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陰影晃了兩圈站住,高雄光着腳悄悄走到房門旁邊,藉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有個極細的白色小塑料管從房門的鎖孔探進來。 這種廉價旅館的門鎖多爲球鎖,是最簡易的,既好鎖也好撬,而且能透過鎖孔看到兩側。高雄悄悄從牀頭櫃操起檯燈,用手猛地拉開房門,外面的人沒想到有這手,正彎腰用手捏着吸管,要用嘴去吹。
高雄看到這人並不是瓦塔納,但也沒猶豫,手起檯燈落把這人打昏。仔細看才知道,是白天在餐館伸手在自己後脖子處搞鬼的那傢伙。看看走廊和樓梯都沒人,說明這位並無同夥,把他拖進房間,用檯燈的電線將其手腳牢牢捆在牀尾,再用涼水潑醒。一頓老拳之後,這人吐出真情,他是被某阿贊出錢買通,專門用來跟蹤高雄,尋找機會落降。
“吸管裡有什麼東西?”高雄手裡拿着吸管。
這人哆嗦着:“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某種什麼粉末,那阿贊說只要吹進你房間裡行。”高雄追問白天在餐館你伸手要做什麼,這人招供出,他手抹有那位阿贊提供的降頭油,只要讓目標服下去,或者抹在其皮膚都行。高雄問:“如果要置我於死地,多找兩個人拿着刀闖進來,或者隨便找個人在街悄悄捅我一刀,不行了,爲什麼費這麼大力氣?”這人稱不行,降頭師的規矩是不能用降頭術以外的方式殺人,否則法力要減弱。
高雄生氣:“不是在酒桌說了幾句大話,何必揪住我不放?”
這人說:“降頭師無論什麼原因,只要開始給人落降,必須得手才行,不然的話,以後沒有人再相信他,更接不到任何生意!”高雄這才明白,讓這人說出那阿讚的姓名和聯繫方式,這人死活不說,稱要是說了會死得很慘。高雄問:“那傢伙是不是叫瓦塔納,住在帕坎縣?”這人搖搖頭說不知道名字。什麼也沒問出來,高雄一怒之下,撕下牀單把他的嘴塞滿,再將塑料管裡的粉末全都吹進他鼻孔。這人表情十分驚恐,高雄坐在牀開始抽菸。
他之前聽人說過,很多東南亞阿贊施法都會選在午夜十二點左右,那個時候陰氣最盛,利於擴大陰咒效果。這人額頭冷汗直冒,不停地對高雄搖頭又點頭,似乎是想求他饒過。他也沒理會,裝成看不到。午夜剛過,這人忽然全身顫抖,眼睛瞪得老大,從鼻孔慢慢流血,然後又是眼睛和耳朵,牀單也被嘴裡的血滲透。
沒幾分鐘,這人癱倒在地,像觸電般哆嗦着,七竅流血。高雄嚇得夠嗆,不知道那降頭師躲在什麼地方,但又不敢連夜逃出去,如果那降頭師處在能觀察到旅館的位置,能看到自己。
於是,他只好眼睜睜地看着這人血流滿面,五官扭曲,最後一動不動。高雄把自己和這倒黴鬼的衣服互換,好在這人身材也較瘦,雖然個頭沒自己高,但衣服勉強能穿。直到天亮,高雄才敢走出來,匆匆混進街的車流,再招手叫了輛拉客的三輪車,離開這家旅館。
高雄知道沒這麼簡單,降頭師既然盯自己,肯定要得手,換衣服只能臨時矇騙,早晚會被對方發現死的不是自己,到時候還是麻煩。他想遠遠逃離馬來西亞,到菲律賓或者什麼地方隱居幾年,再出來肯定沒事。但他不喜歡退縮,越這樣越想復仇,深信不被仇家搞死的最佳辦法是努力搞死仇家,但苦於找不到瓦塔納,而且也沒能力對抗。
忽然他想到一個人,名叫阿捷,以前也是潮州人,給夜總會當打手,跟自己關係很熟,後來阿捷在夜總會打死人被迫跑路。兩年前他在怡保享受的時候,與幾名潮州來的混混聊天,無意得知阿捷已經跑到臺灣,在花蓮市開地下賭場,混得相當不錯。於是他要來阿捷的電話號碼打過去聊過兩次,對方還邀請高雄到臺灣的時候找他好好玩幾把。
高雄找出電話本,又給這個阿捷打電話,問他是否還在臺灣,阿捷說當然在,高雄向他打聽臺灣是否也有法師,是會落降頭的那種,要厲害的。阿捷想了想:“降頭師都是東南亞的吧,臺灣恐怕沒有。但我這邊聽說倒是也有個法師,住在吉安鄉下,聽說是會什麼茅山術,想誰死誰死,讓誰發達能發達,但我沒見過。”高雄頓時來了精神,立刻表示要動身過去。
從馬來西亞飛到臺灣,高雄在花蓮見到了阿捷,舊人多年沒見,免不得寒喧,聽高雄說了家裡的事之後,阿捷也很感慨。他告訴高雄,這賭場是當地某黑道大哥開的,因爲和阿捷投緣,所以全權交給他打理。
吃過飯後,高雄當時要去找那位法師,但阿捷說不用急在這幾天,那降頭師怎麼也不會追到臺灣來。他先帶高雄來到所開的地下賭場玩,還勸高雄留在臺灣,跟他共同打理這間賭場,收入不錯,黑白兩道也都很熟,更不用怕東南亞的什麼降頭師找門來。高雄有些心動,同意暫時留下,平時幫阿捷管理賭場,自己也可以成天參賭。而阿捷也能騰出時間聯絡其他生意,因爲之前在潮州的時候兩人很熟,又是老鄉,所以阿捷對高雄很信任。
因爲高雄從沒來過臺灣,阿捷讓高雄到臺灣島北面去逛逛,也算散散心。乘坐檯鐵前往基隆,買票的時候,他覺得有個人總在他身後不遠處,他走這人也走,他停下來這人也停。起初以爲是湊巧,高雄進站後想驗證,走着走着忽然轉身,看到這人下意識停住腳步,沒到一秒鐘,又恢復往前走的姿勢。
這一來,高雄幾乎能確定此人有鬼。按常人的心理,前面有人轉身或者回頭,都不會影響自己的行爲,尤其在人較多的公共場合。高雄無心進站,匆匆退票出來,警惕地回到賭場。阿捷看到他又回來,十分意外,高雄說:“有人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