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一個早上,張陽泉正和秦苓君一起在大校場練兵,孛羅不花忽然派人到來,請他去總管府議事。
詢問後才得知,繆大亨派去泰州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
總管府議事堂內,文武分左右而立。
待人到齊了,孛羅不花命繆大亨將情況告知衆人。
繆大亨跨步出列,沉聲道:“這支起義軍首領張九四本是泰州白駒場人,爲人負氣任俠,仗義疏財,在鄉鄰之中很有威望。”
“說這些幹嘛,我們只想知道他手下有多少兵力!”張明鑑截斷道。
繆大亨瞥了他一眼,道:“據探馬消息,響應張九四的人很多,初步估算,已有六千多人。”
黃伯燕微微變色,沉聲道:“他們不到一個月,就糾集這麼多叛軍,只怕咱們打過去時人數已過萬,需得從長計議。”
孛羅不花表情有些不滿,哼道:“據本王所知,你們四門守軍人數都已超過三千,何不各派兩個千人隊攻打泰州,爲本王分憂?”
原本他畏懼泰州賊兵皆因不知對方如何奪下泰州,如今知道也不過六千人,頓生剿滅之心。
黃伯燕拱了拱手,道:“殿下,並非我等不願出兵,實在是士卒們剛剛招募,缺乏訓練啊!”
孛羅不花最近覺都沒有睡好,瞪着一雙帶黑眼圈的眼睛。
“那你們要訓練多久?”
黃伯燕遲疑了一下,道:“至少要一個月吧。”
“那好!”孛羅不花一拍大腿,道:“本王給你們一個月,一個月後,每所派兵兩千,不可再拖延推諉!”
張陽泉忽然道:“殿下,士卒們光訓練也不行,沒有武器,如何作戰?”
如今北門軍已有三千多人,山寨那邊也超過三千,長槍卻只能裝備一半人,軍械實在捉襟見肘。
張明鑑附和道:“對啊,也不知高郵的軍械是否運回來了?”
孛羅不花表情忽然有些古怪,擺擺手。
“你們放心,康掌書已不負使命,將軍械都運上大船,再有兩日,就能運回來了!好了,今日集議就到這吧。”
衆人齊聲應諾,一起告退了。
離開總管府,張陽泉徑直回到千戶所,將今日所議之事告訴了秦苓君。
秦苓君得知軍械馬上運到,心中大爲振奮。
次日清晨,張陽泉跟着軍士們參加了晨訓,然後用過早食,便去查看三個鋪子的經營情況。
來到北門大街,忽然發現秦記酒樓對面的客棧換了招牌,新招牌上寫着“沈記客棧”幾個大字。
莫不是沈千千新買的產業?正想着時,身後奔來一人,喊道:“軍師!”
張陽泉轉頭一看,卻是山豬,問:“怎麼了?”
山豬走近後說:“剛纔有人來千戶所找您,大寨主讓我過來告訴您一聲。”
“誰?”
“自稱是康廉府上的執事!”
“康廉府上的執事?他找我幹什麼?”
“他讓我轉告您一句話。”
“什麼話?”
山豬低沉着聲音道:“他說康掌書運送軍械的船在瓦窯鋪一帶觸了暗礁,需要臨時修補,明日才能修好,讓您耐心等等。”
張陽泉愣道:“他就算觸了暗礁,稟告鎮南王就是了,爲何特意派人來通知我?”
山豬猜測道:“也許是想交好咱們?”
張陽泉搖了搖頭:“我從未拜訪過康廉,他也從未找過我,怎會突然向我示好?這說不通!”
山豬忽然道:“您既然不瞭解他,
多想也無用,不如找個瞭解他的人問問?”
“瞭解他的人?”張陽泉怔了怔,問:“誰?”
“沈千千!”
張陽泉心中一動,不錯,沈千千似乎一直在賄賂康廉,兩人必定打過多次交道。
可是沈千千比張陽泉等人更加謹慎,依然把住所安置在鎮江,只要王蒙哥不倒,她似乎就不打算搬到江都來。
“你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沈千千嗎?”他問。
山豬擡起頭,直視前方:“她應該就在這裡面!”
張陽泉轉頭一看,山豬面向的正是那間客棧。
“你是說,她住在客棧中?”
“是的,沈千千現在大半時間都在江都,所以買下這座客棧當安身處,只要她在江都時,都住在客棧中。”
張陽泉點點頭,山豬天天守城門,想來經常看到沈千千出入客棧。
兩人一起進入沈記客棧,通報之後,在夥計帶路下來到客棧二層的一間獨立雅間。
來到屋外,忽聽房中傳來一陣悠揚美妙的琴音,張陽泉讓夥計退下,站在門外傾聽了一陣。
一曲彈畢,方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春禾,瞧見張陽泉後露出笑臉:“小姐,張千戶來了。”讓開身子,把二人迎了進去。
屋中縈繞着淡淡的幽香,沈千千跪坐在琴臺邊,目光似有些悽迷,與平日的氣質迥然不同。
一眨眼間,她便盈盈起身,臉上又掛上了平日常見的招牌笑容,微笑道:“張軍師和山百戶親自來訪,千千有失遠迎。”
說着,招呼着兩人坐在一張矮几前的軟墊上,親自奉上香茗。
張陽泉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道:“我們這次過來,是有件事想向千千姑娘請教。”
沈千千道:“請講。”
張陽泉於是把康廉派人告訴自己的那些話說了。
沈千千輕笑一聲,眨了眨眼道:“張軍師真不知康廉何意?”
張陽泉心道:“若是知道,幹嘛來問你?”皺眉道:“確實不知。 ”
沈千千攏了攏鬢角,微笑道:“請恕千千無禮,實在是張軍師一直給人一種智珠在握的印象,一時教人難以置信。”
山豬毫不客氣地道:“我們軍師運籌的是大事,商道中的鬼蜮伎倆,他怎會知曉?”
沈千千詫異地看了山豬一眼,似乎沒想到他對自己這般不客氣。春禾更是怒視着山豬。
“山豬,咱們是來請教的,不得無理!”
山豬應了一聲。
沈千千將茶杯輕輕放下,自嘲一笑,道:“山百戶沒有說錯,康廉的心思確實如蠅狗,千千能夠看懂他心思,與他也沒什麼區別。”
張陽泉忙道:“千千姑娘說的哪裡話,有些事就算知道,也不代表會做。話說回來,你還沒告訴我康廉到底想做什麼呢!”
沈千千笑道:“他啊,是希望你去買他的東西!”
張陽泉愣了愣,失聲道:“他不會想把那批軍械私自售賣吧?”
沈千千淡淡道:“此人貪婪至極,有什麼不敢的?恐怕這消息也同時告訴了張明鑑和黃伯燕!”
張陽泉暗暗沉吟了一會,站起身道:“多謝千千姑娘解惑,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沈千千忙道:“你是不是準備去找他買?”
“先去看一下。”張陽泉也不否認。
“我和你一起去吧!”沈千千走到木架旁,將一件披風披在身上,見張陽泉有遲疑之色,補充道:“與這種人打交道,還是我更擅長一些。”
張陽泉遲疑了一會,終於點點頭:“那就有勞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