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罪星在距離星光嶼十多裡外的一個小鎮停下,然後鑽進了鎮上一家略顯偏僻的五星客棧。
“看來這個客棧,就是不良人的一個據點了。”
蘇御眉頭微蹙,低聲喃喃道。
天罪星進入客棧後,他的神識在靠近客棧的時候,就會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客棧彷彿不存在似的。
很顯然,這是不良人在躲避那株萬年血蔘的神識探查。
一旦不良人大量往這裡趕,然後又被萬年血蔘精發現動靜,那這場針對萬年血蔘精的伏殺,恐怕又會迎來破產。
蘇御鑽進鎮上的一家茶館,這裡恰好可以看到五星客棧的一切動靜。
叫上一壺熱茶,蘇御便優哉遊哉的喝了起來。
大概一個時辰過去,又有數位地煞趕來,然後鑽進了客棧裡。
“看來這場針對萬年血蔘精的伏殺,並不是只有三十六天罡參與,就連七十二地煞也參與了進來?”
“魚躍境的武者,參與這種神隱境級別的伏殺,是不是有點不自量力了些?”
蘇御心頭不禁有些詫異。
不說神隱境武者,就是魂宮境武者的戰鬥,魚躍境武者靠的近些,都極有可能在兩位魂宮境武者的武技餘波中落得身死的下場。
神隱境武者的戰鬥,估計光是武技餘波,就足以讓一座城池瞬間被夷爲平地。
七十二地煞這種在神隱境武者看來只是一個小嘍囉,現在也被叫來參戰,可見不良人對此次行動的重視。
只是在蘇御看來,這七十二地煞幾乎不可避免的會成爲炮灰
又過了一個時辰,一名天罡與兩位地煞從客棧裡走出,三人騎上自己的坐騎,繼續往星光嶼的方向掠去。
只是這一次,蘇御已經沒辦法用神識探查到對方三人的存在。
很顯然,三人身上已經佩戴了能屏蔽神識的寶物。
蘇御之所能發現三人的離開,完全是靠着肉眼。
接着,又陸續有天罡帶着地煞離開。
每一支小隊都是三人,由一位天罡帶領兩位地煞。
而每一支小隊,顯然身上都佩戴了屏蔽神識的寶物。
“嘖,看來不良人也準備了許多可以屏蔽神識的寶物啊。”
蘇御眉頭一跳,心頭不禁有些詫異。
一百多件能屏蔽神識的寶物可不多見。
依照蘇御的猜測,應該是不良人的高層利用某種他尚不清楚的方式,在這些人身上做到了屏蔽他人神識的辦法。
這些小隊陸續開始行動,就足足花去了一個時辰。
蘇御數了一下,一共是三十六支小隊。
很顯然不良人的三十六天罡都已經在此齊聚了。
隨着他們離開,蘇御看到四名男子憑空出現在五星客棧的樓頂,然後背後有元氣羽翼凝結,身化長虹離開。
“若是不出所料的話,這四人應該就是不良人中的四大護法?”
看着四人快速遠去的背影,蘇御低聲喃喃道:“看來這場狩獵已經開始了。”
取出一粒碎銀結賬後,蘇御來到一處破敗的無人小院,然後取出匕首劃過手腕。
當兩具分身出現,並穿戴整齊後,兩人各自在臉上快速動作。
不一會兒功夫,兩人已經變成了面容不同的兩位江湖武者。
各自佩戴好能屏蔽神識的器物後,兩具分身直奔星光嶼的方向掠去。
星光嶼距離小鎮只有十多裡地,蘇御準備在小鎮上操控兩具分身行動,本尊則躲在小鎮上觀察情況。
就算星光嶼出現任何情況,本尊也有充足的時間跑路。
當兩具分身來到星光嶼時,烈陽高懸天際,城中百姓三三兩兩,顯得有些無精打彩。
星光嶼是一個被一條河流包圍的城池,常住人口在二十萬人左右,主要負責的是接收來自天涯城的魚類進行各種深加工,然後運往西周各地出售。
西周境內皆是溝壑地形,大部分城池都是圍繞着羣山而建,星光嶼也是利用被河流衝出來的一塊小平原建成的城池。
城池外圍繞着一條寬達十餘丈的河流,只有一條路貫穿整個星光嶼。
外人想要去天涯城,星光嶼是必經之地,天涯城的人想要去西周各地,也需要途徑星光嶼。
“就是不知道,不良人的計劃到底是怎麼樣的。”
蘇御兩具分身一前一後的往城內走去。
街道兩旁的商販,躲在陰涼處搖着蒲扇,已經沒有了叫賣的力氣,叫賣也沒用,街上除了商販外,過路的人都沒有幾個。
一走進星光嶼這座城池,蘇御鼻腔裡便涌入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星光嶼的百姓承接着魚類的深加工,大量醃製的魚類使得這座城池都沾上了揮之不去的腥臭味道。
這種味道常年居住於此的百姓早就習慣了,但蘇御這個外來戶,自然是有些許的不適應。
和街上商販截然不同的畫面是酒樓裡聚集的江湖武者,彷彿菜市場一般熱鬧,勸酒聲,起鬨聲,笑罵聲此起彼伏。
蘇御操控着兩具分身走進一家茶館,叫上一壺熱茶,然後靜靜的等待着。
既然不良人已經傾巢出動,想來用不了多久,這裡就會出現動靜纔對。
到時候他就可以見機行事,暗中觀察事態進展。
蘇御靠在窗前,靜靜的等待着,城中的百姓也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臨近。
大概半個時辰過去,一名約莫三四歲的孩童,牽着一名滿頭引發手拄柺杖的老者走進了茶館內。
兩人身上的衣袍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貌,像是兩個沿街乞討的乞丐。
“我們這是茶館,沒有剩下的飯菜,你們去其他家看看吧。”
這一老一小的乞丐剛剛走進茶館,店小二便眼疾手快的迎了上去,並作出了一副驅趕的動作。
“爺爺。”
小乞丐只是怯生生的看着他,然後緊了緊老乞丐的胳膊。
老乞丐輕笑道:“小二,老朽就是來喝茶的。”
說完,他手腕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粒碎銀。
“這銀子,應該夠買上一壺茶水了吧?”
看到那一粒碎銀,店小二眼睛不由一亮,淡漠的臉色頓時擠出諂媚的笑容來。
“夠夠夠,兩位裡面請。”
店小二說着,想要將兩人引到一處周圍沒人的位置落座,顯然是擔心兩人身上的臭味,會影響其他客人在店裡喝茶。
只是老乞丐卻搖了搖頭,然後笑着說道:“我們坐那一桌就行。”
他擡起手中的拄拐,指了指蘇御旁邊的那張空桌。
“這”
店小二臉色不禁露出一絲猶疑。
剛剛蘇御也是掏出一粒重一錢的銀子點茶,他能從中賺取不少的回扣。
若是將這一大一小的乞丐帶到蘇御旁邊的空桌落座,難免就會引起蘇御的不悅。
見店小二投來目光,蘇御笑着點了點頭。
自從嗅到城中夾雜着一股淡淡的鹹臭味後,他便封住了自己的五感,這兩個乞丐坐哪都不會影響到他。
看到蘇御點頭,店小二賠笑一聲,然後領着一大一小兩位乞丐在蘇御隔壁的空桌落座。
“小兄弟,老朽倒是略懂一些相術,相逢即是緣,不知小兄弟要不要算上一卦。”
老乞丐和小乞丐落座後,老乞丐突然看向了蘇御,笑着說道。
正在注視城中一舉一動的蘇御聞言不由一怔,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笑着道:“不知老先生會算什麼?”
老乞丐笑道:“那得看小兄弟想算什麼?”
蘇御聞言,思忖了片刻,然後說道:“那就算算吉凶吧?”
“吉凶?”
老乞丐聞言一怔,然後輕笑道:“還請小兄弟寫上一個字。”
蘇御想了想,然後用手沾上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衆’字。
小乞丐走了過來,墊着腳看清桌上的字後,又一路小跑了回去,在老乞丐耳邊說道:“爺爺,是一個‘衆’字。”
“衆?”
老乞丐輕笑道:“老朽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這個字來算命。”
蘇御笑道:“小子也看着茶館裡高朋滿座,才臨時想到了這麼一個字罷了。”
他不信江湖上的這些東西,但既然就是等着看好戲,他倒也不介意讓對方給自己算上一卦。
說不定對方真是一個高人呢。
老乞丐輕笑道:“衆,有兩種解法,人從衆,人上人,如果小兄弟算的是姻緣,那老夫幾乎可以確定,小兄弟未來必然會妻妾兒女成羣。”
“小兄弟算的是吉凶,可見小兄弟的身份並不簡單啊。”
坐在一旁的一名江湖武者聞言,嗤笑道:“老傢伙,你光是憑藉一個字,就能算出他身份並不簡單?”
“我看你就是胡亂蒙的吧,不管別人寫什麼字,你都往好的方面說,人一高興,不就捨得花銀子了。”
“老傢伙,你這些手段我見得太多了,你總得換點花樣吧。”
“就是,老傢伙,你倒是仔細說說,這位小兄弟的身份又是如何個不簡單法,在我們眼裡看去,這位小兄弟,也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老乞丐搖了搖頭,輕笑道:“若是僅僅只看皮相,實在是太具有欺騙性了。”
迎着老乞丐的目光,蘇御面色不禁有些訕訕,很顯然對方知道了他應該是用某種辦法易容的事實。
蘇御笑道:“前輩繼續。”
對方能一眼看出自己的身份並不簡單,就可見還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的。
他倒也不介意多聽對方掰扯掰扯。
“人從衆,若是不出老朽所料的話,想來小兄弟也是跟着別人來到了這裡。”
聽到老乞丐這句話,蘇御瞳孔猛然一縮,心頭泛起了漣漪。
他不就是跟着不良人一路來到了這裡嗎?
“小兄弟算的是吉凶,應該是在擔心此次對自己是否造成危險。”
“看小兄弟剛剛用茶水在桌上寫字,力道遒勁,劍拔弩張,想來也是個殺伐之心極重之輩,歷來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行事風格。”
“而衆這個字,又是三個人組合而成,可見小兄弟可一人分飾三角。”
一人分飾三角?
這說的不就是自己可以利用天道玉製造兩具分身?
蘇御心頭一跳,這老傢伙什麼來歷?
他神經緊繃,然後訕笑道:“前輩,小子算吉凶,不知前輩可否明示?”
老乞丐意味深長的‘看’着他,輕笑道:“小兄弟行事謹慎小心,又能一人飾三角,或許會有些坎坷,但想來也是有驚無險。”
聽到老乞丐這番話,蘇御心頭不由一鬆,不過老乞丐的下一句話,讓他的心又懸到了半空。
“不過小兄弟寫這個字時的劍拔弩張,也讓小兄弟身邊充斥着血腥之氣。”
“小兄弟謹小慎微,或許不會被這股血腥之氣反噬,但小兄弟若是納有妻妾沾染了這股血腥之氣,在這幾個月裡恐怕會有血光之災啊。”
聽到老乞丐這番話,周圍的人臉上皆是露出瞭然之色,嘴上也掀起了壞笑。
“老傢伙,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僅需一百兩銀子,老朽就教你如何化解血光之災?”
“嘿嘿,老傢伙,你應該去說書,那些普通老百姓,就喜歡聽你們這種人神神叨叨,被騙的團團轉還不自知。”
“老傢伙,你這一次打的算盤恐怕是要落空了,這位小兄弟說不定都沒有娶妻,又哪來的妻妾成羣?”
“.”
一羣人爭相揶揄,一副我已經識破了你戲碼的模樣。
蘇御目光微閃,他的妻妾有東方玉蟬這位魂宮境武者守護,又身處太安城這京城重地,能有什麼血光之災?
他虛心求教道:“若是真如前輩所說,不知該如何化解呢?”
看到蘇御竟然不聽衆人的揶揄,還向對方求教,在場的人不由怔了怔。
“小兄弟,這老傢伙一看就是個騙子啊,你可不要輕信了他,白白浪費了銀子。”
“就是,小兄弟,你想必也是初來乍到,是不知道這江湖上的騙子是多麼的猖獗,他們只要稍微抓住一個機會,就能把你騙個傾家蕩產,然後又跑到另外一個地方去行騙。”
“瑪德,不說還好,一說我就想起了老家那邊的一個神婆,說什麼喝了她的聖水,能包生兒子,十兩銀子一瓶,如果不生兒子,就退錢,這簡直就是無本買賣啊,你生兒子,那我就賺十兩銀子,你生女兒,那我就把你之前買聖水的錢退回去,反正不管怎麼樣都是賺錢,大傢伙知道她最後是怎麼被人拆穿的嗎?有一家生了七個女兒.”
“小兄弟,江湖套路深啊,你可得把招子放亮一點。”
“說不定這老傢伙就是裝神弄鬼,招搖撞騙”
衆人紛紛開口勸誡,彷彿早已經看清了老乞丐接下來的話術。
對於行走在江湖上的神棍,江湖武者天然對其帶有一種敵意。
看到別人被他騙錢,那簡直比自己虧錢還要難受。
故而現在看到老乞丐這副模樣,衆人自然是不希望蘇御被他給騙了。
老乞丐輕笑道:“各位,老朽活了這麼多年,早已經不將財物放在眼裡,各位說老朽騙錢,又何從說起呢?”
聽到此老乞丐這句話,衆人不由一怔。
好像是哦。
老乞丐似乎也沒有從蘇御身上討取錢財來化解所謂的血光之災。
“那老傢伙,你給人算命又是做什麼呢?”
有人不禁疑惑的問道。
老乞丐輕笑道:“老朽近感天召,恐怕是要命不久矣,在這彌留之際,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老朽這個孫兒恐無人照料。”
聽到老乞丐這句話,有人不由問道:“老傢伙,你不會是想將你的孫兒交給這位小兄弟照顧吧?”
老乞丐輕笑道:“若是小兄弟同意,那又有何不可呢?”
蘇御也不由一怔,旋即失笑道:“前輩剛剛也說了,晚輩近來會有血光之災,前輩將孫兒託付給我,晚輩恐怕這血光之災會波及前輩孫兒啊。”
他不由打量了一下這個小乞丐。
雖然這小光頭虎頭虎腦的,但他哪有心思去照顧
老乞丐看了蘇御一眼,輕笑道:“如果老朽幫小兄弟化解此次血光之災,不知小兄弟可否替老朽照看這個孫兒?”
蘇御眉頭微蹙,不由思忖了起來。
看到蘇御陷入思忖,周圍人笑道:“老頭,你剛剛那番算命的把戲,雖是有幾分可信,但你的孫兒就是一個累贅,這位小兄弟明顯是江湖中人,帶着你的孫兒走南闖北,明顯不是事啊。”
“我以爲老頭是騙錢的,沒想到老頭是託孤的,哈哈,真是有趣。”
“老頭,你怎麼就相信,這位小兄弟,是你孫兒的貴人呢?
聽着衆人戲謔的話語,老乞丐輕笑道:“老朽是算命的,觀相自問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老朽近年來,已經替數千人觀相,這位小兄弟的行事風格,倒是深得老朽心意。”
“有些人,貴不可言,可遇而不可求。”
“而冥冥衆生,不過只是這天地間的一粒塵埃罷了。”
“身爲一粒塵埃,被貴人途徑路過時帶起的風吹上一段距離,就足以平步青雲。”
“若是這粒塵埃能在貴人途徑時,落到貴人的鞋面上,陪着貴人走上一程,這一生就已經是逆天改命,一步登天!”
聽着老乞丐這番話,蘇御心頭不由狂跳。
這老東西真的是神棍嗎?
怎麼我有種被他裡外看穿的既視感?
蘇御深深的看了老乞丐一眼,心頭腹誹不已。
他若是一直活下去,若能成就武帝之境,還真就是老乞丐口中那個貴不可言的人。
只是真想要走到那一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他人此刻也不由沉默了下來。
很顯然老乞丐剛剛的那番話,確實對他們觸動很大。
是啊,冥冥衆生,何嘗不像這地上的一粒塵埃。
有人途徑此地,帶起地上的塵埃,就能讓這粒塵埃領略到它一身都不曾得見的風景。
若是能落在他的鞋面上走上一程,那可能就是逆天改命。
只是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遇到自己的那個貴人呢?
大家也不過是這天下的一粒塵埃,貴人也始終不曾途徑此地
老乞丐看向蘇御,輕笑道:“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蘇御點了點頭,笑道:“既然前輩有意,那晚輩可代前輩照顧好他。”
老乞丐聞言,臉上閃過如釋重負的表情。
顯然他也有些擔心蘇御不會答應他的請求。
他深深的看了蘇御一眼,然後語氣誠懇道:“多謝!“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蘇御摸了摸小乞丐的腦袋,笑着問道。
“我叫古董。”
小乞丐仰着頭說道。
古董?
蘇御嘴角不由一抽,搖了搖頭,失笑道:“是個好名字。”
接着他看向老乞丐,笑道:“前輩,您現在可以和晚輩說說,該如何化解此次危機嗎?”
老乞丐剛欲回答,卻發現一名頭戴鐵面的男子邁步走進了茶館。
看到鐵面男子的那一刻,老乞丐面色猛然一變,似乎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和對方見面。
“古道源,我們又見面了。”
鐵面男子在一丈外站定,嗓音如同磨盤在緩緩轉動一般。
“袁霄!”
被稱之爲古道源的老乞丐一字一頓道:“真是沒想到,你能找到這裡來,確實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袁霄?
聽到這個名字,蘇御瞳孔猛然一縮。
當代不良帥,便叫袁霄!
而不良人正在大肆搜尋的人,不就是那兩株萬年血蔘精嗎?
難道說?
蘇御心頭猛地一跳,坐在自己隔壁桌的老少,就是這段時間響徹西周十六州的萬年血蔘精?
此刻茶館裡的其他人,也是猛然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