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灑在大地上,鋪成一片昏黃。
經過遺蹟的事情之後,齊君一路上都非常沉默,巫蘭幾次想要讓她打起精神來,都以失敗告終。
“天快黑了,明天再出發吧。”林澤從手鐲中取出篷布、食物,四人很快就支起了兩個帳篷。
森林中的傍晚分外短暫,前一刻還是昏黃一片,下一刻已經伸手不見五指,升起的篝火代替了陽光,四人各自取了些食物串在木棍上,架到篝火旁烘烤着。
“林澤哥哥,你說我能找到葉家的人嗎?”
“很難,葉心經過血煉成爲掌控者,之後又想要強勢掌控兩座主城內的武聖與法聖,將所有聖階都得罪的死死的,就算有葉家的人殘留下來,也很有可能改名換姓,想要找到他們,極難。”
“可是你說過的,裴家的武聖也是用了血煉之術才成爲武聖的吧,有沒有可能通過他...”
林澤無奈道:“若是之前就知道葉心跟你父母的死有關係,我還能留他一條性命問清楚,不過現在他已經死透,就算真的知道葉家人的下落,也無濟於事。”
“我知道,不過起碼是一個突破口不是嗎?若是能找到他以往的行蹤,說不定便可以順着找到葉家人。”
“是有些道理。”林澤點頭,“我會弄一張裴成的照片,他們兩人是兄弟,相貌應該有些相近,說不定可以以此找到他。”
死去的裴家武聖名爲裴業,按照時間來看,他在獸潮期間,甚至更早之前,應該是身在法師主城,如此一來,尋找的難度反而更小了。
從法師主城離開的戰士、法師有許多死傷,需要詢問的人數自然也少,只不過能夠得到答案的機會也更小了。
齊君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她抿着嘴,眼睛直勾勾盯着躍動的火舌,心思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原獸域的中心地帶已經遙遙在望。
出現在眼前的一切都讓幾人失神,這是一座由無數損壞的遺蹟環繞成圓形城池一樣的建築羣,並不顯得高大,只是有種讓人莫名生出感觸的力量。
建築羣落在平原上,時至今日仍然沒有被草木森林覆蓋,一些頑強的藤蔓由外側向內探出自己的觸手,牆面、地上也生出一些矮小的植物。
建築羣上的銀白色已經不甚明顯,在陽光下並沒有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而是如同長出了石塊一樣的外殼,呈現米色,除此之外,其上還留有許多塵土的痕跡,被風一吹便如同流沙一般滾動。
米色的外殼上刻畫着許多裂痕,彷彿被爆炸影響的石塊,順着裂痕往內,是一個巨大的創傷,無數裂痕如同蛛網一般向外輻射。
“林漸,可以知道這裡發生什麼了嗎?看痕跡好像就在不久之前。”
“通過現場痕跡,可以推測在一年前,在正前方一千五百米處,相對高度五百米的位置發生過一次異常的能量衝擊,這一次衝擊將此處原本覆蓋的植被盡數抹除。”
也就是說魔力異變的源頭就在這裡嗎?
林澤是知道遺蹟外殼的堅硬程度的,而在這裡,遺蹟外殼彷彿被燒融之後又凝結的蠟一般,呈現半流淌的形態。
五百米。
林澤擡頭往上看去,那裡什麼都沒有。
遺蹟中什麼都沒有剩下,打開的遺蹟被搜刮一空,關閉的遺蹟仍然無法打開,自從獸域瓦解之後,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經來到這裡,想要找到絕劍或者其它寶物。
林澤無法得知在那個巨大的坑洞中曾經有什麼,從殘留的遺蹟來看,越往圓心的位置,遺蹟的規模越大,或許在圓心處是一座高塔一般的遺蹟,只是一切都已經在林漸所說的能量衝擊中消失不見。
“這裡會不會有能用來給五號艦修復艦體的材料?”
“護衛艦與居住艙材質不同,而且展開的艦隊主體已經被損毀,無法從中提取可用材料。”
“這麼說白來一趟了。”
不死心的林澤繞着巨大的遺蹟建築羣大致搜索了一次,連已經因爲時光流逝而損毀的槍械武器都沒有發現,全都被以往來到此處的人取走了。
“難怪現在在這裡,根本連一個人都看不到,這裡已經被翻過不知道多少遍了,沒人再會到這裡浪費時間。”
這一次的收穫遠比林澤想象的要少,連能源石都沒有發現,得到最珍貴的也就是那一顆晶核。
“不過能夠得知君兒父母的死因,也算有些收穫了,雖然還並不能確定一定如此。”
齊君已經歸心似箭,知道法師主城可能有人知道裴業曾經的去向,她恨不能立刻回到那裡,將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人統統詢問一遍。
...
回程同樣經過了朱光主城,林澤獨自潛入到裴成面前,詢問裴業曾經的去向。
只不過裴成對裴業曾經的經歷一無所知,裴業是在一切都安定下來之後纔出現在他的面前,想要找到葉家人,便只能海底撈針一樣,一一向人詢問了,好消息是裴成跟裴業的長相的確非常接近,只不過裴業的臉更陰鷲一些。
離開朱光主城之後,林澤帶着齊君幾人走上了回自己的老家的路途。
一路上遇到的戰士很多,與法師們一般,集結起來,形成類似小家族一樣的存在,庇佑附近的普通人,只不過法師們對待普通人的態度還算好,有些戰士對待普通人卻是動軸打罵,更有甚者會因爲一些小事出手攻擊對方。
林澤幾人來到一處幾乎荒蕪的村莊,只剩下寥寥幾個老人還留在其中。
雖然對這樣的情況有些奇怪,不過能在房子裡過夜,沒人願意留在野外。
看到林澤幾人的到來,老人們表現得非常恐懼,畏畏縮縮地躲在一旁,想要逃開卻又不敢的樣子看起來分外令人心酸。
“幾位老人家,我們可以在這裡住一晚嗎?”巫蘭溫聲詢問。
在她出聲的那一刻,幾個老人身子猛地一抖,聽完她的話,他們面面相覷,似乎放下心中的大石來。
片刻之後,一個大約七十多的老人站了出來。
“您只是想在這裡住一晚嗎?”
“嗯。”
“那請跟我來,我會爲你們準備房間的。”
其餘老人並沒有說話,任由林澤幾人被帶走,默默地跟在後面。
來到目的地之後,林澤才發現他們幾人住在同一個由幾間小屋圍成的小院裡面。
“這個村子裡面只有你們了嗎?”
“...嗯。”
“其他人呢?”
“他們不在了”
“不在了?去哪了?”
“他們去...”
“咳咳。”將林澤幾人帶回小院的老人突然咳嗽一聲,打斷了同伴的話,“這裡經常有魔獸出沒,能走的都已經離開了,只剩下我們這幾個老骨頭,會跟着這個村子一起消失。”
沉默了一會,他指着一間小屋繼續說:“你們可以住在這個房間,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儘管吩咐。”
“您能讓我們在這裡留宿,我們已經很感激了。”
幾個老人神色一動,卻還是沉默地告退離開。
“這裡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啊?”巫蘭問。
“是有些,他們對我們的態度有些奇怪,懼怕,擔心。”
“還有一些恨意。”
“可是我們都不認識他們啊!”
“對於他們來說,這個戰士跟那個戰士,可能並沒有什麼區別吧。”
“林澤你是說,這裡可能是因爲戰士們的原因才落到這種地步?”
“很有可能,這裡附近就有戰士聚集,若是有魔獸出沒,他們應該不會不管,就算不爲了救人,魔獸身上各種材料也足夠引動他們的貪念了。”
“可惜他們都不與我們說清楚。”
“怕了吧,擔心我們跟那些戰士一樣。”
沒多久,兩個老人端着一些食物找上門來。
他們的臉上仍然帶着怯懦,恐懼,顫顫巍巍地在門口不敢進來。
“我來吧。”巫蘭接過他們手中的食物,是一些地瓜之類的烤製品。
烤地瓜啊...戰士對肉食的需求不低,特別是巫蘭這樣的低級戰士,見到地瓜,興致並不太高。
“大,大人,我們這裡只有這些了。”
兩個老人就差給她跪下了,眼中流露出惶惶之色。
“額,沒事,其實地瓜也不錯,哈,我挺喜歡吃地瓜的。”巫蘭渾身不自在,敷衍了幾句匆匆逃進了屋內。
“他們送食物過來了,嚇的生怕我把他們給吃了一樣。”
“林澤哥哥,我們要不要幫幫他們?”齊君突然出聲。
“如果可以的話,自然要幫,不過他們應該不會輕易信任我們,而且這個村子已經破敗成這樣,我們能做的或許是將他們帶到下一個城鎮或者村子。”
“嗯。”
翌日,天剛亮,林澤準備在屋外加熱一些食物,剛打開門便看到昨天的幾個老人等在外面。
“大人,您起來了。”一人討好似的說道。
另一人則是捧上一隻烤的金黃噴香的兔子:“我們只有這個了,不知道會不會合您女伴的口味?”
林澤有些沉默,半晌才說:“不用了,你們帶回去自己吃了吧。”
此話一出,幾個老人頓時慌了神,“大人,求您了,請收下吧...”
是怕蘭兒因爲昨天的事情怪罪他們嗎?林澤無奈,只能將這隻兔子收下。
幾個老人臉上露出輕鬆之色。
“大人,那我們便不打擾您了。”
...
“林漸,搜索一下這個村子,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在。”
“是。”
這隻兔子肉質鮮嫩,並不像是臘肉,身上還有一道箭痕,顯然是新獵到的,這幾個老人風中殘燭的樣子可不像是能做到這種事情,他們或許連一把輕弓都拉不開吧。
果不其然,將兔子交給齊君三人之後,林漸便在村子裡找到了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子。
男子在遠離村口,遠離小院的位置耕種,田地旁還擱着一把短弓。
“或許他可以給我答案。”
幾個老人的精神狀態並不好,不管林澤跟巫蘭幾人怎麼表現善意,都將他們當成暴君一樣敬畏、恐懼,這個年輕人或許能夠說的通。
林澤剛邁步向男子的方向走去,沒幾步便有一個老人臉上帶着慌張之色,硬着頭皮迎了上來。
“大人,您是要去哪?”他們固執地將林澤幾人稱爲大人,如何也不肯改稱呼。
“我去...”林澤隨意指了指前方,卻通過林漸傳來的視頻看到,一個老人朝那個正在耕種的男子走去。
老人駝背嚴重,低着頭,無法看清嘴脣,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就見那男子臉上憤怒、擔心之色輪換,跟着老人躲進了一個小屋。
“我只是想隨意逛逛。”
“哦哦,那我就不打擾您了。”老人討好地笑笑離開。
對戰士畏如獅虎,這裡到底經歷過什麼?
林澤裝作朝村口走去,等到那男子從小屋中離開,重新開始耕種,林澤才避過所有人的視線,來到田地附近。
“這個村子是怎麼回事?”
林澤的聲音突然想起,正在耕種的男子嚇得一把將手裡的釘耙丟開,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男子看到林澤身上的佩劍,抖得更加厲害了。
“我沒有惡意。”
林澤好說歹說,才讓男子明白自己只是對這個村子有些好奇。
“這裡的人都去哪裡了?”
男子臉上露出悲苦之色:“他們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到現在就只剩下我一個人照顧青伯他們了。”
他將發生在村子人們身上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不帶任何主觀情緒,描述的時候還一直偷偷打量林澤的表情,生怕他因爲某句話發怒。
畢竟他所說的是戰士們做的好事。
距離這個村子十里外,是一個擁有一百多個戰士的小魔力聚集地,而村子裡還活着的人,絕大部分都在那裡。
這個村子本來有五百多人,經過一次屠戮之後,只留下他跟五個老人,以及兩百個被帶走的男男女女。
他不知道那些戰士將這些人帶走做什麼,只知道直到現在都沒有人回來過。
“你知道我是誰?”
“大人是昨天住在村子裡的旅者。”男子老老實實地回答,他跟那五個老人私底下有溝通。
“需要我爲你們把人救出來嗎?如果他們還活着,願意回來的話。”沒有發生在自己身前的事情,林澤不會有一點想要管的意思,但是這個村子的事情讓他有種衝動。
男子猛地擡頭看向林澤。
“可,可以嗎?”
“嗯,就當是那隻兔子的回禮了。”
正在這時,林漸突然提醒林澤,有一行十人的戰士正朝這個村子走來,按照方向,會經過村子,朝他們曾經經過的一個不小的城鎮行去。
沒多久,他們便來到了村子外。
“隊長,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這破地方有什麼好看的,人都已經被我們抓完了,還剩幾個老頭老太你帶回去供着啊?”
“哈哈,丁白想要找個爹了。”其餘幾人頓時開始起鬨起來。
丁白嘿嘿笑,撓了撓頭。
他突然瞥見村口附近站着的林澤。
“隊長,你看。”他指了指林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