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9章 若行邪術，便不是人君
盧邴能夠看穿自己的意圖，秦少游是一點兒也不意外。
能夠做到鎮妖司指揮使的人，怎麼可能會簡單？
也就是盧邴權力大實力強，不屑於玩心眼搞算計，否則旁人被他算計死了，都不一定知道是怎麼回事。
甚至還有可能對他感恩戴德。
雖然被道破，但是秦少游並沒有立刻回答盧邴的詢問。
因爲這件事情牽扯甚大，他需要先確定盧邴的態度。
在秦少游琢磨着該怎麼開口時，盧邴見他遲疑不語，卻是又說道：
“你是我鎮妖司的人，有何事不能對我說？而且你不說的話，我也不好幫你應付。
伱不會以爲，輯事廠和欽天監裡的那幫老狐狸，都像剛纔那個檔頭和郎官一樣好騙吧？
要是讓那些老狐狸，看出了你在算計他們，哪怕你已經踏入了三品之境，他們一樣會用各種手段來報復你的。”
秦少游聽出了盧邴的言下之意，這是要幫着自己扛事。
他也相信盧邴講的這些都是實話，輯事廠和欽天監能夠與鎮妖司並駕齊驅，自然是能人輩出，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只是盧邴這人，可以信任嗎？
秦少游看向秦巧兒，後者微微點頭，隨後又側頭看向了擺在一旁茶几上的九天蕩魔祖師像。
這尊神像是被秦少游帶到大堂來的，嘴角處還沾着一些尚未擦去的油污。
卻是剛剛吃了爆珠煲仔飯所致。
秦少游讓蔡坤把人帶走，正是因爲他在吃過了爆珠煲仔飯，藉助靈餚的效果提升了【明目】和【巧舌】後，對徐涭的同族弟兄行了特殊的迷魂催眠之術。
在【明目】和【巧舌】的作用下，那人忘記了自己曾經對秦少游吐露過徐涭向鎮守太監獻上借子孫陽壽增命秘法的事情。
其實秦少游更想讓那人將與徐涭有關的記憶都給遺忘。
可惜這些記憶，帶給那人的印象太深，一時半會兒之間難以洗腦。
再加上馬氏商行的許多人，都知道他與徐涭的關係不簡單，輯事廠的人要展開調查，也能查出徐涭會邪術邪法的事情，洗去了這段記憶，反而容易遭到懷疑，秦少游只能作罷。
而在此刻，看到秦少游投來的目光，九天蕩魔祖師像只是用兩顆木雕的眼珠子回望着他，此外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祖師像沒有反應，秦少游卻是鬆了一口氣。
他已經摸熟了祖師像的脾性，如果盧邴有問題，祖師像肯定會示警。
現在祖師像沒有反應，說明盧邴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至少不會在聽到了秘密後，要殺自己滅口。
須知道，鎮妖司供奉九天蕩魔祖師，所有的守夜人，都是以他的徒子徒孫自居。
而對於這些守夜人，尤其是像盧邴這樣的指揮使，天天收取他們香火的祖師爺，應該還是很清楚的。
要是盧邴真的能夠幫着扛事，哪怕只是給一些支持和便利，對於查明此前那些皇子的死因，都會有很大的幫助。
而且，還能進一步的保護好那位小皇子。
如果建武帝真的行了借子孫後代陽壽增命的事情，那位小皇子在歸京之後，無疑會有危險。
於是秦少游不再遲疑。
雖然他還是沒有講出拷問到的秘密，卻是開了口，拱手問道：“屬下斗膽，想要先問問指揮使大人，我們鎮妖司的宗旨與職責是什麼？”
盧邴正色答道：“自然是像九天蕩魔祖師一樣，降妖除魔，護衛百姓安康。要不然我們這些人，又怎麼會被叫做守夜人？不就是因爲夜晚妖祟衆多，需要我們守護安全嘛。”
似乎是察覺到了秦少游的意思，盧邴眉頭一挑，若有所思的補充了一句：
“便是王子勾結妖鬼，行了邪術害人，也是要與庶民同罪的。
蜀王的案子，你是親身經歷了的。那蜀王身爲宗室，本該由宗人府審問處理，可是因爲涉及到了邪術邪修，甚至養子爲僵，禍害甚大，影響極壞，最終改由鎮妖司、大理寺以及宗人府三堂會審。
經過審訊，蜀王對於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定下了一個死罪，半個月後就要問斬。藩王都能定罪處死，還有什麼人的身份地位，比他更高……”
說到這裡，盧邴神色猛然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看向秦少游的目光，立即變的銳利並凝重了起來，質問道：“你到底查到了什麼？”
盧邴的目光在這一刻，宛如實質的刀劍，鋒利刺人。
但秦少游並沒有被他嚇到，反而是直視着他，將整件事情從頭到尾，向他講了一遍，包括徐涭獻上盜子孫陽壽增命的事情。
聽完後，縱使盧邴城府極深，也忍不住是面露震驚。
“你是在懷疑，陛下行了這等增壽邪法，此前皇子離奇暴斃，都是因爲這個緣故？”
既然事情已經講明，秦少游也就不再掩飾自己的猜測，點頭承認：“屬下確實有這方面的懷疑。”
頓了頓，他又說：“我把知道的情況已經講完，不知道指揮使大人會如何處置？是殺了我們滅口，還是助我們查明此事？”
聽見這話，一旁的秦巧兒頓時面露緊張。
盧邴卻沒有在第一時間給出回答。
他臉上表情不停變幻，好一會兒後，方纔吐出一口濁氣，徐徐說道：
“如果事情真是如你猜測，那麼陛下就不再是人君！青塘因爲他們的國主行了邪術，有了滅國之危，我們不能步其後塵……”
雖然盧邴沒有明言，但秦少游也聽懂了他的意思，不禁很是驚訝。
自己乃是從另外一個世界穿越而來，對於帝王沒有什麼敬畏之心，可是盧邴不同，他從小受的就是忠君思想，居然也能做出這等決斷，實屬不易。
難怪祖師像沒有示警。
察覺到了秦少游的驚訝，盧邴又說道：
“當初太祖立國的時候，曾刻石立碑，明言後世子孫若有行邪術者，當從玉諜除名。
若有禍害甚大者，更應依法論處。所以伊霍之事，本朝不是沒有發生過。
少遊，你藏在身後的武器，可以放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