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不屑的瞄了一眼,“我家不歡迎你這騙子,趁我爹沒發現,趕緊走。”
雙煞‘喵嗚’叫了一聲,在羊樂瑜的褲腿邊蹭蹭,推着她的腿往門檻裡邁步。
杜康生氣了:“雙煞!你到底是誰養的貓?”
羊樂瑜笑道:“杜少爺,看在我們有緣的份上,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暫且忘了往事,我們談談正經事如何?”
杜康癟着嘴想了想,還是敞開了門,冷冷道:“進來吧。”
羊樂瑜讓甘棠把賠禮放在院裡的地上,揀了處長凳坐,“杜少爺,我今日來,一則是爲了之前的事和你道歉;二則是想問問你拐賣孩童的事。”
杜康頓時警醒的看着她,“什麼拐賣孩童?”
羊樂瑜從他躲閃的目光中看出確有實情,“杜少爺就別瞞我了,我和乘舟在聚元莊已經把此事撞破,連聚元莊的陳莊主也被我們看押起來。”
杜康詫然一瞬,隨後嘆了口氣:“我就知道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是紙包不住火,早晚要泄露的。”
羊樂瑜傾身:“你能否透露些內幕?此事究竟有多少人蔘與?被拐賣的孩子都賣去何方?”
杜康:“這事在我小時候就開始施行了,那時候我娘還曾勸說我爹不要這麼做,但我爹看到了裡面巨大的利潤,就一個跟頭栽進去爬不出來。”
他頓了頓又道:“據我所知,除了我爹以外,裴員外和郡丞都參與了。他們相約在花船謀事,裡應外合。有時是無家可歸的小乞丐們,有時是走丟的弟弟妹妹,更有甚者還去偷別人家的孩子,等人家到郡衙門外敲冤鼓,郡丞包庇不理,官官相護。”
羊樂瑜聽得氣急躥涌,“簡直不是人!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壞,這麼無恥?”
杜康低頭撫摸雙煞,“所以我更喜歡貓。”
經過這幾日相處,羊樂瑜能發覺杜康的本質不壞,當街毆打張齊和意圖毒殺穆乘舟都該是他那個可恨的爹教出來的。俗話說上樑不正下樑歪,把好好的兒郎領上歪道。
羊樂瑜:“杜少爺,我知道你也看不慣杜員外作孽,你難道就眼睜睜看着那些孩童與父母相離,被拐到千里之外嗎?”
杜康:“我有什麼法子?他是我老子,如果我違抗了他,零花錢可就沒了。”
羊樂瑜徐徐誘之,“零花錢有什麼稀罕的?等你做了官,朝廷自會給你發俸祿,而且百姓愛戴,能幫助更多的人,這樣莫非不好嗎?”
雙煞也附和的‘喵喵’叫喚兩聲。
杜康擡起頭看着她,“我的官位都是買來的,說實話,我是什麼學問都沒有。張齊交了我的試卷,竟連榜都沒登上,足以見得我是個紈絝子弟,怎會有百姓愛戴?”
羊樂瑜搖頭:“非也!每個人都有他的才能,不愁沒有官做。”她壓低聲音,“杜少爺,只要你肯告訴我孩童們的去路,我可以在皇帝面前爲你擔保。”
雙煞也睜着黑溜溜的圓眼睛看着主人,似乎在等他做選擇。
杜康思慮片刻,終是妥協:“我去拿地圖。”
羊樂瑜一開始還沒懂這地圖是有關什麼的,若是關於黔郡地形,她早已熟悉。直到杜康將一卷羊皮紙平鋪在石桌上時,她纔看懂這是一張路線圖。
從黔郡始發,到聚元莊作爲中轉地,等待賣家拍賣,隨後以高昂價格把孩子們運送到江南各地,最遠的甚至都到了波斯國臨界的小部落。
如此規模宏大的販賣,竟然持續數年之久!
羊樂瑜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立刻詢問:“多謝杜少爺相助,我能把這圖拿走嗎?”
杜康有點犯難,“我爹若發現它不見,會發飆的。”
“拜託了!”羊樂瑜誠懇的看着他。
杜康又嘆一聲,“罷了,誰讓我喜歡你。”他把羊皮卷順手一捲,“拿去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爹發飆後誰也攔不住。”
“多謝杜少爺!”羊樂瑜感激的對他鞠了一躬,“少爺知不知道張齊在何處關押?”
杜康皺眉:“他哪裡在受苦?我爹前兩日給了他個錄事中郎的官職做,現下就在城東的衙門裡當差呢。”
黔郡除了郡衙門這個總衙外還有城西和城東兩個分衙門,羊樂瑜猜是因爲運送孩童不便的緣故,特意把張齊弄去那裡。
杜康從腰間拽下一塊令牌給她,“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拿着這個去找人,不會有人敢爲難你。”
羊樂瑜感激的收下,匆匆往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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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衙門。
羊樂瑜給守門的看了杜家令牌,隨即便被順利放行。
此時正是晚飯倒班之際,羊樂瑜遠遠地就看見了張齊捧着飯碗去打飯,朝他招手。
張齊看見她時臉上掠過驚喜,但這高興的情緒很快被愧疚掩蓋,低下頭假裝沒聽見。
“張先生!”羊樂瑜緊趕慢趕拉住他,“先生留步。”
張齊無處可躲,只得正面救命恩人,長揖道:“羊姑娘,在下對不住你,無顏相對。”
羊樂瑜爽朗地笑笑:“我看到了你留下的書信,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今日冒昧前來打擾就是爲了請你兌現承諾。不知先生信中所寫的‘有難則傾力相助’是否還作數?”
張齊應聲頷首:“姑娘有什麼難處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義不容辭。”
羊樂瑜四周瞧瞧,把他拉到一處僻靜遠離人羣的地方,“先生是不是在做出口孩童的事?”
張齊猛然一驚,“我.......”
羊樂瑜豎起食指在脣邊,“無妨,先生不必驚慌。事在人爲,我知先生本不願虛與委蛇,更不願與那羣惡人同流合污,是事態生計所逼,不得不這麼做的。”
張齊痛恨的捏着拳頭,“姑娘所言正是!我連夜裡夢魘都不能原諒他們,誰知今日竟落得與他們蛇鼠一窩的下場!痛哉!悲哀!”
羊樂瑜:“先生願意幫助孩子們嗎?”
張齊毅然點頭:“怎麼幫?”
羊樂瑜把路線圖給他看,“這些紅線就是出城以後孩童的去向,勞煩先生從現在開始記錄每一筆出城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