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我有意縱那人一條活路。”穆乘舟看出她的疑惑,“在你誤闖進來之前,山洞裡存放炸藥的事唯有我與手下副將知道,此事絕密,不可能有第三人知曉。”
羊樂瑜:“或許就是你手下副將出賣了情報,才引那賊人暗殺你。”
“不可能。”穆乘舟好整以暇的晃動黑靴,“在我們把炸藥運進山洞那刻,我就已經把副將勒死了。”
羊樂瑜雞皮疙瘩泛起來,他輕鬆的說出最恐怖的話,讓她胃裡翻江倒海。
所以他才告訴她,不能相信任何人嗎?
羊樂瑜凝了凝神:“那陛下看清賊人的體貌特徵了嗎?”
“那夜我準備將火藥運出洞埋在皇門處,於是僞裝成太監跟在侍寢車隊裡。”穆乘舟道:“進洞後我察覺有人跟隨,手裡火把被他滅了,一團漆黑看不見周圍,於是我拔劍準備防範,那人似乎對我要做的行爲異常熟悉,他並不會武功,內力更是全無,卻能將我的招式毫不費力的化解,但我從小習武,他逐漸佔了下風,於是殺我不成,把我打傷後點燃了***。”
“至於他的樣貌......”穆乘舟思忖,“身形並非魁碩之輩,其餘的就不得而知了。”
羊樂瑜總結下兩點:一、這人不會武功;二,也不是壯漢。那麼他是如何打贏身手極好的穆乘舟的?除非他蓄謀已久,是個城府深沉的老苟比。
再者,如果此人和當日毒害老皇帝的是同一人,那他是如何在自己與穆乘舟交談時的那短短几分鐘鑽進勤政殿,殺害老皇帝並逃走的?這其中但凡出了一點時間差,他都會被當場抓獲,未免太過於未卜先知了!
羊樂瑜覺得這人有點像柯南里的兇手小黑,讓人背後陰森森的。
她定了定神思,設了一個套話的圈子:“你既然怕謀逆之事敗露,那夜爲什麼不殺了我?”
除非你是霍宇。
穆乘舟居視她,誚笑道:“因爲你漂亮啊。”
羊樂瑜不知他話裡幾分真假。那夜他明明已經扼住她的喉嚨,卻在得知她是先帝妃嬪後鬆了手。
穆乘舟那張俊逸的面容好似銅牆鐵壁般刀槍不入,又如同深海般不能妄測。
她拿不住他。
羊樂瑜再也套不出什麼話,故而藉口身子不適要離去。
穆乘舟跨了一步牽住她的衣袖,“妃母答應過兒臣,要陪兒臣。”
羊樂瑜只覺全身上下都疲乏勞累,這倍感危機的勤政殿幾乎耗盡她的體力。
穆乘舟的指尖沿着她的衣袖撫上她的小臂,掌心的厚繭穿過綢緞,激的她一抖。
“你幹什麼?”羊樂瑜驚慌的望向他。
穆乘舟佯作懂規矩似的收回手,可他分明是那樣的不在乎規矩。
他笑道:“妃母穿嬪妃服飾沒有宮女服飾好看,兒臣現在要批閱奏章不得空,明天,我想見見小羊。”
羊你個大頭鬼。羊樂瑜甕聲答應了,頭也不回的邁出殿外。
外頭下雪了,柳絮大小的雪花洋洋灑灑的飛舞在霧濛濛的天空中。甘棠瞧她神色疲怠的出來,連忙舉傘迎上去。
“太美人,剛纔董姬娘娘借走了我們的軟轎,奴婢沒攔住。”
董姬有孕,有軟轎借她用用也不礙事。羊樂瑜算算時辰,宜歡宮離勤政殿不算遠,但她的樂翊宮偏遠,於是想着她走過去把軟轎接回來,再回宮也罷。
甘棠跟上她,一邊撐傘,一邊悄聲道:“對了太美人,奴婢聽說一件秘聞,您想不想知道?”
羊樂瑜好奇心重,哈了口冷氣,揣袖取暖,叫她說。
甘棠再三確認邊上沒有人,才道:“奴婢聽宮裡老人說,先帝.......先帝龍體有恙,不能綿延龍嗣。”
羊樂瑜一愕,“當真?”
甘棠:“奴婢也沒有十足十的準信兒,但宮裡老人都道先帝英年縱/欲過度,早早的斷了龍種。”
羊樂瑜不敢輕易相信,如果傳聞屬實,那穆乘舟和穆輕鴻又是哪塊石頭裡蹦出來的?董姬懷的又是誰的孩子?她打斷甘棠,叫她別以訛傳訛。
主僕倆走着,這就到了宜歡宮,可羊樂瑜的軟轎並不在宮外落着。她正想着要不要進去打擾,便有一宮女走出來,對她作禮。
“太美人,我家董太姬借了您的軟轎不勝感激,邀請您進裡頭坐坐。”
羊樂瑜擺手:“不了不了,董姬懷着龍嗣辛苦,我就不叨擾了。煩請把我的軟轎擡出來,我好回去。”
那宮女道:“我家娘娘剛回宮,這宜歡宮還沒添置新內侍,恕奴婢笨手笨腳,擡不動軟轎。不如您親自進去擡吧。”
甘棠細眉一豎,“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家主子好歹是太美人,怎能做那粗活?”她轉頭對羊樂瑜道:“太美人稍候,容奴婢進去和她擡。”
羊樂瑜把甘棠當做姐妹,並未當成使喚丫頭,怎可事事麻煩人家?於是領了她的好意,跟宜歡宮宮女進去了。
那宮女將她引到庭院裡,她的軟轎就在枯樹下落着。那是一架前有擡杆,後有滾輪的轎子,按理來說有借力點,理應不難擡。
事實證明,羊樂瑜低估了轎子,高估了她自己。她兩臂繞到擡杆下面,把杆架到肩膀上一使勁,軟轎紋絲不動。
羊樂瑜高中時曾在鉛球運動會上拿過第一,不可能擡不動區區軟轎。她覺得是自己沒有找準借力點,於是紮了一個馬步繼續擡,還是擡不動。
那宮女在一旁看着,捂嘴嗤嗤發笑,“怪不得陛下獨獨留下太美人在宮裡養老,您都能幹這力氣活,果然和我家娘娘千金之軀不同。”
羊樂瑜聽出她的風涼話,生氣道:“是你們把我的軟轎借走的,我現在找上門來要,你不但不幫我,反而取笑我,哪有這樣的道理?”
宮女:“我家娘娘懷有龍嗣,本就該事事由我們先,還有什麼道理可講?”
羊樂瑜被她沒理攪三分的態度驚到了,這還沒完,只見董姬挺着小腹從屋裡出來,先是打量她一眼,又徐徐看向宮女,道:“嚷嚷什麼?哀家想小睡一會兒都不得空。”
董姬的樣貌不過二十出頭,卻自稱爲‘哀家’未免讓人彆扭。況且她話裡話外在指點自己,羊樂瑜隱隱察覺到她可能不是省油的燈,還是趕緊要了軟轎走人吧!
羊樂瑜:“董太姬,打擾你休息是我的不對,還請你讓你的宮女幫我把轎子擡出去,我和我的人好回去。”
“不是哀家不通融,”董姬伸出纖纖如玉蔥般的手指撫摸隆起的小腹,慢悠悠道:“哀家的宮女是哀家的陪嫁丫鬟,這等粗活是幹不得的,太美人若想挪走轎子,還得自給自足。”
果然主僕二人都是一個鼻孔喘氣的!羊樂瑜不再跟她爭辯徒增惱火,再次架起擡杆使力,誰知就在她憋着一口氣往上擡時,背後忽然被人踹了一腳!
羊樂瑜一個沒站穩撲在地磚上,回眸一瞧,那軟轎子裡竟然走出一名跛腳胖太監!
難怪她一直擡不動,轎子裡一直有人呢!
跛腳胖太監佯作訝異的翹起蘭花指,“哎呦喂!咱家還以爲是哪個不長眼的兔崽子打擾咱家清夢,原來是太美人,得罪了!”他伸出臂膀來給羊樂瑜攙扶。
羊樂瑜剛要搭上他小臂,胖太監忽地收回臂膀:“喲!咱家胳膊睡麻了,沒力氣扶!”
一旁看熱鬧的宮女和董姬都‘咯咯’笑起來,羊樂瑜又惱又羞,撣撣衣裙站起來,憤憤道:“董太姬未免欺人太甚,你這般羞辱我爲的什麼?”
董姬裝作聽不懂:“太美人此話何意?是那太監的錯又不是哀家過錯,你若不服,只管去陛下跟前兒告,看陛下如何定奪?”
羊樂瑜心裡呵呵,要她找穆乘舟還不如當個受氣包,但她剛纔摔在地上,雪在地上積了一層,浸溼了鞋襪,腳底板涼颼颼灌風。真有點後悔與人爲樂卻折磨自個兒了,簡直就是東郭先生與狼!
此時,甘棠風風火火闖進宜歡宮,大喘着氣喊道:“陛下,陛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