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君，你說這些人，搞這麼大陣仗，匯聚了一干仙神，是想要幹什麼呢？”
長安城內。
東方朔帶着瓜果、木幾，也來到了方龍野所在的那方屋脊上。
一邊不動聲色，小心伺候着方龍野這位大爺，一邊提出心底的疑問。
他怎麼也想不通，這些仙神是閒着沒事幹嗎？非要跑過來，觸自家陛下的黴頭。
他雖然只是一介真仙，卻也看的分明，這一干仙神就是全聯合起來，也沒辦法與大漢龍氣相抗。
真要較起真來，讓陛下拼着一些代價不管，全力施爲，這些人便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你問我，我問誰去？”方龍野不由暗自翻起白眼來，只是顧及自己的高人形象，這句話也只是在心中吐槽，沒有宣之於口。
他也想知道，這麼多的仙人神靈，放着大好日子不過，跑到這長安城來，爲的是什麼。
神道中人還好說，之前在大漢手中吃了那麼大的虧，不趁劉徹如今最爲虛弱的時候下死手，真等他緩過來了，想報復都沒地兒報復。
至於仙道中人，也跑過來湊熱鬧。這就叫方龍野看不明白了。
而且，雖然這些仙道中人，看起來與一干神明涇渭分明，卻隱隱又有聯合之勢，顯然這些仙道中人，對大漢也是有着一些不爲人知的心思。
當然，這裡面也有一部分仙人，是站在大漢這邊的，不過相比前者，數量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好好看戲就是了～你管那麼多幹嘛？”方龍野伸手接過東方朔剝好的一盤乾果，隨手往嘴裡丟了一把。
故作不耐煩道。
“龍君，我悟了！龍君此言可是要告訴小道，莫要好高騖遠？”東方朔眼見方龍野皺起眉頭，立馬反省道。
方龍野見得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嘴角一陣抽搐。這貨裝瘋賣傻，還真有一套。
他可不覺得在人間摸爬滾打的東方朔，會是個腦補怪。不然他也不叫東方朔了～
“行了！別搞怪了～給我再來一盤乾果。”方龍野打斷了東方朔繼續要裝瘋賣傻子的舉動，擺手道。
旋即又觀察着四下的動靜，心道:“管他們有什麼目的，最好直接打起來。打得越兇越好～”
“甭管什麼好處，總得讓我分一杯羹吧！”
……
就在他心思莫名，打着坐山觀虎鬥的心思時，倏而心頭一動，若有所覺，不由站起身來，看向冥冥。
卻見眼前凡人難見的虛空，突然泛起漣漪重重，一方肉眼難見的法界空間，驟然降臨。
將整個東方府邸，拉進了一處冥冥時空。
一種莽莽的氣息撲面而來，四下全是虛無一片，不見任何東西。明明還是站在原地，方龍野卻感覺，自己已變得看不清過去，現在，未來。
下一剎那，天河倒垂，波光瀲灩，自上游往下，現出一尊龍影，龐大到不可想象，龍鱗斑駁，盡是時間留下的痕跡。
下一刻，龍影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姿偉岸，頭戴龍冠，瓔珞垂簾，有君王之相的中年人，龍行虎步般走出。
隨後，似乎是意識到什麼，身子一搖，化爲一個白衣秀士，頭戴逍遙一字巾，丰姿英偉，聳壑昂霄。
然後朝着方龍野溫和一笑，朗聲道:“同族的道友，涇河這裡叨擾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
儘管眼前這一出，動靜可不小，很是嚇了他一跳。但他還是回禮道:“方某見過涇河龍王。”
卻是眼前這位，赫然是前世西遊記中有名的大冤種——涇河龍王。
西遊的開端，明面上，便以他爲始。
伸手邀其入座，方龍野眸中暗自打量着這位。旁人不可見的眼底，浮過一抹奇色。
儘管這位涇河龍王，自現身之後，就有意收斂自身。
但渾身上下晦深如海，不可測度的氣機，還是告訴他，這位遠比他之前見到的呂瘟，還要境界高深。
事實上，何止是境界高深，簡直是高出天際了。
得益於之前擒拿在側的龍萱，方龍野還是知曉，這位涇河龍王底細的。並不僅僅只是從前世記憶中，對其有一個淺薄的印象。
因爲這位涇河龍王，在洪荒可不是籍籍無名的人物，而是龍族有名的上一代天驕，現如今已然位列太乙金仙。
甚至在那麼多太乙金仙中，都排在了前頭。
有好事者列出的，洪荒中最有可能成道大羅的幾個太乙金仙中，就有他的名諱在列。
這是龍族中，一尊足以與闡教哪吒並列的人物。
而這也是，方龍野眸底生奇的原因。
眼前這位，他是怎麼看，也沒辦法，將其與前世西遊記裡，那個輕而易舉便被魏徵夢中斬殺的大冤種，當作同一個人。
不說別的，單單這份硬扛着漢武帝主宰的大漢龍氣，入長安如履平地的姿態，就遠比那西遊記中的他，強上百倍千倍。
可能唯一相似的，就是同樣的教子有方，勢力廣闊吧！
和前世西遊記中講述的那樣，作爲『八河都總管，司雨大龍神』的涇河龍王，生有九子，除去小兒子尚養在涇河龍宮。
其餘八子皆已是獨擋一面的人物，早早有了自己的一番事業。
長子小黃龍，見居淮瀆；二子小驪龍，見住濟瀆；三子青背龍，佔了江瀆；四子赤髯龍，鎮守河瀆；五子徒勞龍，與佛祖司鍾；六子穩獸龍，與神宮鎮脊；七子敬仲龍，與玉帝守擎天華表；八子蜃龍，在東海龍王處，砥據太嶽。
這是什麼概念？
四瀆佔全了不說，還跟各方勢力都扯上了關係。
雖然——
由於四瀆總攝南瞻部洲水脈之氣，內裡潛藏着無數古老的水仙水神，不乏大羅圈禁的道場。
他那四個兒子，也只是佔了四瀆很小的一部分。
但饒是如此，已然足見不凡了。
反正方龍野不相信，在這個世界，涇河龍王還會一如前世西遊記那樣，下場悽慘～
單單他這一大家子，應了龍生九子之相，就讓他成道大羅的可能，漲了三成不止。
這樣的人物，龍族會捨得推他出去當炮灰？要真如此的話，那他方龍野還是拍拍屁股，轉身徹底加入妖師府得了～
想來，就算以後故事脈絡依舊，但絕對會有着不爲人知的隱情。
方龍野拋下自己心底的諸般念頭，爲涇河龍王斟了一杯百花仙釀，問道:“卻不知前輩來尋方某何事？”
方龍野可不會相信，這涇河龍王來此是湊巧的事。一看就是衝他來的。
“哈哈！”涇河龍王舉起酒盞嗅了嗅百花仙釀的味道，一臉沉醉的感覺，先是一飲而盡，然後纔開口笑道:“自是來見一見道友你了！” “看看道友作爲咱們龍族的後起之秀，是怎樣的不凡～”
“順便也與道友你攀一攀交情～”
方龍野心道，這龍王倒是爽利，一點也不遮遮掩掩。
方龍野見此，也不客氣，直接朝這位太乙境中的絕頂人物，開口道出了自己的疑問:
“不知前輩可知，這些仙神爲何齊聚長安城，攪和當世人王的壽誕?”
“難不成，他們還真打算抗着人王龍氣，殺入長安城去不成？”
涇河龍王笑語盈盈道:“他們還真是這樣打算的。”
“人族的王朝龍氣又不是萬能的。當世人王，連運朝一道都沒走上。這樣的王朝龍氣，有的是辦法破解它對於修行者的壓制。”
“哦？”方龍野目光一愣，不由喃喃道:“只怕這種手段，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使出來的吧？”
“想必這些人除了報復以外，還另有所求吧？”
涇河龍王正要應答，卻不曾想遠處傳來了一道爽朗的笑聲:“果然是得到三聖母另眼相看的俊傑，一下子就提到了要點。”
只聽聲音，就感覺來者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就是有一點，言語之間，卻多是對方龍野的恭維之意。
頗有些討好的意味。
“我道是誰，原來是大水牛你啊！”涇河龍王目光燭照，卻是第一眼就看了過去，認出了來者。
方龍野也定睛看過去，眼見得遠處一個魁梧有力的大漢，往這邊而來。
這大漢手中，提着一根幽沉的鐵棍，頭生青色牛角，身披青銅戰甲，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路帶風，全然一副大妖姿態。
聯想到涇河龍王之言，想來這人應該是頭水牛成精。
只見絲絲縷縷的煙水，瀰漫在他的腳下，呈現出一種黑青，莽古的氣息四溢。
方龍野心頭一動，這來者渾身上下，竟然氤氳着一股濃郁的先天氣機，這水牛精竟然還是先天生靈！
真是羨煞旁人啊！
涇河龍王見方龍野面色一怔，不由微微一笑，當即朝他打出一道流光。
方龍野心念一動，接收流光，涓流信息涌入心田，對不遠處這位的來歷，登時瞭然於心～
“怪不得我感覺，這位涇河龍王口中的‘大水牛’，三言兩語間帶着一種恭維味道，本來還以爲是我的錯覺～”
昔日五帝之一的唐堯在位，天下洪水氾濫，禹皇奉命治水，梳理天下河流水脈，誅殺無數趁機興風作浪的妖魔。
而天下山水，爲首的便是五嶽四瀆。其中五嶽神山不用多說，而四瀆水脈，指的便是長江黃河，淮水和濟水。
其中，長江上游的一段水脈，也就是在現如今的蜀地，誕生了一頭先天水妖。
便是如今奔向他的那個大漢。
這頭先天水妖，雖然比不上，秉承整個淮瀆水脈誕生的水猿巫支祁。
但其誕生之際，被肆虐的洪水氣息浸染，相當於秉承水氣的暴虐一面而生，生來性格爆裂，自然不斷地興風作浪，肆虐着本就人數不多的古蜀之地。
甚至後來，這頭水妖爲阻止禹皇開鑿水道，還投奔了帶頭大哥無支祁，成了其麾下拋頭顱灑熱血的小弟之一。
結果嘛～
可想而知。
若非其屬於水脈之氣生出的先天生靈，倘若殞落，與之氣機相連的水脈，必然暴動難止，當初一路治水，斬殺妖魔無數的禹皇，早就一刀了結了他。
但爲了普通的人族百姓着想，禹皇也只好依照對待無支祁的做法，將包括他在內的一干先天水妖，重新鎮壓回了誕生他們的水脈中。
而這頭先天水妖，乃是長江上游三江岔口的水眼中，誕生的一頭先天水牛，自然被重新鎮壓在了三江水眼當中。
那這隻水牛爲何又脫困了呢？
這就不得不提到，一個在蜀地家喻戶曉的人物——二郎神了～
這先天水牛被鎮壓後，並不消停，等到禹皇成道禪位後，便時不時衝擊鎮壓自己的禁制，妄圖逃脫。
使得蜀地三江水眼所在的大片區域，一直水汽逸散，大雨連綿不絕，洪水氾濫成災。
而三江水眼，位於蜀地三江匯流的岔口，大江氾濫之水，有大半都是從這處岔口洶涌而出。
因此——
三江岔口，又被人稱之爲，灌江口！
而這頭先天水牛～
便是在二郎神楊戩，天命之下，一縷化身轉世李冰二子，修建都江堰，徹底消弭三江水患後，不懼打殺他的遺禍，找上門時——
識時務地徹底跪了，這才得以皈依道門清源妙道真君座下，保住了小命，還重獲了自由。
估計，這牛角大漢不知從哪裡知曉了，他與楊嬋如今曖昧不清的關係。
這纔在話語間，對他流露出了一些恭維之意。
……
思量間，這先天水牛化生的大漢已到了跟前，方龍野回過神來，當即起身相迎。
無論是衝着他根底來的知情者，還是衝着他其他方面來的一知半解之人，總之，不管是衝着他哪一方面來的，只要是抱有善意，他都歡迎。
“客氣了！客氣了！”
這位從灌江口偷跑出來的青牛神尊，一見到方龍野起身相迎，不由擺手道，頗有些誠惶誠恐。
卻是之前，他與防風氏那幾個神明，打開天窗說亮話以後，自然也就有些不歡而散。
本來出了那方法界空間，是要散散心，順便拜訪一些故人。
卻不成想，冥冥中感知到了，自家二爺的妹妹，那位三聖母的些許氣息。
結果，循着味兒過來了，卻沒見到那位姑奶奶，反倒是一個公子哥兒樣的人物，身上夾雜着那位姑奶奶的氣息，凝而不散。
他好歹也是太乙神尊，自身也與不少漂亮的小母牛，生下過好幾窩的小牛犢。
哪會看不出，這小子跟三聖母那位姑奶奶的關係，絕非普通朋友那麼簡單～
腦子一轉，就想明白了個大概。
自然嚎着嗓子過來了～
只是激動之餘，光想着和這位很可能是自家二爺的妹婿，攀結交好了，卻沒有太注意這位的樣貌。
如今近身一看，嚇出一身冷汗。
但見這位爺，金冠束髮，一件團龍雲錦白袍在身，雙眉入鬢，整個人奇偉俊秀，明明與自家二爺的樣貌截然不同，卻偏偏感覺兩人簡直太像了！
一樣的俊美無雙，一樣的冷峭目光，一樣的傲意深藏，……尤其那眉間一簇青蓮道紋，不細看，大致打量過去，只感覺兩個人的身影都重合了。
嚇得他腿肚子一軟，差點衝着這位素未謀面的小龍，直接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