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侯通明離去之後,趴服在地上的巨蟒才慢慢直起身,猶豫片刻,還是朝着巫家姑侄兩人所在的位置游去。
“不要打擾,不要傷害她們就可以了,我在一旁躲着應該沒事吧?得先搞清楚,她們身上的氣味...說起來,剛纔那隻猴子?人?身上似乎也有些熟悉的氣味...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雖然在侯通明面前,這條巨蟒好像是一隻容易被驚擾的小動物,龐大的體型,以及其身上散發着的強烈暗系能量波動,卻無一不在表明,她是一條實力強大的蛇魔獸。
它的身後倒伏下無數植物,就連一人環抱的大樹,也經不起它尾巴的輕輕一甩,便順勢折斷,它還記得侯通明的囑託,尾巴一卷,將斷掉的樹幹輕輕放到地上。
“奇怪,我記得,身體分明是可以變小一些的,它當時怎麼做到的?”
巨蟒苦惱地停在原地,它稍微直起身,就能高過身旁一些建築,蛇行固然無聲,卻避免不了碰觸其它的物體。以這樣的體型,進入建築密佈的主城中心位置,還要保持安靜,實在是太爲難了一些。
“變小,變小...”
巨蟒的身體盤起,似乎是想將自己的身體勒細一些,最後還是無奈地鬆開了。
“應該是用魔力的吧?之前都沒有遇到什麼境況,需要縮小體型,一直沒有試過。”
夕陽逐漸落下,昏黃的陽光斜斜撒下。
在靠近主城中心的位置,各種建築逐漸密集起來,十幾米的石板街,將兩側分成兩個不同的世界。一面如同樹林一般茂密,只能在草木間瞥見一些老舊的牆壁,或者其它人造的建築;另一面卻是許多房屋中摻雜着稀疏的植物,寬廣的石板街減緩了植物的蔓延,更多的反倒是各類大宅中,本就種栽的景觀植物,從內部開始繁衍。
而就在這涇渭分明的界限,一條黑色的巨蟒直挺挺躺在樹叢中,全身散發着濃烈的暗系能量波動,身體如同覆蓋了一層氣霧,略顯迷濛。
粗壯的蛇身一起一伏,隨着能量波動的變化,它的身體開始膨脹起來,短短片刻,原本就足足有兩米直徑的身體,就擴張了一成。
“錯了錯了!”
巨蟒急忙將散開的魔力收攏。
“肉身中的魔力散去,身體反而膨脹起來,這麼說,魔力聚攏起來,就是縮小了?”
它開始自信滿滿地操作起來,原本遊離在血肉之間的魔力,彷彿鐵粉被磁鐵吸引,盡數被拉扯到血肉之中。
伴隨着魔力的侵入,大量血肉、骨骼被消融,卻奇異的沒有半點疼痛,或者不適,這些被消融的血肉與魔力同化,逐漸壓縮成實質。
越來越多的血肉骨骼被轉化爲魔力,而這進度又隨着魔力的增加而提速,等到夕陽徹底落下,巨蟒已經消失不見,留在原地的,只有一條一臂粗,一米多長的漆黑長棍。
“姑姑,我去昨天傳來響聲的地方看看。”巫寧整了整身上的衣着,將魔晶劍提在手上,衝房裡的巫又芝喊道。
“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吧,都已經過了一天了,就算有什麼危險的東西,也早就不見了吧。”
“你啊,這裡可不像祈山,從哪裡冒出來一隻魔獸都說不定,小心爲上。”
說話間,巫又芝走了出來,跟巫寧點了點身上的物品,確定沒落下什麼可能用上的東西,才一同向遠處走去。
越靠近樹叢茂密的位置,兩人便越是警惕,很快,她們便來到了一處空地。
“大概就是這一片了,小心點,我們四下看看,要是找不到什麼線索,就直接回去。”巫又芝小聲說道。
“嗯。”
兩人分散開,各自選了個方向朝外走去。
過了一會,巫又芝突然聽到巫蘭刻意壓制的喊聲。
“姑姑,這裡!”
巫又芝循聲而去,就看見巫蘭站在一條小路旁,對自己招手。
“怎麼了?”
“姑姑你看!”
巫蘭指了指着小路。
小路!?
巫又芝很快明白了巫蘭的意思,這裡除了她們兩人,可沒有別人居住,這突兀出現的小路,着實有些詭異。
“我們順着這條路,過去看看。”
這兩米寬的小路筆直,兩旁不時可以看到歪歪斜斜倒着的樹木,只不過這條路並不算太長,很快,兩人就來到了密林與建築的分界線。
“奇怪,沒東西。”
“等等,你看,那是什麼!”
巫蘭指着地上一根拇指粗細,一邊粗一邊細的小黑棍,小心翼翼地靠近。
“這是什麼東西?武器?”
她取過一根樹枝,在小黑棍上戳了戳。
見它沒有動靜,巫蘭大着膽子將手伸了過去。
“蘭兒,小心...”
巫又芝話未說完,就見這小黑棍更粗的頂端突然冒出兩個更加黑亮的珠子,彷彿眼珠。
巫蘭的手頓在半空中,有些呆愣地看着黑棍扭動幾下,原本光滑的表面,浮現出大量細密的鱗片。
“是蛇!?”
兩人倒不怕蛇,只不過對這突然變成蛇的小黑棍十分好奇。
黝黑的鱗片,細膩光滑,腦袋圓潤,顯得有些呆頭呆腦,十分可愛,黑蛇注意到兩人的存在,下意識往後滑了幾下。
“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巫蘭輕聲說着。
黑蛇經過短暫的意外之後,很快直起身,上前湊到巫蘭身前,輕輕搖擺着。
“姑姑,它好像喜歡我誒。”
巫蘭小心地將手伸了過去。
“小心點。”
巫又芝的手落到了劍柄上,一旦黑蛇做出什麼不好的舉動,她會在第一時間拔劍。
在兩人數米外,侯通明掩身在樹後,也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他沒想到兩人會主動找到這條蛇。
在巫又芝跟侯通明緊張的注視下,黑蛇輕輕在巫蘭的手指上摩挲幾下,緊接着將身體盤到了她的手指上。
呼
兩人不由得出了口氣。
“誰!?出來!”
巫又芝猛地起身,劍抽出,指向侯通明所在的位置。
“姑姑,怎麼了?”
巫蘭將黑蛇捧在手心,出聲問道。
“不知道,我感覺聽到一些聲音。”
巫蘭聞言,空着的右手抽出長劍,與巫又芝一同朝一顆大樹圍了過去。
不需要言語,兩人配合默契地一左一右,揮劍朝大樹劈了過去。
劍刃鋒利,將大樹從中斬斷,只不過其後卻並沒有什麼東西存在。
“難道是我聽錯了?”
...
祈山下,祈鎮外。
地面突然如同水面一樣,蕩起波紋,一個人從波紋中走出,站到地上之後,波紋逐漸消失,就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林澤,這一次,我一定能夠打敗你!”
風吹起長髮,露出他的面容,正是許久沒有再露面過的石神。
他如同一個普通人類一樣,走進祈鎮。
隨着各個魔力聚集地之間的聯通,祈鎮上往來的陌生人逐漸多了起來,經常有行商或者遊歷的法師、戰士經過,他這一副生面孔倒是並沒有引起什麼人注意。
石神路過,一旁的路人突然打了個寒顫:“喂,你有沒有覺得突然冷了一下啊?”
他的同伴點點頭:“咳咳,是有點,不過我這剛感冒,身上包着這麼多衣服,都感覺突然發寒,有點古怪啊。”
他們轉頭看向四周,發現不少人都裹了裹衣服,不過這種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不一會,就只留下滿街一頭霧水的行人。
這一天,從鎮外到祈山下,也就是祈鎮的主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感覺到了一股發至內心的寒意,爲人們略有些枯燥的生活,留下了一筆談資。
而在石神踏進祈鎮的那一刻,斑石便如同抖糠,戰戰兢兢地蜷縮在牆角,好像這種徒勞的躲避能夠給它帶來一些安全感,肥厚的身軀如同一個肉團,不時蕩起肉紋。
同樣的,林澤也早早地被林漸告知石神的到來,他在祈山上散發着氣息,使得石神筆直行來。
“等我解決了林澤,再來跟你好好聊聊。”
斑石耳旁傳來石神的聲音,嚇得它幾乎要趴倒在地。
來到山腳下,石神踏上石階,隨着嘎吱嘎吱聲,石階如同一根履帶,轉動起來,將石神託着,朝山頂行去。
“呵,下馬威嗎?”林澤在山頂感受着石階的動靜,心知這是石神在示威,輕易地便將一條數百米的石階運作起來,而且沒有破壞一絲它的完整性,就連連接的山體都毫髮無傷,不得不說,石神對土石的掌控力更強了。
“真是好久不見,沒想到你居然敢再來祈山。”
石神聞言嘴角扯起,僵硬地笑了笑:“你以爲這一次,還能像之前一樣打敗我?回去之後,我想了很久,總算是想明白了,我對你們人類的法師有所剋制,是因爲我的魔力性質更強,而你能夠對我的魔力剋制,自然也是因爲如此。”
“知道了又如何?”
“哈,又如何?你倒是很自信,不,這叫狂妄,我會讓你知道,自信過頭,是會吃大虧的!”
石神雙拳握緊,全身肌肉膨起,原本略顯文質的人類外表轉瞬換了形象。
“你,這是由法入戰了?”
林澤眉頭一挑,有些好笑,沒想到石神也跟人類法師一樣,轉修走上了以肉身爲主的路線。
石神已經幾乎失去了人形,渾身佈滿了疙瘩,甚至比一般的雙頭巨人更加猙獰,隨之而變化的是他腳下的土地,飛快的消失不見,填充入他的身體。
“雖然我很想快一點見識你找上門的依憑,不過可不能讓你把祈山毀了。”林澤身形晃動,下一瞬已經來到了石神身前,他只來得及在身前隆起一塊凹凸不平的肉疙瘩,就已經被轟上了半空。
外面的動靜早已經驚動了祈山上的人,魏央等人很快聚攏起來,正好看到林澤準備躍下祈山。
“林澤哥哥,怎麼了?”
齊君看着地上出現的一個大坑,好奇地問道。
“石神來了。”林澤留下一句話,雙腳在地上重重一蹬,被內氣護住的土地整塊往下陷下去一分,他的身體已經衝入空中,朝石神的位置落去。
“石神!?”魏央面露驚慌,“怎麼辦?要不要通知下去,準備抵禦,或者...撤離?”
魏家主捻了捻鬍鬚,倒是沒有太慌:“看林澤的樣子,好像信心十足,我們先一起去看看吧。你們已經不再是之前的你們了,得到林澤的教授,你們應該已經快到巔峰高級戰士了,未戰先怯算什麼樣子。”
“是我太慌了。”魏央定了定神,跟白文光、江離一同朝山下趕去。
齊君跟冰女自然也跟在其後,兩個羽人此時正在山上,有些不明所以,不過能夠跟她們說上話的都不在山上,兩人只好追上齊君跟冰女。
“你們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之前跟你們說過的,那個石神又來了,跟林澤哥哥在下面打起來了。”
“就是你們說過的變化之後的僞人?”
“嗯。”
“我帶你們去吧。”
她們張開羽翼,朝齊君跟冰女伸出了手。
“我不用。”
冰女突然想起,自己跟冰精靈已經重新合體,雖然還沒有到達最巔峰,飛行能力卻已經重新回到她的身體。
四人越過魏央三人的頭頂,不一會就落到了林澤與石神戰團的遠處。
“...這個就是你們說的,跟人一樣的石神?”
齊君也非常好奇,這個古怪的大塊頭,真的是石神嗎?可是這是林澤哥哥說的,應該是真的吧。
此時的石神已經完全完成了變化,除了頸部那一顆還能看出他之前面目的臉,他的身上還長出了十幾個別的腦袋,隨機分佈在周身,甚至偶爾移動,嘴巴開合,在發出細碎的說話聲。
“你會知道,讓我徹底完成變化,是你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誤!”嗡嗡的聲音從石神身上傳來,他頸上的頭顱開口說話,身上的那十幾張嘴巴也隨之而動,發出細微的說話聲,彷彿和音,形成一陣詭異而又令人煩躁的說話聲。
林澤並沒有在意石神說的話,而是看着他身上的一顆腦袋。
“這個,是之前你帶來的那一個吧?”
“沒想到你還認得它?能被你這樣的強者記住,也算是它的福氣。沒錯,這的確是藍巖。我從來沒有將其它生物融入過我的身體,不過打敗你之後,我會破例爲你嘗試一次,我會永遠地收藏你,讓你變成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