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朗讓那三個人派出代表去做,可這三人打死也不去,在東南亞普通人眼中,亂翻死人身上的東西是最不吉利的,柏朗自己也不幹。最後方剛說:“還是我來吧,但要多付給我五萬泰銖做爲倒黴費。”我差點笑出聲來,而柏朗卻很認真地連連答應,並讓女傭找出廚房用來洗碗用的橡膠手套給方剛。方剛跳下坑,戴上手套在兩具屍骨身上摸了一陣,取出兩條項鍊,然後跳了上來。
方剛把東西遞給阿贊康拉,我們也都湊過去看,阿贊康拉用一塊布擦乾淨項墜的表面,纔看清這兩個項墜是用金屬製成的小小的扁壺,頂部有塞。阿贊康拉用手指捏着項墜在耳邊輕輕搖晃,說裡面好像有某種液體。阿贊康拉把兩條項鍊遞給方剛:“快放回原處,快!”
我們都很奇怪,這時我的頭又開始發脹,又暈又噁心。阿贊康拉說:“這項墜裡面裝的是死者死後數小時內燃燒手指末端的屍油,下葬的時候再用經咒加持給死者佩戴,死者靈魂就不會害人。”
爲柏朗幹活挖坑的一個男人問道:“死人的靈魂都會出來害人嗎?”
阿贊康拉說:“不是,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死亡的纔會。”
“什麼特殊情況?”我連忙發問。
阿贊康拉回答:“冤屈而死、猝死、自殺、死於災難或他殺的人。”
說到這裡,意思已經很明顯,坑中棺材裡躺的這兩具屍骨不是正常死亡的,至於是什麼死因,那就沒人知道了。爲了分散頭暈的症狀,我拿起手機開始攝像,畢竟這種場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以後回國聚會吃飯的時候拿出來炫耀一番,保證他們沒見過。我邊錄像邊聽阿贊康拉和柏朗對話,這時方剛已經跳下坑去把兩條項鍊又給死者戴好,忽然周圍那幾盞金屬桿燈同時閃爍幾下,全部都滅了,院子裡一片漆黑。
柏朗連忙高聲呼喚女傭,問是怎麼回事,又讓大兒子幫着去查看電源開關。我打開手機背部的閃光燈,柏朗又從屋裡找出兩支手電筒分給手下人,勉強把現場照亮。大兒子和女傭跑過來對柏朗說電源開關沒問題,屋裡仍然可以供電,可能是這幾盞金屬燈同時壞掉了。
在場的人都覺得有些古怪,金屬燈怎麼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同時損壞?這時方剛爬出坑,神色緊張地對阿贊康拉說似乎不太對勁,有具屍骨好像動了。
這話把所有人都嚇着了,女傭尖叫着又跑回屋子,柏朗的大兒子也嚇得臉色煞白。阿贊康拉連忙問怎麼回事,方剛說:“奶奶的,我把項鍊摘下來時,那兩具屍體明明都是臉朝上的。可剛纔放回項鍊的時候,那具男屍的頭骨卻朝着東面,難道是我記錯了?”
阿贊康拉連連揮手,對我們說:“快進屋裡去,誰也不要出來!”我們不明白什麼意思,但也沒敢多問,一個個都準備進到別墅裡去,阿贊康拉指着柏朗說:“你留下別走。”
柏朗嚇得腿直髮抖,方剛問爲什麼,阿贊康拉說:“我一會兒要借用他的身體和這兩名死者通靈問詢,現在雖然還不知道原因,但從之前發生的事情來判斷,應該是他打擾或得罪了死者而造成的,我需要問清楚。”
我手裡仍然舉着打開閃光燈的手機,邊錄像邊往別墅裡面退去,等進了別墅客廳,我的頭暈纔有所緩解。方剛把大門關嚴,我還在隔着玻璃窗戶拍攝外面院子裡的兩個人。但天已經黑透了,院子裡又沒有燈,手機的錄像效果極差,屏幕上什麼都看不清,只有一道晃來晃去的手電筒光束,只好按停。
三個爲柏朗工作的工人神色比柏朗還緊張,都跪在客廳角落的四面佛像前,不停地禱告着。他們剛纔挖坑挖出了棺材,就等於是在掘墓,這在東南亞是很不吉利的,也難怪他們害怕。女傭坐在椅子裡一直在哭,看來也嚇得不輕,柏朗的大兒子不敢上樓,站在我身邊擔心地問:“哥哥,我父親有、有什麼危險嗎?”
我連忙安慰他說沒事。方剛點燃雪茄抽着,對那三個工人說:“怕什麼?死的又不是你們!”幾名工人連忙躲開,顯然是嫌方剛剛纔用手摸過死人,太不吉利,同時又用憤怒的眼神瞪着他。剛纔是方剛讓他們挖土撬棺材,還用開除相威脅,所以這幾個人特別恨方剛。方剛不屑地哼笑幾聲走開,三名工人這才又回到原位繼續跪拜。
我和柏朗的大兒子站在窗前,緊張地盯着院子裡的動靜。只見阿贊康拉讓柏朗盤坐在大坑前,他則用手按住柏朗的前額,另一隻手平平伸出,手裡握着兩串黑珠,似乎在舉行某種儀式。
透過玻璃窗,能看到柏朗的身體開始有節奏地前後仰動,夜色太深,看不清兩人是否在說話。大概過了十幾分鍾,柏朗慢慢站起來,腳步踉蹌,阿贊康拉向屋內招手,示意大家可以出來了。我們連忙出來,柏朗的大兒子扶着父親,我們看到柏朗雙眼發直,似乎中了邪似的。
阿贊康拉對我們說:“這兩具屍體是夫妻,死了已有幾年。女人因出軌而被男人誤殺,後來男人也被判死刑,之後兩人被安葬於此。因男屍靈魂怨氣重而經常干擾附近的人,而被家人請法師製作鎮符項鍊戴上,再重新下葬。後來舊房被人購去翻建,但院子未動,所以棺木沒被發現。再後來柏朗先生購得這棟別墅,原本沒什麼事,但柏朗朋友衆多,又喜歡聚會,經常在院中吃喝玩樂吵擾陰靈,尤其有天深夜,有很多人在院子裡小解,把尿就排在埋葬棺木位置的地面。再加上柏朗的妻子身上又佩戴有陰物,所以這兩個靈魂纔不得不經常出來,糾纏柏朗的家人。”
這番話把大家給驚呆,尤其是柏朗的大兒子,臉上露出十分後悔的表情。柏朗也慢慢清醒過來了,連忙問我們該怎麼辦。阿贊康拉說:“我剛纔已經通過你的身體瞭解到,他們兩人希望能不被打擾,要麼你們搬離這裡,要麼把它倆遷至一個安靜的地方。”
柏朗說:“這棟房子我花了高價纔買到手,全家人都非常喜歡,實在是不想搬離。還是遷走它們吧,我要怎麼做?”
阿贊康拉說:“製作兩個鍍金的罈子,把死者的屍骨取出來,用酒擦乾淨,再分別把兩名死者的遺骨放進金壇中。要按照由下至上的順序,最後將金壇密封,再運到中國福建省重新成殮下葬。”
“爲什麼要運到中國去下葬?”我疑惑地問,從表情能看得出,這也是柏朗想要問的。
阿贊康拉說:“剛纔死者通過你的嘴說出他們原祖籍是福建客家族羣,所以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能落葉歸根,回到祖籍去安葬。但這不算結束,你們還要將院中原先埋葬棺木的地方挖一個方坑,裡面裝滿石灰粉和原棺木燒成的木灰,再把死者身上佩戴的項鍊扔進去封口蓋土,這棟房子纔可以繼續居住。”
既然這麼說,那就沒什麼可講的了。次日柏朗馬上行動,出錢按照阿贊康拉的囑咐安排一切事宜。全部都做完這些事總共花了將近二十萬泰銖,然後又支付給阿贊康拉四萬泰銖的法事費,還有我和方剛的紅包十萬泰銖。
事情解決了,柏朗的妻子在他的力勸下也終於同意回來居住,方剛答應柏朗,這件事如果再有什麼後遺症也可以找我們諮詢。兩個多月後,柏朗打電話給我,說他妻子不再做噩夢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有陰影,她的精神狀態仍然不太好,大兒子可能是嚇着了,學習成績跌落不少,就連做了幾年的女傭也找藉口辭職。柏朗非常後悔之前經常和妻子帶朋友回家來聚餐玩樂,結果得罪了鬼,搞得家裡雞犬不寧。
平心而論,喜歡在家裡搞個派對聚會什麼的並不算錯,又有誰知道家中院子裡的地底下一米左右埋了兩口棺材?戴佛牌甚至陰牌也是無辜,誰知道這東西的陰靈能把地下長眠的靈魂吸引?在院子裡尿尿也不是什麼罪過,但就這麼巧,正好尿在地下死者的棺木上方。要說怪誰,只能怪柏朗的家人運氣太差。當然,不雅觀、不尊敬的動作還是要少做,之前在崩密列那個溫女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中國有古話:非禮勿視、勿聽、勿言、勿動,當然那個時候的“非禮”是指封建教條。但對現代人來說,無論言行舉止甚至內心念頭都有正邪之分,不端正的事還是少幹,天知道你哪個舉動就把鬼給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