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無名火

輪着在衛生間洗過澡,黃誠信找出兩套衣服,分別給自己和高雄穿。 手裡拎着全是泥的西裝和皮鞋,黃誠信的臉苦瓜還苦,告訴吳敵明天別忘了趕緊送到洗衣店好好弄乾淨。吳敵繼續回宿舍睡覺,我們三人則拿出幾個大墊子,在前面的店內席地而坐,靠着櫃檯邊喝水邊休息。高雄似乎心情很好,又從冰箱裡拿出兩罐啤酒起來。黃誠信問:“高老闆,今後我再也不坐你的車啦,太危險。”

我說:“不是車的問題,而是不能喝完酒再開車!”高雄也不反駁,手裡捏着那個相墜邊看邊微笑。黃誠信問這是什麼歌星,讓你拼了命也要找回來,難道龍婆坤的騎龍自身還值錢。

“是我妹妹。”高雄慢慢地說。我和黃誠信互相看看,都覺得很意外。原以爲那美女是歌星或者影星,卻沒想到居然是高雄的妹妹。我問是親妹妹還是那種遠親,他瞪了我一眼,說當然是親妹妹。“父母生了我們兩個,我是家的老大。”他說道。

黃誠信問:“你家人還都住在潮州嗎?”

高雄仰頭喝光一罐啤酒,用力捏扁後鬆開手,啤酒罐落在地板:“父母全都死了。”我和黃誠信又很吃驚,我心想怪不得高雄會這麼看重他妹妹的照片,原來家人已經都不在,只剩下這個妹妹,當然很珍貴。

我問:“你妹妹現在住在哪裡?肯定很久沒見到她了吧?”高雄說已經有十幾年,但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我不理解,繼續追問,高雄很生氣:“有什麼可問的?不知道是不知道!”我和黃誠信都不再說話,只好喝水。而高雄似乎想用啤酒來解酒,又開啓一罐大口地灌起來,我不知道他的胃有多大,怎麼這麼能喝酒。

扔掉第二隻空罐,高雄仰頭靠着櫃檯,閉眼睛:“不知道在哪裡,十一年了,不知道在哪裡……”黃誠信乾咳兩聲,安慰說早晚會找到的,或者我和田老闆也可以幫你找。田老闆精通絡,到時候讓他在發佈,說不定很快有消息。

高雄搖搖頭:“找到也沒有用,她根本不會認我。”我和黃誠信更怪,我看到他似乎有想說的意思,問你和你妹妹之間發生過什麼矛盾,十幾年都斷了聯繫,而且還不想認你。高雄嘆了口氣:“我的錯,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在我的追問下,他終於放下手裡的半罐啤酒,對我們講出原因。

他告訴我和黃誠信,高雄並不是他的原名,而是從廣東跑路到東南亞後改的假名字。之前的真名已經沒有意義,所以也沒告訴我們。那時候他只有二十多歲,因家窮而早早綴學,在社會這混混那混混。他妹妹剛念大學,因爲聰明好學,所以學業還不錯。他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收入不高,高雄想着能找份賺錢多的工作,好貼補妹妹的學費。後來,他經人介紹幫潮州某電子走私商跑貨,賺點辛苦冒險錢。

世紀九十年代,國大陸還沒有絡興起,老百姓看片聽歌基本都用影碟機,所以那個時候的vcd和dvd機賣得很火,盜版光碟也非常有市場。高雄很努力地從碼頭送貨到潮州的幾大電子市場,把賺來的錢幾乎都給了妹妹,做學費和生活費,以減輕家裡的負擔,妹妹非常感激。

意外發生在某一年的冬天,高雄有個關係很好的鄰居,住在隔壁巷子裡,兩人可稱從小玩到大。那傢伙較好賭,把辛辛苦苦打工賺來的錢全都輸光,爲了撈本,竟然揹着老婆去借高利貸,結果又輸得精光,利滾利越來越多,根本還不起。被放債公司抓起來毒打,讓他想辦法還錢。此事被高雄得知,趕去解救,可他也沒有錢,而放債公司除了錢什麼也不認。

高雄爲了救朋友,將債務攬在自己身,以免朋友的老婆和孩子受連累,他先付了利息,想着自己幫走私商跑貨每月收入不錯,最多兩個月能還清。放債公司見打也打不出錢來,只得勉強同意。沒想到發生意外,高雄在某次冒着大雨開車送貨的時候不小心發生車禍,在家裡躺了半個多月纔好,走私商另找人來幫忙,這段時間高雄自然沒有錢拿,還要付醫藥費和修車,也無法在指定時間還清債務。

他來到放債公司解釋說清,而公司老闆卻以爲高雄是存心想放他鴿子,根本沒打算還錢,惱羞成怒,讓打手夜裡到高雄家放火以示警告。高雄家住在老城的一幢舊樓裡,那樓年久失修,放債公司的打手又都是些揹着官司的亡命之徒,心狠手黑,潑大量汽油後縱火逃走。那年廣東有寒流來襲,冬天往年都要冷,又是半夜,很多居民都縮在被窩裡矇頭大睡。半夜又颳起大風,火助風威,整幢都燒起來,等消防車來的時候已經晚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居民都被燒死,另外還有很多燒傷。

高雄那天晚因爲在走私商的倉庫裡搬貨而逃過一劫,他妹妹住在大學宿舍也沒事,但父母沒這麼好運氣,被活活燒死在家裡。兩人悲痛欲絕,妹妹後來聽高雄的那個朋友講起高利貸的事,才知道哥哥是替人出頭惹的禍,生氣之下連學業也不要了,離開潮州不知所蹤。高雄的家瞬間破碎,他假裝消失半個來月,暗跟蹤那放債公司老闆數日,後來找到機會,在某ktv的衛生間裡連捅幾刀,逃走了。

既然家已經不在,高雄也沒打算在潮州繼續呆,他早已尋好後路,和一個同行的朋友先從潮州跑到廣西,再悄悄翻過邊境逃至越南。那朋友名叫登盛,是印尼人,之前在廣東跟國老闆做*生意,幹了好幾年,後來看準機會偷偷吃掉老闆很多貨,也正打算跑路。兩人一拍即合,隱姓埋名,先在越南南部的胡志明市安頓下來。這裡北鄰柬埔寨,南面跟馬來西亞隔海相望,地理位置不錯。高雄已經沒有了家,他萬念俱灰,性情大變,只希望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也多享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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