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有些不太自然,要是別人我沒感覺,可宋先生工資低,又剛失業,對他來說今天花費的三四百塊也算鉅款。按理說人窮志短,沒什麼錢的人,在掏錢結賬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心虛,會躲着。連我以前也是這樣,那時候賺得少,每次聚會吃飯在結賬的時候都有壓力,裝糊塗,不是低頭玩手機,是假裝廁所。雖然別人壓根沒指望讓我結賬,但還是會這樣,是習慣。
但宋先生卻正相反,他寧願掏空自己的錢包,也要爭着付賬,當然不是爲了擺譜愛面子,而是真心覺得應該感謝我。說實話,雖然我他賺得多,但在這點,我完全不如他。
出了飯店,宋先生從附近銀行的at取出三千塊錢,說讓我看着辦,幫着買一條能讓人轉運的行。等他找份工作打幾個月工,手裡再攢點錢,去報個培訓班,學個技術什麼的,羅麗說這對了。
宋先生問我和羅麗是什麼關係,看我倆很像是男女朋友,什麼時候結婚。我笑笑說不是男女朋友,羅麗也說:“我纔看不他呢。”
回家路,羅麗對我說:“你一個人在泰國做生意,沒有我看着,可得潔身自好,別什麼女人都看着好。算沒染什麼病,成習慣以後很難改。你看那些婚後總愛出軌的男人,其實婚前那樣,玩慣了改不過來,知道嗎?”我笑着連連點頭。
在家給高雄打電話,卻始終在關機狀態,連續打了兩天都是。我給黃誠信打電話問是否知情,黃誠信說:“不太清楚,高老闆的行程怎麼會告訴我?但有可能繫到東南亞其他國家去辦事了。田老闆有什麼生意,我也可以幫忙的嘛!”我說了客戶宋先生的事。
黃誠信說:“原來系介樣!既然不是邪神,沒有陰氣纏體,也不用施法驅邪。但要系得罪菩薩也不好辦,可從你說的來看,那個什麼歪頭老母估計也不是正經神,而是銀爲炒作出來的。現在的國,從俗銀到和尚都幾認錢,隨便塑個像敢說是一千年前的,反正有的是銀信,一傳席、席傳百,幾年後想香火不旺都難!”
“可不是嗎!”我說,“客戶把錢都給了,讓我自己看着辦。但這忙你真幫不,又不是施法驅邪可以找阿贊宋林,可他並不加持佛牌。”
黃誠信說:“聽你的描述,介種沒手藝、沒能耐、沒長相沒家庭的打工藍青年,國城鄉遍地都系,光靠**幾努力很難有起色。算戴着正牌也不見得會有效果,很多席候,介種銀混得慘全都繫心理作用,你賣他一塊假牌,幾要你棱讓他覺得介個牌很貴、效果很好,他**幾有了信心,也許會有改觀!”
我算是服了他,話裡話外還是想讓我從他手裡進高仿貨。不過,我卻對黃誠信剛纔的那番話動了心。之前我也這麼想過,宋先生之所以混得慘,一方面是自己確實缺乏硬件,如學歷、手藝和身高長相等,這導致他很難從事稍微光鮮點兒的職業;另一方面也因爲條件差而自卑,人是這樣,越倒黴越沒信心,越沒信心,別人越看不起你。
忽然,我有了種怪的想法,在火車時,羅麗曾經說過宋先生請牌沒用,不如自己努力。但宋先生並沒聽她的,還是覺得自己運勢低,想讓佛牌改變。如果他真的是因爲信心不足所導致,那是不是可以從心理治好?
“你手裡的佛牌,最便宜的多少錢?”我問道。
黃誠信聽了之後非常驚訝:“你係問我、我手裡的佛牌價格嗎?”我說廢話,我現在跟誰打電話呢。黃誠信連忙說田老闆你終於開竅啦,這纔對嘛,商人要在商言商,像這種不太重要的客戶,可以賣些高仿牌給他們。他告訴我,他手裡有正宗的龍婆塔2505自身牌,世面怎麼也要兩萬泰銖以,他這裡的出貨價只要七千泰銖。看在我們的交情,再加我是首次找他要貨,再給我打折,五千泰銖,下次要按原價。
五千泰銖也要一千塊錢,買個假牌到手,我總覺得虧。如果是客戶指定要這款還行,但宋先生什麼也不懂,算我把曲餅裝進亞克力佛牌殼子裡賣給他,他也不知道。所以我覺得不划算,說再考慮考慮。黃誠信似乎很着急,說:“介還有什麼可考慮的嘛,五千泰銖已經白菜還要便宜,大不了我再送你一塊龍婆炎的早期紀身!”
他越這麼說,我越不想要貨,那龍婆炎師傅的早期自身也不會低於兩萬泰銖,而黃誠信說送送一塊,算是高仿貨,也不可能這麼大方吧?看來他手裡的高仿牌成本極低,這個當不能。於是我讓他等我消息,到時候再說。
打開書桌抽屜翻了半天,裡面有好幾塊我平時扔進去忘記的便宜佛牌,最早的可能已經有一兩年曆史。基本都是從泰國各地無名寺廟請出來的便宜貨,最貴的恐怕也不會超過一千泰銖。這類佛牌是專門供給那種想戴泰國佛牌,又捨不得出錢,又怕買到假貨的客戶,包括熟人。這些當然不是假貨,但也基本沒效果,反正是正牌,誰也不會非要強效成願,賣一條至少也能賺個雙倍。
我從這幾條存貨,選了條看起來外殼最舊、牌身最醜的,正面法相是崇迪坐佛,背面有經咒符號,外殼並非純銀和銅,而都是不值錢的塑料。另外,我又翻出兩條純銀的佛牌外殼,打開亞克力殼蓋,把最醜的那個牌身嵌進去,再以502膠水仔細粘牢。我的打算是,弄個毫無法力的便宜佛牌給宋先生,並用大量心理暗示讓他認爲,這條佛牌是最有效果的,誰戴了都能交好運發財,然後再看他的生活有沒有改變。如果真沒有,再幫他弄一條真正的正陰牌,或者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