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吃足那一百道活物菜呢?”曾先生雙手枕在腦後,出神地望着窗外。
我忍不住問:“爲什麼非得吃這類東西?放棄吧,只是個吃而已,你家裡又不窮,什麼山珍海味都吃得起,沒必要執迷活物菜吧?”
曾先生說:“那怎麼行?人生在世,總得有點兒更高層次的追求啊。我們家可是曾子後裔,哪能像普通老百姓,渾渾噩噩地過這輩子?會讓人笑話的!”
我真是哭笑不得,曾子要是還活着,知道有曾先生這種後代,估計又得氣死過去。看了看窗外,我問:“你有多久沒走出屋子了?”曾先生說差不多半年,之前雖然疼痛,但還能走,但自從患怪的痔瘡之後,連牀都下不去,更別提走路了。
我不客氣地說,你要是再不改,不怕下半輩子都耗在牀?曾先生沒說什麼,但臉色很難看。哪個病人都不愛聽這種話,但我也是實在忍不住。忽然,曾先生“哎呀”地叫了聲,我連忙問怎麼了,他擺手說沒事,剛說完,又大叫起來,好像很疼。我連忙去叫曾母,她小跑過來查看,只見曾先生一疊聲叫喚着,雙手抱着腦袋,那叫聲已經不能用大來形容,而是慘,震得我耳鼓嗡嗡響,估計整棟樓都能聽到。
“要不要叫救護車?”我問。曾母連說不用,說是她兒子的老毛病,去醫院也查不出來,過一會兒好了。這樣,曾先生抱着腦袋,把半身埋在被子裡,撅着屁股大叫,左躲右閃,好像有個隱形人正在拿什麼東西砸他的頭。
看到這情形,我似乎看到牀躺着的不是曾先生,而是那隻被廚師用小錘砸着腦袋的猴子。暗想,我不信曾先生從來沒跟那些菜的吃法做法聯繫到一起,這已經很明顯。
大概五六分鐘後,曾先生才漸漸老實,嘴裡不停地發出痛苦的叫聲。這時曾太太回來了,聽到屋裡的叫聲,她連忙跑過來看,對我說:“差不多半個月犯這麼一次。”我問別的症狀呢,曾太太回憶,說後脖子疼幾乎是天天有,睡覺的時候胸悶是幾天一次,身感覺火辣辣的起大泡,要兩個月發作一回,肛門流血大約三四十天一次,還有肚子疼,好像裡面有把刀在攪,三個月一次,很準時。
真怪,這些病症的發作還都有各自的週期。我認真地記錄在日記本子裡,回到自己的臥室準備休息。躺在牀,看着所記錄的這些症狀,我忽然覺得似乎能跟曾先生吃的那些怪菜有某種聯繫。
如,曾先生剛纔發作的痔瘡流血,我腦海裡能跳出那隻被用小狼牙棒活着掏出腸子的大鵝;渾身火辣辣地起泡,像用開水澆活驢;而有人用東西砸腦袋,不是廚師用東西鋸猴頭骨嗎,可頸椎疼和睡覺胸悶怎麼解釋,不好說了,看來只是巧合吧。
次日午,曾太太開車從廣州白雲機場把高雄和阿贊布丹接回山。雙方做了介紹,這次阿贊布丹穿着一身白色衣褲,配那兩串珠串,手腕也有,看起來倒像個信佛的年生意人。高雄讓阿贊布丹觀察曾先生,是否能初步看出問題。阿贊布丹前後打量着曾先生,說:“很多團黑氣,各個部位都有。”
他說的泰語幸好我都能懂,但接下來高雄和他的對話,我又聽不明白了。後來經高雄翻譯,阿贊布丹說,在曾先生的全身下都有黑霧,有大有小,從頭頂到前胸,從後頸到後腰都有。曾太太連忙問:“我先生這一年多每天后頸都在疼,是不是有關係?”
高雄說:“現在還不能確定,要讓阿贊布丹師傅檢查,查明原因之後,再看用什麼方式來施法驅邪。”
阿贊布丹讓曾先生平躺在牀,他伸出手掌,按住曾先生的額頭,我聽高雄說過,爲什麼那麼多阿贊師傅在施法的時候都用這個動作,是因爲人全身的魂魄都在這個位置,醫稱這個部位叫靈臺穴,是腦門。人的三魂七魄都住在這裡。法師要用法術來感應人的魂魄哪裡出了問題,所有邪的人,那些邪氣和陰靈也暫時都依附於此處。
曾先生依言閉眼睛,儘量讓全身放鬆,平穩呼吸。阿贊布丹低聲唸誦着經咒,忽然曾先生的身體從牀彈起,嘴裡喊:“哎哎,誰、誰啊?”
“怎麼了?”曾太太連忙問。
曾先生好像很疼,用手迅速胡弄着身體各部位:“怎麼往我身澆熱水?”然後又大叫起來,用手捂胸口。他大喊:“別澆了,太燙啦!”拽過薄被捂在身,但仍然不停地慘叫出聲。曾先生踢開棉被,翻身下了牀想爬走,但又大叫一聲,痛苦地反手去摸手背。阿贊布丹示意我和高雄動手,我倆連忙把曾先生抱牀,再牢牢按住他的肩膀和大腿,不讓他亂動。
阿贊布丹用手按着曾先生的頭頂,他仍然想掙扎,如果不是長年臥牀不起,身體發虛,我和高雄恐怕都按不住。這時,我忽然看到曾先生胸前通紅,還起了一排水泡,有的水泡已經破了,流出腫水,估計是我和高雄剛纔抱他時弄破的。
沒幾分鐘,曾先生全身都出現水泡,曾母和他妻子都很害怕:“怎麼回事,爲什麼會這樣?以前沒有這症狀的呀!”高雄讓她們別慌,曾先生痛苦地呻.吟,看到他身痛紅的皮膚和水泡,我手都有些發抖,問高雄要不要先送醫院處理一下,免得感染。
高雄和阿贊布丹說了幾句話,對我點點頭,我連忙讓曾太太下樓準備開車,我和高雄用薄被把曾先生的身體裹住,扛出家門。好在有電梯,出了單元把他塞進汽車裡,曾太太驅車駛到醫院。在燒傷科,醫生和護士爲曾先生緊張地處理傷口,護士問我們這是怎麼弄的,難道是掉進了開水鍋,怎麼會燙成這樣,全身下和前後背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