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章浩然寫下反詩
輪到畢玄機了。
畢玄機雲淡風清的,沒當什麼事,她一聲叫停,還是一個“青”字。
她沉吟片刻,吟詩:“青燈十載日影殘,只悟心香不悟禪……”
詩作金光。
只剩下三人了!
章亦雨坐在他兄長章浩然的下首,章浩然坐在林蘇的下首,輪到章亦雨了,章亦雨尷尬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參加今天的宴會是一個錯誤。
因爲全桌,只有她一個人不會寫詩。
大家都寫了,一個都沒漏,到了她這裡,卡!
算什麼呀?
面對飛到自己面前的輪盤,章亦雨臉色風雲變幻:“我就免了吧?我喝酒!我不佔你們的便宜,喝白雲邊,三杯也行!”
實話實說,章亦雨這氣度沒說的。
她本身就不是舞文弄墨的,她是凌雲天驕,比身手她不可能慫,但這比文的事兒,她不參加,而且豪邁地表示喝白酒,夠可以的了。
輪盤移到了章浩然面前。
章浩然叫停!
輪盤停下,卻是一抹黑色!
黑字開頭!
章浩然吟道:“黑骨縱橫白骨收,蒼中十室九不留,浮雲千載悠悠過,何曾片縷下中州?”
林蘇的眼睛猛地睜大,充滿不敢置信!
爲何?
因爲章浩然這首詩,犯了很大一個禁忌!
他矛頭所向,赫然是聖殿!
他說的“黑骨”指的是“黑骨魔族”,白骨,指的九國十三州的百姓,蒼中,乃是黑骨魔族肆虐時,最爲慘烈的戰場,浮雲指的又是誰?
浮雲高高在上,悠閒自在,又何曾真正關注過腳下的蒼生疾苦?
你聖殿就是那高高在上的浮雲!
你在大蒼百姓最需要伱們的時候,袖手旁觀,有什麼資格對於世俗之事事事把控?白鹿書院的事情,你們憑什麼硬插手?
世俗之人,如果直接反對聖殿,後果不堪設想。
但章浩然偏偏就自找麻煩!
爲何?
他是爲林蘇做的!
林蘇目前跟聖殿關係很微妙,隨時都可能逆反聖殿,他無法預知這種逆反,會有何種可怕的後果,他也改變不了這種進程,他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他來試試!
他用一首類似於反詩的詩,來測試聖殿的反應。
如果聖殿的尊嚴真的不能挑釁,那要遭殃的也只是他章浩然!
林蘇之後就知道怎麼做了。
如果聖殿不處置他,就代表聖殿的尊嚴也並非絕對性地不能挑釁,林蘇將來的環境,也就輕鬆得多。
這就是章浩然!
他不會說什麼豪言壯語,他不會拍胸作保義憤填膺,他不會對酒當歌,意氣風發,他永遠淡若春風,但是,他骨子裡傳承着章氏一慣的血脈,章維空,章居正,如今輪到他章浩然!
他的這份心意,別人或許並不懂,但林蘇懂!
林蘇不希望他這麼做,但是,他已經做了!
林蘇唯有盯着大同輪盤……
這輪盤的判定,其實就代表着測試結果。
輪盤轉了七八圈,最終,給出了答案!
五彩之詩!
詩入彩,代表着聖殿的肯定!
聖殿也並未因章浩然的這首反詩,而降下罪責,反而給出了肯定!
五彩詩一出,衆人歡呼。
林蘇和章浩然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在場之人,唯有莫名,眉頭悄悄皺起……
但她的這份心結,瞬間也消解於無形。
輪盤轉了整整一圈,留下了足以永載史冊的文道豐碑,最後來到林蘇的面前。
這就是今日酒令的最後一環。
輪盤無聲地旋轉,等待着林蘇的叫停,林蘇叫停了……
輪盤停下,沒有任何顏色!
所有人全都懵圈!
“怎麼回事?”章浩然道:“沒有顏色?”
莫聞淡淡一笑:“抱歉林兄,這種顏色或許打了你一個措手不及,就算是小弟面對你這詩壇奇才,擅自加的難度就好,沒有顏色,是本色!你就以‘本’字爲首字,寫下今日酒令的終篇吧!”
衆人對視一眼,原來如此。 還以爲這輪盤出了毛病。
不過莫聞所說的倒也是真話,今日之酒令,起於玉鳳公主,從左到右依次而來,越是在後面的人越是沾光,因爲他們構思的時間會長,反正也就九種顏色,九個字而已,每個字都可以提前構思。
林蘇這種奇才放到最後,如果沒點新鮮花樣,那他就太佔便宜了。
這種便宜想必他佔着也不好意思,所以這姓莫的公子(其實明眼人都看出來,她就是假公子)給他加了難度,完全跳出九色之外,給你一個本色。
你原來不管打了多少腹稿,全然無用。
因爲你絕對想不到,輪到你頭上,會是本字!
林蘇微微一笑:“行吧,就以本字開頭寫首《卜算子》吧……本是後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經閣半卷書,坐井說天闊;大志戲功名,海斗量福禍,論到囊中羞澀時,怒指乾坤錯。”
詞出,七彩之光瀰漫天地。
沒有傳世,因爲他的立意並不高,這只是一首自嘲之詩。
縱然只是自嘲,但何人能嘲到如此程度?這嘲,是遊戲紅塵之嘲,嘲的是他自己,嘲的又何嘗不是錯亂的天下?
莫名緩緩站起:“本是後山人,偶做前堂客……林兄之自嘲,嘲己嘲人嘲天下,比昔日的‘一蓑煙雨任平生’更多了三分辛辣。真正是嬉笑怒罵皆精妙!今日一會,大慰平生,我兄弟盡飲杯中酒,以示對各位之敬意!”
托起杯中酒,兩兄弟深深一鞠躬,喝盡。
衆人紛紛起身,也都將杯中酒喝了。
侍女穿梭,正式進入酒宴。
酒一杯杯地喝,品評剛纔留下的詩詞,衆人也是大爲振奮,今日之詩,首首有可圈可點之處,明日刻上靈隱詩壁,京城的文人都該瘋了……
唯有章亦雨不是很開心。
今天的詩會,就她是個異類,大家都寫了詩,陸幼薇寫了彩詩,連那個一直在“撩他之路”上奔走的謝小嫣,都寫了詩,連修佛的尼姑都寫了詩(哦,畢玄機其實不算尼姑),唯有她,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你們是不是欺負我……
我喝酒,我用酒量碾死你們!
章亦雨一口氣喝了好幾杯……
耳邊傳來一個聲音:“小寶貝你不是文人啊,你是凌雲天驕,世上會寫詩的千千萬,能在額頭彈琴殺敵的有幾人?你不是別人,你就是你,不一樣的煙火!”
章亦雨接觸到林蘇的眼神,心情瞬間好了一半。
“真正要比詩,你其實也有機會,咱們生個兒子,我按着他的屁股讓他學文,將來讓他幫他娘出氣,用詩詞之道碾壓全天下!”
章亦雨眼珠慢慢變色,白眼珠比黑眼珠多:“你有種就直接說出口,別傳音!你敢嗎?”
她在這邊跟林蘇鬥嘴,你一言我一語地玩了個不亦樂乎。
而莫家兄弟……姐妹,含笑觀之,沒有人知道,她們其實也在傳音……
“姐姐,今日的情況你能想到嗎?”莫聞笑容不減半分,甚至動作都沒有絲毫不流暢之處,一縷聲音傳向莫名。
莫名道:“天命輪盤,專測本性,白爲純,青爲清,黑爲勇,黃爲智,我能接受章浩然的勇,畢竟這合乎章氏的一貫本性。也能接受林某人選中黃、黑、紫、青任何一種顏色,唯獨想不到,他會是一個‘本’!”
“本,意味着什麼?”
“乃是生命最初的狀態!”
莫聞手中酒杯停在了脣邊,一口氣呼出,酒杯漣漪陣陣,她的聲音無聲鑽入莫名的耳中:“生命最初的狀態……至情至性至真麼?”
“是!但是,至情至性至真,是善還是惡?是好還是壞?”
“至情至性至真,豈能爲惡?所以,姐姐,我還是覺得,他不該是那個既定的結局!”
莫名輕輕嘆息:“妹妹,你真的認爲人之初,性本善?那你可知,懵懂孩童霸奶而食?崖頂鷹雛殺胞而獨生?人之初性,就是惡!這份初性帶到成年,帶入聖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爲所欲爲,豈有不成大禍之理?”
莫聞啞口無言……
人之初,是善是惡,她已無法分清。
你說它善,有充足的理由,因爲人那個時候,就是一張白紙,什麼都不懂,純得透徹,能壞得哪裡去?
但是,姐姐所說的也有道理。
孩童知道霸佔母親的乳汁,懸崖頂上的飛鷹,爲了獨佔母親的滋養,可以將同胞兄弟姐妹推下懸崖,這都是生物的本性。
這些本性在幼年時代不算什麼,但成年之後,特別是擁有了巨大能力之後,是很容易演化成災難的,你由着你的性子做事,你想怎麼幹就怎麼幹,別人怎麼辦?規則怎麼辦?規則一崩,聖不聖,道不道,人不人,國不國!
她們的一番對話,沒有第三人知道。
從她們的對話中也可以看出,今夜的酒宴,遠遠超出了衆人的認知。
莫家兄弟……莫家姐妹組織今夜的酒宴,目的絕不簡單!!
那個輪盤,更不簡單!
所有人的顏色,其實不是隨機的,也不是莫家姐妹可以控制的,大同輪盤,其實不叫大同輪盤,而是天命輪盤,它是一件測試本性的法寶!
測試!
纔是今夜酒宴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