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在女人的這番話裡,敏銳的捕捉到了幾個關鍵信息:
她的夫君是防備青塘的邊軍。
數個月前,她的夫君曾經護送一隊人前往青塘。
隨後不久,青塘就開始犯邊,而且陣仗搞的很大,不是以往那種撈一波就走的‘打穀草’。
所以,會是那隊人, 挑起的青塘寇邊嗎?
如果是,他們會是什麼人?又是被誰主使的?又是做了什麼事,能讓青塘出兵?
看着營地裡面搖晃的篝火,秦少游的心中連續浮現出了數個疑問。
見他默不作聲,抱着孩子的女人有些忍不住了。
褪去了執念的她,性子變的柔弱, 怯生生的問:“大人, 我夫君他……是不是出什麼意外了?”
夜巡遊在回來後,向秦少游做的是耳語彙報,秦少游與他的談話也是聲音極小,所以這個女人還不知道她的夫君出了什麼事。
她只是見到夜巡遊消失、再現,卻沒有把她夫君的魂魄帶上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和猜測。
秦少游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們並未找到你夫君的魂魄,或許他還活在人世。”
他還是不忍心把三種可能都講出來。
相比還活在人世,秦少游覺得,這個女人的夫君,是魂飛魄散以及被人拘禁煉製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但是這個女人已經夠可憐了,而且情緒稍微有些恢復,秦少游不想又刺激到她。
“太好了,太好了,他只要還活着就好。”女人眼帶淚花的說。
一時之間,秦少游也分不清,她到底是相信了這個解釋呢,還是已經洞察到了真相?
暗歎了一口氣後,秦少游問道:“你之前說,你夫君曾經護送過一支隊伍前往青塘, 你知道那支隊伍裡面,都有些什麼人嗎?”
“這種事情,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何知曉?”
女人先是茫然搖頭,復又想起了一件事,講道:
“不過在出家之前,夫君在回家時曾提過一句,說護送的人員裡面,有一個和尚非常厲害。夫君有個諢號叫做潑張三的朋友,在一次戰鬥中留下了暗疾,時常發作都會痛不欲生。結果那個和尚初次見面,便看出了潑張三的暗疾,僅僅只是扶着他的頭頂一會兒,那潑張三就感覺渾身舒坦、經脈暢通。出來後去求醫官幫忙一瞧,說他的暗疾全好了!我也是因爲夫君一個勁的誇讚那個大和尚是得道高僧,還說要在護送的過程中,與其搞好關係,爲我們母子兩求得一個賜福的機會,才記住了這個事……”
“和尚?”
秦少游眉頭微挑, 隱約有了個猜測。
“那和尚長什麼模樣?是不是穿着黑色的僧袍?”
女人搖頭道:“這些我夫君倒是沒說,而且我也不能去問一個和尚的穿着和長相啊。”
這倒也是。秦少游點了點頭,只是在心中琢磨:那個去往青塘的和尚,會不會就是‘明天見’和尚?
如果是他,他去青塘做什麼?
難道青塘寇邊真是他挑起來的?
在筏子河邊,襲殺秦琳和秦二郎的事情背後,有他的身影。
在蜀王造反的背後,似乎也有他的手腳。
黑蓮教就更不要說了,‘明天見’和尚可是被黑蓮教的菩薩、羅漢稱作上師的。
現在又來了個青塘……
哦對了,還有邊軍的‘配合’。
說不得,就連東川侯與這個‘明天見’和尚,也有關聯,一起演了出‘養寇自重’的戲碼?
秦少游對‘明天見’和尚的身份越發好奇。
他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四處拱火?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女人與小孩沒有等來他們的丈夫與父親,既遺憾又高興,在向秦少游、馬和尚以及夜巡遊道謝後,相互依偎着,踏上了去往陰曹地府的黃泉路。
送走了女人與小孩,秦少游先等馬和尚收好鐵鉢,相互察看了一番沒有破綻,方纔讓夜巡遊撤去了夜色帷幕。
在夜色帷幕外面的人,從頭到尾看到的,都是許總旗與他的親信在開導女屍。
本以爲是一件註定會失敗的事情,可是許總旗和他的親信說着說着,那女屍居然‘噗通’就倒在了地上。
緊接着,便是一道鬼影出現。
營地裡圍觀的衆人,可是被這一幕嚇了一大跳。
但許總旗面不改色,對着鬼影又是一頓說,竟是直接把那道鬼影給說沒了!
趙小旗等守夜人很清楚,那不是把鬼影說沒,也不是讓鬼影遁走,而是將她送往了陰曹地府。
所以這些守夜人的內心,更覺震動。
這樣也行?
真就是靠着一張嘴,放倒了行屍,超度了亡魂?
以前怎麼不知道,許總旗還有這樣一張妙嘴?
趙小旗正驚訝着,就見許八安朝他招手,趕忙是快步迎了上去。
便聽對方吩咐道:“這具女屍,還有她孩子的魂魄,都已經被我送去了陰曹地府。他們的屍體,你們幫着處理一下。營地裡面流民衆多,千萬不要因爲屍毒屍氣,引發疫病。”
“放心吧許總旗,下官知道該怎麼做。”趙小旗拱手領命。
頓了頓,他又帶着幾分欽佩,請教道:“許總旗,您剛纔真的只是跟那女屍說了些話?沒有做別的事?”
雖說秦少游這會兒扮的是許八安,可他也不能敗壞了人家許總旗的名聲,不然以後都沒人願意幫他扛鍋了。
於是他眉頭一挑,質問道:“趙小旗你這話什麼意思?光天化日……好吧,雖然現在是晚上,可營地裡面這麼多人看着,我能做什麼事?我有做什麼事?”
趙小旗見他誤會,急忙解釋:“誤會了、誤會了,許總旗息怒,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是說,您真的是隻用一番言語,就把那女屍給超度了?”
“事情的經過,你們不都看的很清楚嗎?”
秦少游把手一攤,隨即又說:“那女屍還存有理智,否則就不會只是護着她的孩子,而不去傷害周圍的無辜人了。我對她採取柔性勸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也很講道理,聽完後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便改正錯誤,去往陰曹地府了。”
趙小旗真就信了這番話,畢竟是‘親眼所見’。
但他還是有些困惑:“爲什麼我們跟她講道理的時候,她不聽呢?”
“那是因爲你們的實力,還不足以讓她願意跟你們講道理。”秦少游啞然失笑,卻是想起了薛小寶的以‘德’服人。
同一時間。
鳳羽山上,玉皇觀裡。
崔有愧的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了一份惆悵。
感覺好像是錯過了什麼,讓他茫然四顧。
但他很快就將這個感覺拋諸腦後,繼續催促玉皇觀裡擅長畫符的師弟師妹,讓他們連夜加班:
“快快畫符,多多畫符,誰要是畫的多畫的好,我保證之後幾個月,都不會再去煩他!瞧你們這散漫拖沓的樣子,就該都跟着我去鎮妖司,好生的鍛鍊鍛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