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八日，晴，微冷。
癱在躺椅上的方別，早已穿上了羊毛衫厚外套。
下身也是毛褲走起。
手捧一杯泡着枸杞的微甜鐵觀音，方別很滿足。
大街上的年輕姑娘們加厚打底褲穿的飛起，讓方別的眼睛十分滿足。
唉，夏天大家反而都不穿絲襪了，就很煩。
嘆了口氣，他愈發懷念快十年前的夏天了。
那時候的春夏秋天，姑娘還是穿着絲襪。
但現在......反而是冬天才穿打底褲。
算了，反正遠遠看着也跟絲襪差不多，忍了吧。
“老方，煙買回來啦！”
方別懶洋洋擡起頭，看了眼滿頭大汗還在努力保持笑容的吳凱，還有他手中那一整條的黃鶴樓1916.
他頓時覺得滿大街的打底褲看起來都索然無味。
懶洋洋地看着吳凱拆封，懶洋洋地看着他打開煙盒，懶洋洋地叼上一根吳凱遞到嘴邊的香菸，懶洋洋地等着旁邊的劉芒點火。
深吸一口。
方別生活中的小快樂，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且枯燥。
彈了彈菸灰，方別懶洋洋道：“說吧，什麼事兒。”
唉，還能是什麼事呢？
左右也不過是來拿着首周票房來爭寵罷了。
嘖，“爭寵”這個詞聽起來真噁心。
主要因爲是兩個男人。
還是兩個油膩的三十歲中年男子。
嗯，三十歲還沒對象的油膩中年男子。
所以說，無論男女，其實第一反應都是看臉的。
“老方！首周票房出來啦！”
“嗯，說吧，我聽着。”
方別悠閒地吐了一個不標準的菸圈。
果然，真他想的一模一樣。
吳凱激動地臉色漲紅：“五個億啊老方！你的《一代宗師》首周票房五個億！”
“不，是你的《一代宗師》。”
方別此刻還沉浸在一週前湯姆對他的打擊之中。
原來我魔改的劇本這麼菜嗎......
所以他依舊幹什麼都索然無味。
旁邊劉芒也加了一句：“《你的名字》也差不多快五個億！”
“哦，流弊。”方別依舊不爲所動，“那《美國隊長》多少。”
“十......十億多......”
方別聳聳肩：“所以就是你倆首周票房加起來還沒人家多唄。”
而且還只是國內的票房，人家北美那邊也上映了，票房......不提也罷。
吳凱滿臉羞愧，嘆道：“都是我的問題，我沒能領會老方你的苦心，都怪我，唉......”
劉芒倒是沒啥感覺，他看開了。
首先，老方給吳凱的是一整個劇本，雖然故意留了BUG.
但那畢竟也是老方的劇本啊！
自己的可只是靠他一個點子就寫了劇本，而且還因爲不可抗力的原因又強行修改了劇本。
首周票房能有這樣已經很爆炸了。
他其實很滿足。
反正他的本意也不在於此，超英繼承者的名號，就讓瘦猴去爭吧。
我劉芒未來的稱號是“青春戀愛電影教父”！
況且昨天大小姐直接讓財物給公司所有員工都發了個大紅包！
很明顯，她對電影非常滿意！
而且今天她還要抽出時間回公司來視察！
方別就是被從公司趕到樓下美甲店的。
因爲領導視察要大掃除嘛。
劉芒冷冷一笑，那羣馬屁精真是恨不得地板可以當鏡子來用！桌面更是恨不得用舌頭舔乾淨！
真是噁心！
他活動了一下拖地掃地搞得有點兒痠痛的手腕，點上了一根菸。
呸！狗腿子！吳凱鄙視了他一眼，回頭道：“老方，這個劇本......都怪我，我沒想到你留給我的暗示。”
方別嘬了口煙，總覺得自己腮幫子有點兒疼：“其實吧，那就是我真實水平。我根本就沒想過什麼傳承、暗示之類的......”
“你不用說了！”吳凱打斷他，雙目通紅，“我都懂，你沒必要安慰我。”
說着他吸了吸鼻子笑了：“過去我受到的打擊多了去了！就連老方你以前都打擊過我。這點兒小挫折還打不倒我！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這次只是......有些不甘心。”
其實就是對比。
當你過去月薪三千夢想着月薪五千的時候，忽然有一天月薪過萬，你會很開心。
但當你發現周圍的朋友都是月薪三萬甚至五萬十萬的時候......你就會不甘心，因爲你覺得自己也不差。
然後當你跳槽加薪到月薪兩萬，你依然沒有幸福感。
因爲周圍的人都三萬......
但他隨即強行讓自己清醒過來。
老方多好的人啊！電影都這樣了還願意安慰自己......
吳凱！你要振作起來！別忘了以前的你在這種商業片上只有失敗！
這次已經是前所未有的成功了！
方別懵了。
爲什麼他每次說實話別人都不信？
他真的沒太多想法啊！
還內涵？
還暗示？
那門前爲什麼種兩顆棗樹？爲什麼擡起頭窗簾是藍色的？這表達了什麼？
這表達了門前本來就兩顆棗樹！窗簾是藍色的你得去問我媽！我媽說她覺得藍色好看還耐髒！
“算了。”方別覺得心累，“隨便吧。”
做一個快樂的傻子，每天混出等死。然後等遊戲搞出來，能大賣的話，魔改STEAM搞起，然後躺着數錢。
之後就是幾十年樸實無華且枯燥的生活。
時不時再給生活來點兒小驚喜。
比如逢年過節六折賣遊戲什麼的。
不是收租，勝似收租。
美哉！
劉芒吳凱兩人也被他雲淡風輕的樣子感染了。
他們忽然覺得很羞愧。
不就是首週五億嘛！有什麼了不起的？
人家老方沒名氣的時候，一年兩部電影就直接幹出了超過二十五億的票房！
現在他們站在老方肩膀上也才一人五億，想想也確實沒什麼可激動的。
於是他倆也拉開美甲店半關着的捲簾門，然後各搬了把躺椅放在方別左右兩邊，然後跟左右胖瘦護法似得也躺了下來。
五分鐘後，吳凱打了個寒顫坐起來：“你們不冷？”
劉芒笑的得意：“脂肪厚，不怕冷。”
但他怕熱。
吳凱又看向方別，他也不是胖子啊。
方別得意一笑：“所以我特麼才抱着熱水杯啊凱子哥。”
他伸出手把玻璃杯遞給吳凱：“哥，麻煩幫我把水倒了，有點兒涼。屋裡我暖水瓶裡燒的有熱水，麻煩換一下，多謝多謝~”
吳凱：“......”
他想說點兒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而是老老實實換水去了。
順便他還找了個杯子給自己也整了一杯暖手。
躺在躺椅上，方彆扭頭問劉芒：“胖子，你們那歌整的怎麼樣了？”
“快好了。”劉芒睜開眼，“最多一個禮拜就搞定，絕對是老方你也能唱的跟人形CD似的歌！高音不高，低音不低，完美適合你的發揮！”
“......”方別嘆了口氣，“行吧，搞快點，我還得練。月底那天可千萬別出問題。”
他想好了，就算那天大小姐沒辦答謝歌友會他也要給她唱。
“月底那天你要做什麼？”
有些清冷的女聲在耳畔響起，方別擡起頭，剛好看見大小姐的下巴。
還有鼻孔。
還挺對稱。
“沒什麼，就是那天我生日嘛，搞個活動啥的。”方別坐起來，“話說你不是正上課呢，怎麼又跑回來了？”
“帶人來參觀公司，怎麼劉芒沒跟你說？”大小姐面無表情，“還有，那天我要辦歌友會，你來嗎。”
“您都發話了，我能不來？”方別瞪了劉芒一眼。
見大小姐臉色稍霽，方別掏出煙想點。
然後氣溫就忽然變冷了。
方別打了個寒顫，把煙塞了回去，然後順勢就塞進了吳凱的兜裡：“今天真沒吸，真的。”
大小姐依舊面無表情：“胳膊給我。”
“幹啥？”話雖如此，但方別還是老老實實伸出了胳膊。
大小姐抓着他胳膊聞了聞，然後眉頭緊鎖盯着他。
方別嘿嘿笑了兩聲：“都是吳凱劉芒給我的，他們非要讓我抽，我不好意思拒絕。不過就一根，這次絕對是真的！”
劉芒：“......”
吳凱：“......”
真特麼絕啦！
敢情煙不是你讓我買的？
但沒辦法，替老大背鍋也是一名合格下屬應該具備的素質。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無奈點頭：“沒錯，是我倆非要讓老方抽菸的。”
大小姐狠狠瞪了方別一眼。
她會看不出來？
但她嘴上卻說：“以後別跟他倆一起鬼混！你也想三十歲還單身？”
劉芒：“......”
吳凱：“......”
真特麼躺着也中槍啊！
大小姐您這些話當着我們倆的面說真的沒問題嗎？
他倆感覺很難受。
吃着檸檬還特麼得背鍋！背鍋就算了還得挨噴！
方別給了他倆一個感激的眼神，爾後道：“不可能只是爲了視察公司纔回來的吧，到底什麼事？”
大小姐沒回答，她還是抓着方別的胳膊沒放：“你先回答我，我送你的表呢？怎麼不戴。”
她手腕上可是還戴着呢。
方別扯扯嘴角：“百達翡麗......太扎眼。”
實際上是幾百萬戴胳膊上，走出去怕被人剁手。
“扎眼嗎......”大小姐點點頭，“那改天一起換塊兒低調的好了，不是我囉嗦，手錶雖然現在看時間的功能已經沒什麼用了，但做爲一件飾品，它還是必須要有的。過幾天跟我一起去買兩塊勞力士，那個低調。”
對別人她可是高冷瀟灑的姑娘來着。
也就是面對方別她纔會不自覺化身老媽子模式開始嘮叨。
勞力士叫特麼低調？方別表示無奈：“勞力士認識的人更多，還是算了吧......”
還不如整塊兒三米勞呢。
大小姐皺眉：“那江詩丹頓？理查德米勒？寶璣？你總得選一個吧。”
方別：“......”
這些牌子到底哪裡低調了？
而且理查德米勒跟寶璣是啥？也是手錶牌子？聽都沒聽說過......
大小姐不爽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就不想跟我戴同款表？”
“也不是。”方別回頭看了一眼，“主要吧，我覺得咱們還是先說正題比較好。”
不然後面站了半天的蘇老爹跟蘇二哥臉都快特麼黑成碳了！
要是眼神能殺人，方別感覺自己早已被碎屍萬段無數次。
臭小子終於知道還有人在這兒......蘇老爹沒好氣道：“要不是擔心我女兒安全，你以爲我會來？我每分鐘幾百萬上下......”
老爹你當時在家裡可不是這麼說，你說要來看看方別這小子怎麼對小凜來着......蘇二哥扯扯嘴角，正色道：“方別，這次來是說正事的。你上新聞了你知道嗎。”
方別一愣：“什麼新聞？”
他可什麼都沒幹啊！
嗯？莫非......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蘇二哥淡淡道：“湯姆·史密斯接受國家六套採訪的時候，說你跟他打了個賭，而且他也把你們之間的賭約說了。方別，網上你徹底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