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錦有些不好意思地先向我笑了笑,道:“小林,剛纔讓你受了些驚嚇吧,我的這些手下,粗魯慣了,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啊。來來,喝杯紅茶壓壓驚。”說着話,已經有一個花枝招展的姑娘,不知道打哪兒突然冒了出來,非常謙恭地給我送上了一杯紅茶。
我沒有去動那盞紅茶,而是向了馮錦冷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這種尷尬的氣氛,倒讓馮錦更加不自在了起來,道:“小林,我承認,多年後我回來了,又來到了這個城市,卻發現在你的面前,我總是成了一個下等人,總是欠你點什麼,感情上欠你的,沒想到生活中也莫名其妙地欠上了你的,象今天這一回……明明是我們有理吧,可我現在還得求你!小林,行了你說吧,說吧說吧,只要你提出條件,我肯定會答應你的,我想,我會盡一切的努力,補償你……只要你現在能開開心,只求你能給我一個笑臉兒!”
我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許久,才緩緩說道:“小錦,其實要補償這一切也很容易。如果……如果你還是我多年前的那個好姑娘的話,我想,你就做一個很好的、正常的人,靠勞動、靠自己的汗水掙錢吃飯,每天都活得坦坦蕩蕩,踏踏實實,這比什麼都好。我不需要你從精神上、物質上什麼的補償我,真的不要。對我來說,那些東西並沒有什麼意義了,我要的,是多年前那個清純的、可愛的小錦姑娘,而不是現在這個複雜的、陰險的、可怕的馮經理,這個只知道宰客的黑店掌櫃的。這些,就是我現在想要說的肺腑之言,你,能聽進去嗎?”
馮錦的表情上稍掠過了一絲羞愧之色,但很快又被她的高傲所掩蓋,她大度地笑了笑,道:“小林,明說吧,你想要我,具體怎麼做?”
我端正了一下姿態,誠懇地對她說:“小錦,咱們這樣好不好,你先把你的這個‘尋夢咖啡館’關掉!遣散那些五大三粗的什麼恐怖人員,然後尋個什麼公司,做個普通的職員,從基層幹起,一點一點地往上攀登,你現在纔剛剛三十,歲數並不是很大,剛纔的前途還不可限量……或者幹個別的什麼也行,總之,就按我說的那樣,踏踏實實地、光明正大地去掙錢,怎麼的也會強過你靠着開黑店、天天訛詐顧客要長遠一些吧?我不希望你是成爲這種人……”
“行了,夠了!”馮錦猛地一揮手打斷了我的話,那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聲音也高了八度,道:“小林,你行,你行!幹了這麼些年的老師,別的本事沒長,教訓人的才華倒是很高。你剛纔在胡說個什麼?讓我放棄現在的這一切,去做個打工妹?笑話!一派胡言,一看就是個讀書人、書呆子纔會冒出的虎話!我非常明確地告訴你,那是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甭管幹的什麼差事,但我的地位,我的威嚴這是一般人所沒有的!也是一般人所永遠 不可能達得到的,讓我從高往低去,去做一個低層的打工者,那還不如就把我扔到監獄裡去。”
我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好吧,那你就接着在這兒,開你的黑店,接着去宰那些老老實實的客人,接着發你的大財吧!你的路是對是錯,本來我也無權干涉,不過,我明確地告訴你,十年過去,我們倆,現在已經不是同類人啦,道不同,不相與謀,再見!”
我起身走到門口時,馮錦也沒有任何挽留我的意思,但卻扔給了我一句話:“小林,我告訴你,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最離不開的就是錢,我現在不敢說富甲千萬,但人間的任何極品、任何需要我都能拿錢買到。你將來有需要錢的時候,隨時向我說話,我會滿足你的。”
我停下腳步,再看了看她,嘴裡發出“哼”了一聲之後,繼續轉身離去。
我心裡還是在想:君子愛財,取之以道。我將來或許會有特別需要錢的那一天,但我絕對不會向你這種人張嘴的。
離開了“尋夢咖啡館”不遠,是一條很繁華的江邊商業街,街上做買的做賣的,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還挺熱鬧的,我進入到人流之中,沒走多遠,便聽到了前面有爭吵之聲,擠進人羣一看,倒是把我嚇了一跳,吵架的居然是韓眉。
原來,韓眉前來逛街,在這裡發現了一家很不錯的時裝店,選好了一件漂亮的衣服,問了問價錢,五百八十八,好貴,以韓媚的經濟實力,肯定是買不起了,便想抽身離去,但店主卻不依不饒,愣說剛纔韓媚在試穿的時候把衣服弄髒了,必須要把這件衣服買下,就這樣,雙方爭執了起來。
韓眉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大學生,而對方店主卻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江湖,你看那店主,一箇中年婦女,四十左右,一身的肥膘,外帶一臉的橫絲肉,兩眼直往外冒兇光,一看就不是個善茬子,此時兩手叉腰,正居高臨下地訓斥着韓眉,那意思韓眉今天要不把錢付了,是別想走的。
可憐的韓眉嚇得只有拿手背抹眼淚,一點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心想,這個城市現在怎麼了?爲什麼那邊的“尋夢咖啡館”是在狠狠地宰客,到了這兒也是欺壓良善,這個城市怎麼會有這麼多些沒有素質的人。
我擠進了人羣去,揮揮手打斷了那個中年婦女的叫喊,說道:“行啦請不要喊叫了,不就是五百八十八嗎,這個錢我出,我是顧客的家人。”
我這話聲音雖然不大,但卻一下讓場中所有的人全安靜了下來,衆人的焦點,從那個中年婦女的身上,一下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韓眉正尷尬得沒法,卻未料我從斜刺裡突然殺出,也是沒有想到,一時間也愣住了,呆在那裡看着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從口袋裡拿出了六百元錢,往中年婦女手中一放,道:“看好了啊,這是六百。別找了,那衣服呢,拿來我們要,請給我們打包吧。”
由於我的這六百塊錢的突然出現,場中的氣氛頓時急轉直下,六百塊錢到了中年婦女的手裡,宛如熱湯潑雪一般,這個女人的態度馬上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那臉上剛纔還是一道道顯示着強橫的野勁兒,竟然全部消失,所有的橫絲肉全順了過來。一個要吃人的野獸突然間就變成了一個笑面佛,這個女人接過了錢馬上就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連向了我說道:“哎,還得說這位大哥會辦事,這不結了嗎,多好的一件衣服!六百塊錢,您就穿去吧,管保值,管保值!您可是貴客喲,歡迎您常來,常來哦!”說着便忙不迭地把那件衣服打好了包,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微笑了一下,也沒說什麼,接過了衣服,拉上韓眉,走出了這家時裝精品店,見問題已經解決,旁邊看熱鬧的人們自然也紛紛散去。
韓眉一臉的愧色,跟在我的身後,愧顏滿面地小聲說道:“林老師,謝謝您,謝謝您!這麼貴的一件衣服,今天……讓您破費了!”
我停下身來站住,然後把衣服交到了她的手上,道:“好啦好啦,衣服既然已經買着了,就拿回去穿吧,記着以後出門多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