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靖與哪吒，陪着孫悟空演了場猴戲過後，便領着衆將，直至凌霄寶殿，啓奏道：
“臣等奉陛下法旨出師下界，收伏妖仙孫悟空，不期他神通廣大，不能取勝，仍望大天尊添兵剿除。”
玉帝看着一本正經的李靖與哪吒，強忍住白眼，道：“諒一妖猴，有多少本事，還要添兵？”
哪吒倒也是戲精，故作一副沮喪的樣子，湊到玉帝跟前奏道：
“望大天尊赦臣死罪！那妖猴使一根鐵棒，先敗了巨靈神，又打傷臣臂膊。洞門外立一竿旗，上書‘齊天大聖’四字，道是封他這官職，即便休兵來投；若不是此官，還要打上凌霄寶殿也。”
“這妖猴何敢這般狂妄！着衆將即刻誅之。”玉帝也是好演技，當即放開威勢，一副大怒的樣子。
駭得殿中很大一部分不知詳情的仙神，個個悚懼不已。
方龍野的神道分身在殿中看得只想笑，不由將目光投向了站在班中老神在在的太白金星，心中暗道：
“金星老倌兒，該你上場了！”
果然，
下一刻，太白金星睜開眼，自班部中走了出來，又像上次那樣奏道：
“那妖猴只知出言，不知大小。欲加兵與他爭鬥，想一時不能收伏，反又勞師。不若陛下大舍恩慈，還降招安旨意，就教他做個齊天大聖。只是加他個空銜，有官無祿便了。”
“怎麼喚作‘有官無祿’？”
“名是齊天大聖，只不與他事管，不與他俸祿，且養在天壤之間，收他的邪心，使不生狂妄，庶乾坤安靖，海宇得清寧也。”
玉帝沉吟了片刻後，笑道：
“也罷，便依卿所奏。”
即命降了詔書，仍着金星領去。
一時間，凌霄寶殿中，不知情的大部分仙神，一個個面面相覷。
這是什麼詭異的展開？
那妖猴在天庭當官又是剋扣軍餉，又是倒賣物資的，事敗後，反下天庭不說，還嚷嚷着什麼嫌官小。
在打敗了天庭大軍，將李天王等人都弄了個灰頭土臉後，以天庭的強勢，不再派人鎮壓不說，居然還要給個齊天大聖？
太白金星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莫非那孫悟空，乃是他在下界和相好的生的私生子不成？
更詭異的是，
大天尊他居然同意了。
他不是最看重天庭威嚴的嗎？
其中的原委、內情，真的讓人看不明白，覺得一塌糊塗。
方龍野在殿中，見到這些矇在鼓裡的仙神，不由暗自搖頭，這就是人爲什麼一定要追求強大的原因。
弱小的人，連實情都無法得知，更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暈頭轉向地，跟着別人推動的大勢而行～
……
太白金星奉詔後，徑直出了南天門，再次來到了花果山。
但見整座花果山相比之前，多了不少肅殺之氣，各樣妖精，一個個都執劍拈槍，拿刀弄杖的，在那裡咆哮跳躍。
一見太白金星，皆上前動手。
太白金星道：“那衆頭目來！累你去報你大聖知之。吾乃上帝遣來的天使，有法旨在此請他。”
衆妖聞言，忙不迭跑入報導：
“大王，大王，外面來了個老者，就是上次的太白金星，他說自己又得了玉帝玉帝法旨，還要接着請你。”
孫悟空呵呵冷笑：
“來得好，來得好！上次便是這老頭欺瞞了我，騙了我做了那什麼看大門的，這次他居然還敢來！”
“看俺老孫怎麼收拾他！”
當即教衆頭目大開旗鼓，列隊相迎，帶引羣猴，耀武揚威。
“好你個老倌，上回騙了俺老孫，你這回居然還有臉來當說客！”
“大聖，誤會，全是誤會啊！”
太白金星趨步向前，徑直來到水簾洞門前，面南立着道：
“如今大天尊已經查明真相了，之前純粹是那巡天使對大聖惡語相向，大聖受不住其刁難，才下了界。”
“結果那巡天使對大聖懷恨在心，被人救活後，夥同大聖你之前的下屬，一口咬定大聖你剋扣軍餉，倒賣物資，玉帝這才大怒，下旨要李天王領哪吒下界取戰。”
“哼！確定不是你們見了俺老孫神通無量，這纔想着重新來招安？”
孫悟空冷哼一聲，呵呵冷笑。
“大聖有所不知，之前李天王父子遭受敗北後，迴天奏道：‘大聖立一竿旗，要做齊天大聖。’衆武將還要支吾，是老漢力爲大聖冒罪奏聞，免興師旅，請大王授籙。玉帝准奏，因此來請。”
“這麼說，我還得感謝金星老倌兒你不成了？”孫悟空冷笑不止，只揪住原來的問題不放，質問太白金星道：
“上次是不是你騙了俺老孫，俺老孫堂堂美猴王，居然給你們守了十來年大門，這筆帳怎麼算？”
“大聖，”
金星一副苦口婆心地辯解道：
“我知道大聖嫌惡官小，但自古以來，凡授官職，皆由卑而尊，此乃規矩。況且大聖你回想一下，你當初所認識的鎮守元帥哪一個不是金仙之尊？”
他見孫悟空面色緩和，一副陷入回憶的樣子，繼續趁熱打鐵道：
“大聖是跟腳不凡，鎮守元帥一職也是屈就了大聖，但按照天庭規矩，讓大聖你擔當鎮守元帥，也不算哄騙吧！”
太白金星見孫悟空被自己說得不由點起頭，一揮拂塵，接着道：
“我記得剛開始就和大聖你說過，天庭規矩森嚴，是個講資歷的地方，鎮守元帥的職位你暫且應下，以大聖你的本事，不消多時，就能立下各種功勞，到時候想要什麼官職不能成？”
“可大聖你自己卻耐不住性子，才做了幾年，就嫌惡官小了，你捫心自問，我在哪裡哄騙你了？”
“哦？照金星老倌你這麼說，倒是我的不是了？”
見孫悟空原本緩和的眼神中，又浮現出一抹兇戾，太白金星也知見好就收的道理，當即搖頭道：
“這裡面的罪魁禍首，自然是逼得大聖你反下天庭的巡天使，若非有這個小人作祟，大聖你又怎會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反下天來？”
“如今大天尊查明真相，已將其消了仙籍，斬了仙身，削了仙骨，只餘一縷真靈，打入了十八層煉獄，也算是爲大聖你出了一口惡氣～”
猴子到底是有些官迷，太白金星費了一番口舌，總算態度軟化下來了，道：“那不知天庭當中可有此‘齊天大聖’之官銜也？”
見孫悟空總算找了個臺階想下，太白金星立馬笑道：
“老漢以此銜奏準，方敢領旨而來；如有不遂，只坐罪老漢便是。”
孫悟空聞言，態度徹底軟化下來，甚至還再次懇留太白金星飲宴。
太白金星推脫後，他也不惱，只是處理了一番洞府中的事宜，再次次駕雲跟着太白金星上了天庭。
……
東海以東，
汪洋恣肆，浩浩蕩蕩，橫無涯岸，一道身影正穿梭在虛空中，不斷變換着方位，似乎在搜尋着什麼。
這道身影不是旁人，正是方龍野的真身。
他打聽清了下次蟠桃宴會的舉辦時間，離如今還有個百八十年。
也就是說，
猴子這次上天后，大概有個百八十年纔會上演大鬧天宮的戲碼。
故此趁着空暇時間，他打算多找幾樣寶貝，充實一下自身。
而最先讓他行動起來的，就是那條曾與帝俊拉車的老蛟手中的極品先天靈寶——翠光兩儀燈。
倒不是他最渴求此物，
其實，就他目前手中的諸般靈寶，哪怕是用到大羅，也足以傍身了。
關鍵是柿子要挑軟的捏。
讓他心心念唸的陰陽二氣瓶，在金翅大鵬鳥手中，這貨作爲孔宣的弟弟可不是好惹的。
巨靈秘庫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搜尋，自然要往後稍一稍。
能對他蛻變血脈，繼續提升跟腳的祖龍九子，倒是位置明確，但牽扯甚大，必須要做好完全的準備。
還有其他好幾樣東西，都是如此，不是虛無縹緲，便是困難重重。
諸般比較下來，還是那條手中有着先天靈寶的老蛟好對付～
這不，通過他之前交易兌換的大命運術和隔垣洞見、迴天返日等一系列神通的推演，方龍野很快就確定了那條老蛟如今的方位。
“移星換斗！”
方龍野並沒有急着過去。
而是調動自身大半的法力，最大程度地催動移星換斗神通。
將與之相關的天機一一遮蔽、篡改，又施展九息服氣快速恢復自身，這才悄然無息地往一個方向遁去。
……
一方犬牙交錯的海島，山石嶙峋若虎踞，四下水浪滔天，周匝千里卻波瀾不興，海島上空，一道身影飄然獨立。
這身影是一箇中年人模樣，頭戴瑞彩寶冠，身披法衣，容顏俊偉，氣質飄逸中卻帶着一種邪惡的意味。
這中年人不是旁人，
正是方龍野尋找的那條曾經爲帝俊拉車的老蛟，名喚渾渝。
也不知他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當初跟方龍野碰面的時候，尚且一身重傷未愈，如今卻已經恢復了一身傷勢，還破而後立。
修爲上面更上了一層樓，在太乙金仙中也走出了很遠很遠。
“歸墟的力量果然不凡～”
這老蛟正望着海島中央一方淵不見底的池子，嘖嘖稱奇。
嗯，準確來說，這池子更像是一個一個極其怪異的漏斗，上霜白而下玄黑，不是黑白分明，而是黑白的界限不停地被打破，不停地交錯。
或是霜白徹底壓下玄黑，或是玄黑徹底壓下霜白，完全不平衡。
這漏斗好似有一股吸力一般，接引着遠在冥冥之地的歸墟之力，注入漏斗中，然後化爲宏大到能夠席捲四方的崩塌之力，無比的混亂。
若非冥冥中有天地之力壓制，怕是這淵池早就不在侷限於這一座海島了，而是朝着四面八方肆虐開來。
方圓億萬裡地界都會崩塌毀滅，不復存在，被歸墟吞沒。
而這還不是真正的歸墟，只是歸墟當中一絲半縷的力量傾瀉罷了。
這老蛟渾渝伸手自淵池中攝取出一縷斑斕之氣，這是歸墟之力與其他氣機交感而成的產物。
算不得真正的歸墟之力。
但也正因此，
他才能夠攝取在手，不然就憑他如今的修爲，哪怕只是一絲半縷的歸墟之力，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他仔細打量這縷斑斕之氣，可以看到內裡似有一世界投影，不斷演繹着各種各樣的末日景象。
火山噴發，水漫成災，死亡降臨，屍山血海，……等等等等，瀰漫殺戮，混亂以及絕望。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渾渝他參悟的乃是混亂之道，故此見到這縷斑斕之氣，看到的並不是吞噬毀滅一切的歸墟終結。
這要換個人再來看，自然也不盡相同。當然，這斑斕之氣到底是歸墟之力造就的，不管誰來觀瞧，都會偏向於負面毀滅一道。
將這縷斑斕之氣湮滅，
渾渝擡腳來到這淵池旁，看着這方淵池中的力量影影綽綽，神情中有凝重，有詫異，還有欣喜。
這淵池並不是他的手筆，而是當初他很弱小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他猜測應該是洪荒某一次大劫中，有人交手打破了歸墟形成的。
儘管只是洪荒歸墟的一絲力量，但對於他而言也是難以想象的強大，在以前他連接近也接近不了。
他凝重和詫異的點就在於，這歸墟之力真的邪乎而強大，以自己如今破而後立更上一層樓的境界和修爲，都不免爲之皺眉。
而讓他爲之欣喜的是，這樣的力量似乎能夠完善自己參悟的混亂之道，讓自己的大道更上一層樓。
“只是不太容易參悟啊～”
歸墟是洪荒終結一道的具象化產物，哪怕這裡的歸墟之力只是一絲半縷的，也不是那麼好參悟的。
不然，洪荒當中早就一大堆身具歸墟終結之力的人了。
當然，這裡面還有天地冥冥中的阻攔、壓制，畢竟歸墟之力代表着終結毀滅，自然不受天地待見。
好在他參悟的是混亂之道，由陰陽紊亂昇華而來，只是借鑑歸墟之力，並不是要全盤接受歸墟終結一道。
故此，只需要花費水磨功夫參悟，應該還是有所收穫的～
搖了搖頭，渾渝不再多想，隨意找了一處大石坐下，正欲入定參悟，耳旁驀然間卻聽到一聲大笑：
“哈哈，總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