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胡扯。”公羊無門不屑道:“老夫何時來到這鎮上,你又如何能得知?”
“這有何難?”方多病看向公羊無門,“對於本少爺而言,不就是打着我老爹的名號,去署衙查一查,近日入城的外鄉人路引。這一查便知,你還想怎麼狡辯?”
李蓮花笑了笑,將兩張紙遞給方多病,後者將其亮了出來,“還有這意外的發現,寫給金滿堂的勒索信,和這藥方上的字跡,居然是一樣的。公羊老前輩,你是不是沒有想到,有人會查這個藥方?忽略了自己的筆跡啊。”
“我知道了,你與金常寶裡應外合,故意營造出有人要殺金滿堂的樣子,還有奪他財寶,就是爲了讓他爲保小命,招名醫會,目的就是爲了讓你能名正言順的進入元寶山莊。”蘇小慵說道。
聽到他們的話,公羊無門索性不裝了,“是又如何,老夫身爲杏林中人,對江湖上傳聞已久的,能治百病的泊藍人頭有所好奇,略施小計,進到這山莊。你又如何能說我殺了金常寶呢?”
“他也沒有一口咬定,就說你殺了人啊。”沈皓峰諷刺的說了一句。
這…
公羊無門一時語塞。
李蓮花道:“沒想到還這麼嘴硬,公羊老前輩,看來我只能拿出第二個證據了。”說着,他走到公羊無門面前,“前輩得罪了。”
話音一落,他拉起了公羊無門的袖子,露出了裡面的一道刀傷。
“金常寶答應和公羊前輩合作,但他沒有完全的信任你。想必呢,是提出拿到泊藍人頭之後,想讓前輩給他治病。所以纔會把這個泊藍人頭作爲交易。公羊前輩也正是苦於此,那日你跟蹤芷榆姑娘,卻沒想到的是,你還真的發現了芷榆姑娘割血的秘密。”
方多病接過話,看向公羊無門,“所以你就拿着芷榆姑娘的血,和金常寶交換,再伺機奪走泊藍人頭,殺他滅口。”
“可惜的是,前輩拿的並不是芷榆姑娘的血。”李蓮花搖頭感嘆。
“你用你的血騙了金常寶,這可憐的金常寶還以爲拿到泊藍人頭和芷榆姑娘的血,病情就會好轉。誰知卻一點效果沒有,所以纔會魔怔發瘋,你就藉此機會,趁機殺了他。”蘇小慵盯着公羊無門。
公羊無門急道:“一派胡言,一道傷痕而已,編出這麼多故事。”
見他仍不承認,李蓮花也不惱,“前輩,我還真的準備了第三個證據。”
“等等。”不等李蓮花說完,宗政明珠就打斷,“你說公羊無門殺了金常寶,我們搜遍了他全身,也沒有查到致命傷,驗過了也沒有中毒。如果不是上吊自縊,那他是怎麼死的?”
李蓮花朝方多病點頭,後者走到金常寶榻前,從旁邊拿起一個針袋,“素問公羊無門前輩,六十八神針,針針所到妙手回春。這個針囊裡面,有五十七根針,金常寶的頭上正好有十根。還插一根。”
聽到他的話,衆人不禁把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
方多病隨即將手伸向金常寶的耳朵,從裡面拔出一個纖細的銀針,“這根針在這兒。”
“兇手就是你,公羊無門。”
面對鐵證,公羊無門終於不再狡辯。
幾名監察司差役,立馬去搜公羊無門的包袱。這些人很快去而復返,還抱了一個盒子,“指揮使、副使,在公羊無門的包袱裡,發現了此物。裡面是和金滿堂屋內一樣的花盆。清洗過後,確定是泊藍人頭。”
看到泊藍人頭,場中衆人的神色,都十分激動。
只是激動的原因,各不相同。
“這就是泊藍人頭。”看着淡藍色的泊藍人頭,蘇小慵一臉驚訝。
從那名差役手裡接過泊藍人頭,宗政明珠淡淡道:“下去吧。既然兇手已經抓到,泊藍人頭也已經找到,人證物證,我要帶回監察司受理。”
“慢着。”李蓮花開口阻攔,“宗政大人,你怕是忘了,這朝廷與武林立下的規矩。”
“此乃江湖事,理應由我們百川院來處理,還輪不到你們監察司越俎代庖。”方多病站出來道。
卻聽宗政明珠毫不退讓,“此事我還就管定了,百川院又如何,這規矩早就該改改了。今天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監察司的利害。”
他的話音剛落,守在門口的差役就被打了進來,手持青雀鞭的石水怒道:“我倒要看看,誰敢不把百川院放在眼裡。”
石水一出現,楊昀春當即出手,從宗政明珠手裡搶過泊藍人頭,並且開口道:“我以監察司副使的身份,命你們撤出元寶山莊。餘下諸事,皆交由百川院處理。”
宗政明珠怒道:“你不要忘了,我纔是指揮使!”
“諸位都是監察司精銳,也與在下共事多年,當知我監察司職責和御下的規矩。”楊昀春寸步不讓。
一名監察司差役道:“楊副使說的沒錯,按律例,此事我們的確無權僭越。”
“你們敢違抗我的命令?”宗政明珠怒不可遏。
但楊昀春卻半點不買賬,“你若還不罷手,我就只好請出御賜天龍令,觸犯監察司立司原則,當杖百。你是要我在這裡行刑,還是押你回京?”
站在一邊看着的沈皓峰心底一陣感慨,愛情還真是令人盲目。在石水面前,哪怕宗政明珠是他的頂頭上司,背景深厚,楊昀春卻全然不給面子。
可惜的是,石水已經是他的形狀,楊昀春即便這會兒再強硬,也沒有辦法獲得石水的青睞。這不,楊昀春據理力爭的時候,石水偷偷看了沈皓峰一眼,在看到他身邊站的蘇小慵時,神色古怪。
她不像方多病,一眼就看出了胸肌那麼大的蘇小慵,是女扮男裝。
在場這麼多人,蘇小慵的站位一看就與沈皓峰十分親近,也就難怪她露出那樣的眼神了。沈皓峰有心解釋,但這裡顯然不合適,就衝石水眨了眨眼睛。
石水自然懶得搭理他,“監察司總歸還有點骨氣,拿着。”
說完,石水將一塊牌子拋給方多病,“從此你就正式是我們百川院的人了,以後可不能叫監察司欺負了去。”
看着手裡刻有他名字的刑牌,方多病笑容燦爛,“多謝石姐姐,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收到來信了。來,看見沒有。”
方多病將刑牌亮在宗政明珠面前,“我們百川院的事,你就少來摻和了。”
宗政明珠那個氣啊,方多病的背景不去提,監察司不會比百川院差了什麼,但監察司的人和他不是一條心啊。
被背刺的宗政明珠撂下狠話,“今日我且鬥不過你們,但你們也莫要囂張,萬聖道在江湖中崛起,又與朝廷交好,早晚會把你們百川院取而代之。你們得意不了多久。”
說完,他就灰溜溜的走了。聽者有心,萬聖道三字,讓李蓮花想起了一些之前與笛飛聲說過的話。當年那一戰,四顧門解散,金鴛盟也損失慘重,消失匿跡。
在此時崛起的萬聖道,無疑是那場大戰的獲益者。
真的和他們有關嗎?
宗政明珠走後,楊昀春爽快的將公羊無門和泊藍人頭交給了石水。
泊藍人頭固然是至寶,但無病無災之人,對他的覬覦之心,也沒有那麼強。
石水接過泊藍人頭,還沒來及說什麼,簡凌霄就跪在了她面前。“石院主,楊副使,犬子身患樹人症,唯有這泊藍人頭能救治其病,請二位大人看在我多年來救治病人的份上,借泊藍人頭,救我兒子一命。”
楊昀春嘆道:“簡先生,我聽說這泊藍人頭,治療樹人症,需要長年生飲人血,絕非良方。簡先生當真要這麼做?”
“先生先起來吧。”楊昀春將其扶了起來,“我記得在宮中,曾聽到一位老御醫提起過,他鑽研樹人症半生,小有所得。雖還無法治癒,但能控制病情,不至於有性命之憂,我可爲你引薦。”
一聽他的話,簡凌霄頓時激動道:“大恩大德,無以爲報,請受簡某一拜。”
楊昀春忙伸手將他扶助,“先生不必如此。”
站在一邊的石水,看看風度翩翩的楊昀春,雖然顏值身材氣質還與沈皓峰相距甚遠,但一想到那冤家到處沾花惹草,石水就氣不打一處來。
偏又忘不了他,知道他和方多病等人在一起,收到方多病來信,她就馬不停蹄趕了過來。一心想見他一面,卻不想他身邊竟有佳人相伴,愜意的很。
楊昀春見石水神色不斷變化,也不知道她想到什麼,有心想問,又怕涉及她的隱私,只好忍住。
泊藍人頭在石水手上,方多病想借用它來療傷,自然十分簡單。
方多病運功療傷的時候,沈皓峰和石水出現在了元寶山莊的一處無人角落。
處理石水的小情緒,沈皓峰經驗豐富,他什麼都不說,就開始吻她,表現的很迫切,還嚷着什麼“想死我了”。
他但凡被有點情況,都不可能表現的如此急不可耐。
這不,一發結束,看着遠超之前的濃度,石水放心不少。但警告的話還是必不可少的,沈皓峰自然聽的無比認真,但根本左耳進右耳出。
房中。
“罡氣果然解了,現在神清氣爽啊。”用泊藍人頭運完功,站起身的方多病一臉興奮。
李蓮花道:“你罡氣是解了,也不用謝我。”
“我跟你說,我剛纔感受到一股真氣在助我,這感覺也太奇妙了。”方多病以爲李蓮花不會武功,根本沒往李蓮花身上想。
殊不知在剛剛的關鍵關頭,就是李蓮花以內力幫他的。
“那定是這泊藍人頭的緣故吧,真是個好東西。”李蓮花隨口忽悠了一句。
方多病沒有懷疑,“這個泊藍人頭,至陰至寒之氣果然厲害。要說是件寶物吧,卻因此死了這麼多人,真不知道是救人還是害人,還是趕緊放起來吧。”
將泊藍人頭放進盒子的方多病,突然在盒子裡看到一枚冰片,他伸手將其拿了出來,看了看之後又遞給李蓮花,“這是什麼?”
“這個東西不簡單啊,金滿堂竟然將它和泊藍人頭放在一起。”李蓮花也不知道手裡的冰片是什麼。
只是看着冰片上的文字,李蓮花眉頭皺了起來,“這像是南胤文,之前在一品墳中,好像也出現過這樣的文字。”
“這我就記不清楚了,南胤在滅國之前,確實跟中原交好,還互有通婚。這金滿堂又有蒐集奇珍異寶的癖好,說不定正好蒐集了從南胤國來的寶貝吧。”方多病猜測道。
李蓮花道:“算了,管它什麼寶貝呢,也當不了什麼飯吃,放回去吧。”
“我放好。”方多病伸手接過,又將冰片放進了盒子當中。
解了罡氣,方多病心情大好,拉着李蓮花去屋頂喝酒。他這突發奇想的舉動,差點讓在另一處屋頂,和石水互動的沈皓峰暴露。
“今晚月色真好,你接下來準備幹嘛?”方多病飲了口酒,朝李蓮花問道。
李蓮花回道:“你這兩句,好像沒什麼關係啊。”
“你少囉嗦,本少爺可是在國子監上的學,文采好的很。我就是要問你,既然我罡氣也解了,刑探牌子也拿到了,要不你跟我一起闖蕩江湖如何?”
“不怎麼樣。”
方多病急了,“爲什麼呀,我的武功加上你的腦子,一定能名揚天下的。”
“那然後呢?”
“然後就成爲人人敬仰的大俠,一起爲這個江湖主持正義,多好啊。”方多病想想都覺得美。
李蓮花喝了口酒,“再然後呢?”
“那就功成身退,成爲一代傳說,這就是一代大俠最體面的收場。”
“還有呢?”
方多病當他真感興趣,“還有就一起曬曬太陽,釣釣魚,別提多自在了。”沈皓峰不在,不然聽到他的規劃,估計會眉頭緊鎖。
因爲他的計劃裡,竟然完全沒有女人的身影。
“那我現在不就是這個樣子嗎,何必要等到以後呢。”李蓮花不爲所動。
“那怎麼能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