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面露驚恐之色,在林澤身旁不敢動彈。
無聲無息,紅色泛白的火焰逐漸蔓延開,將滿是污垢的牆壁、地面一同包裹進去,在某一瞬間所有火焰突然一同熄滅,露出光潔的石板、牆壁,連一絲灰燼都沒有留下。
同時留下的還有三具血肉殘留的屍體,一具白骨跟白獅。
林澤對自身力量的掌控能力又上了一個臺階,他控火將所有污穢焚盡,甚至連屍體上,白獅身上沾着的東西一同燒燬,卻並未對他們的衣物、身體造成任何傷害,就連火焰的高溫都被抽離出,一根髮絲都沒有捲曲。
“把他們都帶上。”林澤指了指地上的屍身還有昏迷不醒的白獅。
“是是。”
林澤徑直離開,三爺則是喊來幾個在春閣中陪着那些女人的戰士,一同將密室中的人帶出去。
屍體很輕,林澤的火焰將他們身上的蛆蟲燒成灰燼,連同他們身上的腐肉一起烘乾,形成三具仍然散發着刺鼻異味的乾屍,卻已經不難忍受。
被喊到這裡的戰士們顯然並不知道這一處密室的存在,詫異之餘老老實實地託着屍體、白獅來到春閣。
春閣中的女人一共有二十人,按照三爺的說法,這裡最多的時候有五十多人,只不過陸陸續續死去許多,倒不是因爲反抗,而是二姑娘的一些手段着實太狠,很多人都承受不了,在途中丟了性命。
曾經有許多人意圖逃跑,或者以絕食相抗,卻沒有一人成功。
絕食的被灌入流食,逃跑的就算能逃離春閣,也無法避開山寨內上上下下數百人的視線--哪怕是最底層的普通人,也有許多願意替山寨作爲監視。
曾經有一個姑娘想要咬舌自盡,卻直到血結成痂都沒能死去,反而是斷舌被硬生生塞進了她的嘴裡,長棍頂到肚中。
從那以後便少有人想要反抗,所有抗拒的行爲都會招來最惡劣的懲罰,而運氣好些,二姑娘會在一旁欣賞,運氣壞些,二姑娘會親自上場。
不得速死。
在春閣裡只剩下二十多人開始,二姑娘開始有意地放輕了力道,她們已經幾乎變成行屍走肉,卻仍有五人因爲經歷的事情太過殘酷,不治身亡。
只留下這二十人如同磨滅了神智的空白人偶。
她們只在披上正常衣物的那一瞬間有所波動,之後便重新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如同等待被挑選的裝備,器具,而非人。
唉。
這些人,就算帶回村子,也難保那些村民不對她們做些什麼吧。
面對一個仍由擺佈的女人,一個無法幫忙生計的女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讓人心中的惡滋生蔓延。
“只不過路途遙遠,又不能將她們帶回祈鎮,或許,可以像斑石一樣(體內埋入爆彈控制),爲她們物色些護衛?”
可能是因爲那兩個被僞人囚禁的姐妹以及巫寧,林澤對於經歷這些事情的人更顯得上心。
或許是因爲顛簸,在來到春閣的時候,白獅從昏迷中甦醒過來。
脫去了精鋼束縛的他,在數十天的折磨之後終於可以重新自由活動起手腳,他甦醒之後並未再次嚎哭,而是在凝視那四具屍骸片刻之後,翻身跪倒在林澤面前,臉深深埋到地上。
“你救了我,我這條命從今天開始就是你的,我本不該有任何奢望,但是我求您,將她交給我。”
咬碎的牙齒混雜在血水中落到地上,白獅緊握着雙拳,他雖然在牆壁中無法動作,卻聽到二姑娘臨死前的驚呼,若是一個活的巔峰高級戰士,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覺得自己比對方更有價值,而一具屍體,哪怕她已經是一具屍體,白獅也想要!
雖然不知道發生在白獅身上的詳細事情,林澤卻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深沉的壓抑,自然也能聽懂他口中的她是指誰。
“可以,她掉到下一層去了。”
白獅渾身顫抖着應聲:“是,謝主人。”
之後他將四具屍體用牀褥墊好,直接穿過密室旁的通道,來到二姑娘房中的破口,直接跳了下去。
因爲二姑娘摔落的屍體,二層本就戰戰兢兢的初級、中級戰士們一面不敢離開,一面又不敢太過靠近,遠遠繞着她的屍體圍成一圈,冷不防有人從上面的洞口跳了下來。
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爲何出現一個從未見過的人,正在好奇他下來是不是要將二姑娘的屍體帶走。
“大人,我們沒碰過她的屍體,她身上的東西都還在的。”
白獅卻仿若未聞,直勾勾看着地上的龐大屍體,在衆人的圍觀下緩緩貼近它。
他的整張臉都埋進了因爲失去生機而鬆弛的肉山中,衆人不明所以,卻突然聽到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有血從屍體上滑落。
白獅擡頭,滿臉血污,嘴裡咬着一塊拳頭大小的血肉,面無表情地撕咬。
嘔
幾聲乾嘔傳來,圍在一旁的衆人終於看清楚他在做什麼,離得越發遠了。
另一邊,林澤已經帶着春閣中的二十個女人來到二層,屬於白獅的四具屍骨也被幾個戰士託着跟在一旁。
遠遠的,林澤就看到白獅在做什麼,他眉頭微挑,卻並沒有說什麼,反而是靠近之後,跟在他身後的二十個女人情緒開始劇烈波動起來。
她們第一次表現出了主動的傾向,蹣跚地來到二姑娘的屍體旁,倒是沒有加入白獅,而是癡癡地看着白獅吞嚥血肉。
“白獅,先停吧。”
白獅一頓,將口中的血肉吞下,緩緩起身,轉過頭,沾滿了血污肉沫的臉彷彿惡鬼,他沉默着點點頭,卻看到林澤一拋,丟過來一隻儲物袋。
“這是方纔從她身上掉落的,裡面的東西對我沒什麼用,交給你了吧。”
“是。”
白獅將儲物袋中所有的東西都抖落出來,轉而把二姑娘的屍體裝了進去。
從儲物袋中抖落的東西很多,魔力晶石只有幾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各類用具,大小、形狀不一的圓頭柱狀物體,帶着倒刺的短鞭,精鋼抽絲團成的小球,許多都沾染着血跡。
各種散發着詭異氣息的物品中,正常的東西反而不多,白獅的目光被一對封入晶石的眼珠拉扯住。
他並非巔峰,不知道這顆晶石如何製作,林澤卻能從中感覺到二姑娘與家主兩人的內氣氣息,顯然是他們不知道動用了多少蘊含着土屬性之力的內氣,將這對眼珠封入其中。
眼珠栩栩如生,背部嵌入了不透明的石塊中,正面則是如同被玻璃罩住,白獅目光如水般溫柔,透過晶石注視着眼眸,卻驚恐地發現透明的晶石開始變得有些混沌起來,若是失去晶石的保護,被挖出的眼珠終將只是兩坨血肉,會像其它血肉一樣腐爛。
其中的土屬性之力正在緩緩消散,二姑娘應該是時常爲它補充才讓它一直保持之前的狀態。
他求救般望向林澤,林澤已經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給我吧。”
林澤平淡的話語彷彿天籟,白獅將晶石交到林澤手中,在他忐忑的眼神中,原本出現一些霧氣一般混沌的晶石重新變得清澈。
以林澤的實力以及他此時對內氣的掌控,這一瞬間便讓這顆晶石擁有了數十年甚至更久的壽命,他朝其中注入了大量土屬性之力,足以維持晶石的緩慢損耗。
之後讓林澤有些頭疼的是如何處置山寨內剩下的人。
從各個村子擄來的普通人倒是容易處理,直接遣散即可,若是這二十個女人有家人最好,直接將她們領回去便可,只不過從她們出現到現在,還未有人出面相認。
至於山寨中的戰士們反而好處理,以死抵死,若是沒有太嚴重的劣跡,一起遣散。
接下來的事情輕車熟路,林澤已經是第二次做了,讓普通人指認出這些戰士曾經的劣跡,殺人放火的自然與單單聽從命令擄人不同待遇,很快,便血流滿地,大半戰士都被劍簪貫穿了頭顱,軟軟倒地。
除了戰士,還有許多普通人爲了在山寨中過的更好,將同伴的一些言語通風報信不說,甚至做出比大部分戰士的行爲更加惡劣的事情,他們就不用林澤出手,很快就被其他人圍毆致死。
“白獅,你願意留在這裡嗎?”
“主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不需要僕人。”讓林澤做出這個決定的是那二十個女人此時的表現,或許是因爲他啃食二姑娘的屍身讓她們心中觸動,最終表現出來的便是隱隱圍在白獅身旁,不時走動幾步。
順着林澤的目光,白獅看到圍在自己身旁的二十個女人。
他對這些女人並不陌生,別人看不到他,他卻能聽到外界傳來的聲音,自然也能聽到近在咫尺的春閣中曾經傳來的各種慘叫哀嚎,他沉默片刻,答道:
“如您所願,我會照顧好她們。”
“嗯,除此之外,約束好如今還活着的戰士,他們雖無大惡,卻又不能一放了之。”
“是。”
以白獅高級戰士的實力,約束剩下不多的戰士,綽綽有餘。
數十個戰士到現在被林澤殺得只剩下十人,三爺也在其中,另外九人大多都跟三爺一樣是初級戰士。
安排好之後,林澤便令衆人各自散去,他們何去何從已經不是他關心的事情了。
除了被林澤交給白獅的十人戰士,二十個女人,還有不少普通人決定留在這裡,他們或者已經只剩孤家寡人,或者因爲此處有白獅的庇佑,一一被白獅收下。
在林澤離去之前,白獅也將自己的經歷托盤而出,或許在林澤離開之後,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都會深深掩藏在他心中,再也不見一絲光亮。
沒有什麼波瀾壯闊,也沒有什麼勾心鬥角,只是招惹了一個不該招惹的人而已。
白獅子撐過了獸潮,本來擁有光明的未來,白獅本人也有非常幸福的人生,一個懷有身孕的妻子,一幫值得將後背交付給對方的兄弟,唯一煩惱的只是如何更進一步,卻在遇到二姑娘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他其實對這兄妹二人有印象,過去十幾年間有過幾次合作,說起來,這種臨時加入爲狩獵團打下手的戰士本不應該讓白獅留下印象,只是他們的體型異於常人,而且毫無中、高級戰士的傲氣,可以算的上是任勞任怨,因此雖然覺得對方有些醜陋,對他們的印象卻還不錯。
白獅子中大多人都從沒有將兩人放在心上,更別說客客氣氣地對待,只有他願意對兩人露出笑容,偶爾也會幫襯一把,而最近的一次相遇,他發現兩人雙雙比之前更進了一步。
那時候還沒有劃分出巔峰高級戰士的層次,只不過將他們稱爲半步聖階。
這是白獅心念許久的力量,並沒有什麼說不出口的,爲了能從兩人身上得到一些指點,他將兩人邀請到自己家中,雖然因爲實力的轉換而有些不適應,不過爲了成爲半步聖階,白獅與妻子親自招待兩人,也的確得到一些晉升半步聖階的經驗。
之後他發現二丫看他的眼神越發不對勁起來。
從最初對兄妹二人產生印象開始,他便隱約能夠感覺到二丫看他的眼神總是閃避,不過從來只當是因爲他身爲白獅子的團長,讓她心生敬畏,卻從未想過是令她產生了佔有慾。
一切本不應該發生,只是爲了得到兩人的指點,白獅與妻子兩人親自招待,期間更是對他們噓寒問暖,令極度自卑的二丫心中生出一些基於虛幻的偏執。
她覺得白獅愛她!
白獅的溫柔,白獅的照顧都讓她無法自拔,從未感受過這些的二丫在片刻之間就在腦海中爲自己構建了一個堅固卻實則滿是漏洞的溫柔世界。
在這個世界,白獅是她的!
而爲了這樣的世界成爲現實,她開始一點點表現出侵略意味。
本能夠將所有的偏執、妄想深埋於心底的二丫,將它們慢慢投射到現實中,慢慢的,令白獅感覺到恐懼。
此時唯一能夠讓二丫清醒的人只有她的哥哥,大郎,只是大郎從一開始便知道二丫對白獅有些不同尋常的感情,樂見其成,反而推波助瀾,令她將那個佈滿漏洞的世界當成了現實。
無數次的暗示、明示之後,二丫沒有得到迴應,開始變得有些癲狂,也將目光轉向了白獅的妻子。
這個女人,是擋在我們之間的障礙!
若是沒有她從中作梗,我們本該是完美的一對。
二丫看向妻子的目光中帶着怨毒,令白獅心驚,只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在聖階還未回到主城的情況下,兄妹二人這樣的巔峰幾乎無人可以剋制。
只能逃!
然而這一切又怎麼會逃過對白獅時刻關注的二丫,就在建造起山寨的這裡,兄妹二人追上了白獅子狩獵團。
質問並沒有結果,在白獅完全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二丫涕淚橫流,之後便開始大開殺戒,只留下五個人。
白獅夫妻與白獅子中除去白獅外最強的三人。
之後便是山寨的建立,五人被囚禁在密室中,白獅的妻子是最早死去的,在經歷非人的折磨之後,白獅的妻子被一片片削下血肉,餵食給了白獅的三個兄弟。
而白獅只能在牆壁中看着,固定住頭顱,切去眼皮,他只能看着,一絲不漏,血淚早已流盡。
直到現在,白獅都記得二丫是如何將妻子的眼珠活生生挖出。
“知道嗎白獅,我最討厭的東西便是這個賤人的眼睛,總是直勾勾盯着你,我會讓她此生都在黑暗中度過!”
接下來的事情林澤已經知道,被掛上牆壁的三人死去,期間白獅被灌入流食,求死不能,或者映着微弱的光線看兄弟的屍體慢慢腐爛,或者看着二丫找來各式各樣的男人交歡。
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