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演員方沂要期末考試。演班上自己編的小品。
白羽是推選出來的班長,爲人善良,從小配做起來,知道箇中辛酸,儘量讓每個人都有臺詞可說,能過一下場,爲此甚至犧牲故事順暢度。
央戲,滬戲,京影三大院有不同的教學方案,沒有完全一模一樣的。方沂這一屆,大一的要求是學習表演基礎理論,解放天性,觀察人物體驗生活之類;期末排練一個小品,在授課教師面前演出,由教師進行總體打分和角色打分相結合,按一定權重算成績。
主角臺詞多,自然出彩;配角跑龍套,渾身演技再怎麼高超,難爲無米之炊。要說不想當主角,是假的。
然而。
白羽出頭編了個段子,故事大概是仿照95年的美國片《愛在黎明破曉前》,幾對青年男女在公交車上的十來分鐘聊天中,互相的愛上;他是故事的提供者,於情於理要一個角色。
現在選另一個男主。
“每個人只有一票,因此每個人只能舉手一次,可以選擇自己。”
白羽上臺寫名字,統計票數,第一個跳過他本人,按照花名冊上的人名順序念。
一連唸了幾個,沒人舉手,連本尊都沒敢舉。
白羽瞬間明白了,直接跳到方沂:
“願意讓方沂同學來做主演的舉手?”
說罷,數底下的手臂。
白羽先舉手了,他後面的還有舉雙手的宋佚,緊接着,像是開了某種閥門,全部人的手舉起來。
最後舉手的,是方沂本人。
白羽點點頭,“好,那全票通過。”
民主投票結束。
現在選女主。
其實這個班的女生,是值得說道的,有幾個童星,只論資歷,像是要成大器的樣子。
班上的李曉萌,15歲和馮工、呂麗平合作電影《誰說我不在乎》,拿到金雞獎最佳女配提名,屬於華娛爽文都不敢給的天胡開局;李曉嬌,99年出演傳記片《郭蘭英》,演童年郭蘭英,在校的小片約不斷;星二代,溪望,母親是國家一級演員茹萍,從小到劇組刷經驗值;曹馨於,班上年紀最小,15歲考到央戲……
可惜,全部長殘。
這行當對顏值的要求確實殘酷。即便是金馬影后也不能演四海八荒第一美人。要挨噴。
耳垂女宋佚略有幾分姿色,成績也不錯,但沒到方沂人種形象代言人的程度,不足以掩蓋資歷的巨大差距。
她低低的伏下身子,輕踢桌腳,確實也沒有要爭奪的意思。
再次舉手表決。
白羽念花名冊。
前幾個,屬於耳垂女也不及的,舉手選自己了事。沒其他人支持,連同寢室的也沒舉手。誰也不服誰。
再而輪到幾個童星,這就奇了,也只有自己一票。黑板上畫了很多橫。
宋佚的眼神漸漸亮出光。
她靠過來肘方沂:“發現沒有,歷史輪迴了。”
方沂:“什麼歷史。”
宋佚:“96年,明星第一班的歷史。”
方沂恍然大悟。
央戲的星光不是一直像現在這樣黯淡,曾有過輝煌,96級的表演系,被稱爲明星第一班,同一屆出了八朵金花,當時是齊頭並進的,不知道誰有星運。
98年國際章拍國師的電影《我的父親母親》,回到學校,以爲證道成神了,已經和渣渣們拉開差距,然而,並沒有得到納頭便拜的待遇。
上節目回憶說,她那時候一邊參加國師的片子,一邊還要回學校排練班級戲劇,還要和同學爭臺詞,掛吊瓶複習功課卷績點……
就這,沒卷贏更耐艹的袁,秦,成績也考不贏別人,校內戲竟然演了個老三。
女人爲難起女人來,實在有辦法。
男生就不一樣,秦浩也是金花們的同班同學,老師要求交八個本子上去,選其中一個來拍,秦於是肝了六個,其他男的服了,卷不過,讓秦浩演男主。沒有發誓肝“不是一個,是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個”的人才。
關於這種女性之間的慘烈競爭,很難說是存在於央戲,還是存在於這個物種。
——很快輪到宋佚。
方沂當然支持,他舉手了,班上一直瞧着他的男生們,也跟着舉手,於是事情定下。
宋佚很高興的小聲叫,用拳頭的指關節,不停的敲桌臺,表示激動。
臺上明面上的話事人,白羽的表情很複雜。
我同學方沂有大帝之姿!
《激盪中國》第二期微電影播出,由於方在熒幕上的形象過於優秀,被人肉搜索出是央戲表演系的新生,名聲傳遍小圈子內;加上德福花大力氣營銷,廣告片滾動放映,各大超市都能看到德福男孩掏出十幾公分的溼滑巧克力廣告,以及等身的人形廣告牌。
方不僅僅在學校鶴立雞羣,漸漸的成爲央戲新一代的扛把子選手,更加被寄予厚望。
在國內的教育體系下,男生們是很知趣的。
方沂留下一個獨行的背影,他要去找任長虹給他發任務,推動故事劇情。
白羽心道:想想方同學此刻在做什麼?
努力!
拿住自己編寫的本子,開始琢磨起角色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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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長虹依舊是在他那旋轉的座椅上,一圈,一圈。
如老僧入定,如燃燈古佛,無窮盡也。
方沂徑直進去,沒等到任長虹回答。
“任老師。”
任長虹腳踩住凹陷的桌腳停下,站起來,給他端了一杯茶:“湘省衛視《大本營》欄目組,要求我們央戲,京影,滬戲,各挑出一個代表,上節目比拼;這比賽事小,榮譽事大,我們央戲主攻電影,然而國內電影產業現在不景氣,連帶着你的師兄師姐們混不出頭,蹉跎青春;現在連滬戲也比不過,他們更方便拍電視劇,有一些出名的小朋友,得到包裝,不再是素人;聽說來的,都是學校的門面人物……”
攬住方沂的肩膀:“我們之前是打算找一個稍微有資歷的畢業生,免得上去鬧笑話,當然現在有更好的選擇……”
任的神情陷入到回憶:“你是唯一的在讀生,他們都是畢業有簽約的準明星,本來不該你上去;學校討論推舉人選的時候,我看他們選的些人實在寒酸,把你照片貼上去,問,還有誰?”
“他們都沒有話說。”
“所以,你好生準備,調養作息,這幾天不要長痘,也不要上去說異於常人的話,你們去的幾個,總有會成名的,以後就拿出來當笑料了,如果不知道說什麼,你就很自然的笑……”
方沂露出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笑容。
“就是這個笑容。你多笑幾次,說你是央戲的,然後繼續笑,我們就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