子從他身上掉下來,一股腦的滾到了我的腳邊,我正伸手想撿——
“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