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延,想過以後的路沒有?”
小院。
正堂內。
何煉正在與三弟子邵世延進行例行談心會,儘管邵世延要延後一年去開靈,但如今距離開靈也只有一年半不到的時間了。
以前不管吳均明還是齊伯言,都是在這個差不多的時間節點上進行談心會的。
不過相較於前兩者,邵世延的路只怕是最爲堅定的。
果然,依舊吊兒郎當,整個身子癱在八仙椅上的邵世延,舉了舉手上的靈具劍器,道:“自然是成爲一名劍修啊,一名獨一無二,逍遙世間,懲奸除惡,來去自由的劍修。”
何煉撓了撓頭,有些無語,組織了半天語言才道:“那你想過怎麼才能獨一無二,逍遙世間,懲奸除惡,來去自由嗎?”
“簡單!”
邵世延一下坐正身子,笑着道:“成爲天下第一劍修,不就能獨一無二,逍遙世間,懲奸除惡,來去自由了嗎?”
何煉感覺兩人在說繞口令,不過邵世延的這個目標定的太大了。
“世延,人不要給自己訂太高的目標,免得活的不痛快。
不要總和旁人比,那會讓你本末倒置的,就說天下第一劍修,你要讓別人怎麼承認你?你遇到一個其他劍修就要拔劍相向嗎?那樣你以後會有很多敵人的。
當然也不能完全不比,不然哪來的成就感對吧?”
何煉着實有點被齊伯言搞出心理陰影了,齊伯言就是天資太高,心太大,一頭扎進《五轉靈火訣》,這都兩年多了,研究的實質進度只有小幅度推進。
不過也沒有辦法,齊伯言的靈根資質太差,他身前就華山一條道,不行也得行。
但邵世延的選擇很多,沒必要小小年紀就在本心中種下太高的目標,畢竟修士的一生很漫長,會有諸多的際遇,誰也不知未來會如何。
面對何煉的苦口婆心,快要十五歲的邵世延微微皺眉,不由爭辯道:“師父,你是不是對我沒什麼信心?覺得我不可能成爲天下第一劍修?”
何煉沒有正面回答,只道:“明年開靈大會時候,你小子也十六歲了,到時候若是你沒能一劍斬殺一階下品妖獸怎麼辦?
是不是還要延後一年?那到時候你十七歲了,開靈更難,若是到時候還不成功...”
“不可能!”
邵世延彷彿被踩到尾巴一般跳起來。
“師父不是不相信你,或者打擊你,而是人在每個階段都有一定的極限,能突破極限固然可喜,但人力有時窮盡,夠不到就是夠不到。
所以無論做人做事,都要有個預案,實在不行的時候就往後退一步。
不然時不時的把自己逼上絕路,總有失陷的那一天。”
眼見何煉說的認真,邵世延心緒平復了些,坐下後仔細思量了一番,道:“師父,你的意思是不是《劍經》中所講的極剛易折?”
所謂《劍經》不過是何煉委託陳鋒找來的一些低階劍修的修煉心得與體悟,邵世延視之爲寶,常常揣摩。
“你小子還有點悟性嘛。”
“那是,我明白師父的意思了。明年開靈之前,若我不能一劍斬殺一階下品妖獸,那我就去開靈,不過我一定能做到的!”
何煉欣慰的點點頭,他所求不多,邵世延別鑽牛角尖就好。
“再說你那追求,也不一定就要做到天下第一劍修才能實現。
比如獨一無二,你要是成爲煉器師中劍道最強的,劍修中煉製劍器最厲害的,那不也是獨一無二嗎?”
邵世延眼睛一亮,頓時舉一反三,道:“對啊,逍遙自由只要我心內自在就行,
懲奸除惡只要我比奸惡修爲高就行,來去自由只要我跑的快,無人追得上就行了啊。
哈哈,師父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何煉見邵世延聽進去了,心內也鬆了口氣,以後再收弟子,絕對不要牛角尖的,自己的期望也千萬別多高。
何煉有預感,齊伯言早晚會成爲自己的一塊心病,他絕不願有第二塊心病出現。
眼見何煉朝旁邊的案几伸手,一邊乖巧的童兒頓時端起茶遞到何煉手上。
“仙師,請喝茶。”
“嗯,青兒乖。”
這新來的僕童叫徐青兒,是掌門徐道元的族人,不過因爲是個小丫頭,何煉一開始還是有點不習慣的。
不過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何煉覺得這丫頭是自己目前爲止經歷過的所有僕童中最乖巧,最貼心,最好使喚的,簡直讓他喜歡的不行。
故而雖然何煉開始朝築基衝刺,但每天也會抽一個時辰教導這丫頭,有時候也會讓齊伯言和趙火兒分別代授。
徐青兒在煉器一道上的天資遠遜色於齊伯言,只比邵世延好點,但這丫頭能沉得下心,吃得了苦,小小年紀會自己主動用功,何煉覺得還是很有前途的。
“青兒,去把禁制圖拿到我這裡來背誦。”
“是。”
待得徐青兒拿回禁制圖在何煉面前搖頭晃腦的背起來時,那邊的邵世延終於是真的明白了。
“師父,我完全想明白了,只要劍道強橫,煉器高絕,再加上本心純粹和跑得快,我就可以實現自己的追求了。
做到這幾點,如果能成天下第一劍修那自然高興,不行的話,有比我更強的劍修,我不招惹他就是,我修煉我自己的。
哎呀,這一下我感覺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啊,多謝師父指點,我練劍去了!”
邵世延咧嘴一笑,對着何煉行了一禮就準備去出去,只是剛一轉過身就見徐掌門和自家太爺在門口。
邵世延是個混不吝,也沒什麼拘謹的,朝着兩人一行禮。
“拜見掌門,拜見太爺,小子我練劍去了。”
說着,一步踏出,繼而整個人化作青煙,再出現已然在堂外,這是邵世延的特殊資質--雲霧之體的一種化用方式。
徐道元還是第一次見,只道:“世延這小子還沒開靈就能運用自己的特殊資質了?”
邵長青倒是知曉一二,謙虛道:“只是煉體小有所成,能借用一二罷了,不過也全賴何煉用心教導的。”
何煉見到兩人連忙起身,讓到一邊,然後行了一禮。
“拜見掌門,拜見師祖。”
“免禮,坐吧。”
三人分別落座後,背完禁制圖的徐青兒這才見到自家老祖來了連忙行禮。
“嗯,青兒乖,自己出去玩吧,我和你師父說點事。”
徐青兒乖巧的退下,何煉則不由腹誹:我這還沒收青兒爲徒,怎麼這師父的名頭就安上了?
不過腹誹歸腹誹,但自家掌門都開口了,何煉也曉得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
徐道元是很爽利的人,待徐青兒退下,立時佈下一層隔音罩,道:“那‘玄黃印’之事可還有哪些人知曉?”
何煉心裡一咯噔,但還是立時回道:“我夫人趙火兒,賈英的師父陳楠,另外符傳道練氣弟子唐小山和賈英的弟弟賈林二人應該也知曉一二。”
“那就等趙火兒來了再說吧。”
徐道元說話的同時,手上激射出幾道飛訊流光,一旁的邵長青也如此。
等待趙火兒的同時,三人也閒話起來。
“剛纔聽世延所言,這小子心還真大,可惜我百藝門劍修傳承寥寥,這小子日後的路不好走啊。”
“也不是沒有,雜藝院當年也出過幾位劍修,只是這混賬不以技藝爲本,卻以劍道爲本,大大違逆我百藝門正道。”
百藝門的正道就是其他門派眼中的邪路‘以旁藝近大道’,不過這就是百藝門的正朔傳承。
“不管怎麼說,這小子比幾年前強多了,如今也能以凡人之身煉製上品靈具劍器,放在以往可是想都不敢想,多虧何煉用心,我這情面捨得大大的值了。”
邵長青看上去對邵世延頗爲滿意的樣子,何煉多少也鬆口氣。
趙火兒來的很快,等進入堂中給兩人見禮後就挨着何煉坐下,徐道元和邵長青立時神色鄭重起來。
“此番河府秘境,門中弟子賈英以你煉製的‘玄黃印’將榮家參與秘境的十九人屠戮一空,僅剩一人,還被嚇瘋了。”
徐道元的第一句話就讓何煉心頭狂跳,但驚異的同時,心內卻只覺一陣暢快,不由握緊拳頭,暗中爲賈英喝彩了一句:“賈師姐做得好!”
“此番榮家參與河府秘境之人,有一人是榮家元嬰修士榮青生的嫡親血脈後人,榮青生對此子極爲看重,其資質也是榮家近二十年來資質最高的。
此子上品靈根,十四歲開靈,七年便至練氣大圓滿,如今不過二十二歲,年輕人心高氣傲,不屑血脈恩澤,想依靠己力,此番卻失陷河府秘境。
榮家對此事絕不會善罷甘休,師叔已然預計榮家很快就要打上門來。”
何煉心中一緊,面色沉凝起來,儘管對賈英大開殺戒的後果已然有所預計,但榮家元嬰修士這般快直接插手還要打上門來,何煉也是沒想到的。
“剛纔我去信問過陳楠和賈林了,陳楠是本分之人,玄黃印乃法器重寶,她並未對外透露。賈林則是沉默寡言之人,亦未對什麼透露。這兩人我之後會再交代一番。”
說完,徐道元看向邵長青。
“唐小山此人倒有些多嘴多舌,不過此番倒是反常,並未對外言及玄黃印之事,賈英參與河府秘境前後,此人大多都在閉關。”
何煉聽到這話倒不意外,唐小山對賈英的心思當真瞎子都能看見,事涉賈英,又或許賈英有過交代,唐小山並未對外吹噓,加之賈英修爲在他之上,爲了日後能順利結成道侶,唐小山這幾年也多在苦修。
見玄黃印之事並未大範圍傳播開,徐掌門和邵長青都多少鬆了口氣,徐道元隨即道:“我二人此番來,是受師叔親命。
師叔言:何煉日後再不可煉製‘玄黃印’這等法器重寶,一旦爲外人窺得他有此能耐,榮家勢必會找到他頭上。”
聽到徐道元鄭重交代,何煉終於曉得自己此番有些失了謹慎,連忙受教之餘,不由問道:“可已然煉製好的又當如何?”
說完,何煉張口一吐,那面冰螭印現於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