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千里是即將畢業的名牌大學生,目前在魔都某金融機構實習,由於女友在美國留學,他攢了筆錢打算去探望。
世界主要大國之間脫離戰火,正在緊密交流,全球化的美好時代使得伍千里對生活充滿嚮往,也無形中喜愛與流行文化有關的一切事物。ps3,好萊塢電影,法餐……他像呼吸空氣一樣的自然。導演方沂沒有讓伍千里說“我愛美利堅”,也不需要像《中國合夥人》裡的孟曉駿從領事館出來那麼癲狂大喊“USA!USA!”讓周圍人流露出豔羨的神情。
你知道爲什麼不需要嗎?
1979年,美國攝影師詹姆斯·安丹森在長城拍下喝可樂的8歲小男孩,照片登上《國家地理》雜誌,隨即引發轟動。詹姆斯將照片名爲《red中國的第一罐可樂》,稱這是“中國第一個喝到可口可樂的人”,三十年後,中國人喝可口可樂已經不奇怪,伍千里這一代人沒有戰爭,他根本連血液裡都流着可口可樂。
一些細節顯示伍千里不僅想和女友相聚,他還想去美國工作拿到綠卡,但女友似乎認爲與其兩人在北美打拼,不如嫁給老白男一步到位;伍千里因此和女友鬧了矛盾,接着他開始打不通女友的電話,根本永遠也打不通,因爲女友給他拉黑了,他決定孤身一人去美國找個說法,但更倒黴的事情發生了:他的航班取消了。
去不了美國的衆多旅客聚在機場,有的人急得大哭,伍千里暗罵操蛋,現在是怎麼了,爲什麼有那麼多人要去紐約。
草泥馬的紐約!
伍千里因此決定去南朝鮮散心,這不也是出國嗎?
情場的失意讓伍千里回憶起自己的爺爺輩曾經痛扁老白男和小白男,南朝鮮的短暫旅行他發現南朝鮮人居然也面臨和他差不多的情況,世界彷彿存在某種無言的秩序,無人反抗,他一路北上,見到抗美援朝六十週年紀念的新聞(當然韓國人不會這麼報道)。
伍千里想起老家隔壁的普通老頭,據說今年收到了勝利日的紀念章,老頭看起來除了打完仗回家種地就一事無成,這一刻再想想,竟然是比他更有卵的男人;或許是過於接近朝鮮,電話信號越來越差,逐漸只剩下未必打得通的急救電話,更別提跨洋跨洲,但蹊蹺的是,伍千里卻聯繫到了女友,女友的聲音在通信基站處理後像是從幾十年外傳來的一樣模糊……
那是什麼聲音?
不出預料,他仍然在隻言片語中,確認自己分辨出了分手訊息。
怪誰呢?
怪那趟沒有起飛的航班,如果我及時去了紐約,我肯定……我至少也能……不,她是打算好了的,我什麼也不能做。
整個片段裡,畫面沒有給出任何女友的正面特寫,一些影迷覺得自己已經看出了道道,方沂這種處理是爲了讓“女友”代表一類人。
在這片林子處伍千里憤怒的扔下手機,他也記住了戰爭從1950年10月25日開始,1953年7月27日結束,他發誓要記住這個日子,此刻他覺得和戰爭感同身受。伍千里已經來到了鐵原,這個由南北兩個敵對國家共同分割的城市,他需要走回有文明的地方,振作起來。
那個地方很好找,就在林子不遠處的中國軍人烈士陵墓,這是由韓國人在戰後收攏一些遺骸組成的冷清墓地,由於收來的屍骨無法鑑定,也不齊全,它成爲事實上的衣冠冢,名單上的人和底下埋的大概率對不上。
有幾束殘花使得陵墓更顯破敗,伍千里掏出最後的錢買了花,天色漸黑,他的目光隨着陵墓上的人名掃過,這些人他都不認識,但是這麼多這麼密,他的心裡起了波瀾,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伍千里。
伍千里當然不覺得自己死了,他知道不過是巧合的烏龍,但在這一刻,他竟然有些榮幸。
他把那束花插在這裡,並靠在墓碑上,手指滑過名字。他注意到,這個墓碑莫名獨立於烈士陵墓,孤零零在這,就像是自己。
插在泥土上的鮮花帶出一截土,刨乾淨後,那是殘破的一塊兒小布,上面是這個人的姓名、籍貫和部隊番號。伍千里把這塊布捏在手心中,想着那塊布上的名字。
伍~千~裡~
他屏氣凝神,眼睛微眯着,就這樣小憩一會兒,畫面從樹梢處的陰影繞着伍千里旋轉,越來越多的人聲音出現在畫面外,這種輕微而因爲人數衆多而莎莎的聲音,在影廳裡十分明顯。
畫面又轉回伍千里臉上,他安靜的睡姿外是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和喘息,直到他被一把拉起來:
“你是哪裡的兵?走散了,衣服也破了,像什麼樣子!”
影院裡齊聲驚呼,觀衆知道角色進入到了過去。
方沂在《情書》裡用過類似的手法,把主視角集中在角色本身,通過畫外音讓觀衆想象“穿越”這個事情,然後接一句臺詞代表已經達到新的情景。
尹川和袁律師搭乘同一輛出租車撞到了一塊兒,是不是用玻璃的黑邊條遮住了外面,接着放下課鈴,畫面於是進入到學生時期的尹川和律師。
這種鏡頭直接做特效成本很大,而且會破壞掉沉浸感。
好吧,後一個不是最重要的,主要原因還是花了不必要的錢。
被叫醒的伍千里當然經過了否認的過程,接着他一頓驢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被懷疑是過於緊張的間諜,好在他手心的小布證明了身份,但不幸的是,他繼而被認爲是逃兵,被扣押和脫光所有衣服,一晚過去後,伍千里的“原部隊”連長上門尋人。
能聽到這個連長很激動的解釋:伍千里被美國飛機震暈了腦袋,可能出現了認知失調,只要給他時間,他能想起來一切,部隊不能失去他。
伍千里是久經考驗的戰士!連長這樣說。
來人和扣押伍千里的同志自我介紹,“我叫談子爲。”接着緊張兮兮的看着伍千里,飽含期待,“你該叫我什麼?”
“談連長。”伍千里試探着問。
這裡不是什麼感人情節,整個影廳有人在吃薯片,有人在玩手機。
導演方沂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再301院最後見到老談的那一次,他情不自禁的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