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隊伍盡頭，一個穿着紅袍教師服的女子端正坐着，目光如清水，嫺靜如荷花，亭亭玉立，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周衍怔怔出神，忍不住輕輕一嘆。
“哥，你怎麼了？”
小青把頭湊過來，低聲道：“是熟人啊？”
周衍一笑，道：“非常熟。”
小青道：“莫非是朋友？”
周衍點頭道：“只要長得漂亮的，都是朋友。”
小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拉了拉頭上的帽子，不禁道：“哥啊，你這變化也太大了，一些話我都覺得無恥。”
周衍拍了拍她的腦袋，道：“慢慢適應吧，這才哪兒到哪兒，我的開車技術，冠絕天下。”
“開車？”
“額，小孩子別問那麼多。”
周衍擺了擺手，湊頭朝前看去，不禁道：“媽的，怎麼太學宮生意越來越火爆了，真是搞不懂。”
“嘿，哥們兒你裝什麼？”
前邊一個猥瑣男轉頭過來，咧嘴道：“你敢說你不是來看美女的？”
周衍這下是真愣了，指着前邊道：“你是說郭凝霜？”
“對啊。”
猥瑣男笑道：“誰不知道太學宮出了一個貌若天仙的郭老師啊，來這裡排隊的有幾個是讀書人？都是爲了和郭老師說幾句話罷了。”
尼瑪，屬實無恥。
周衍和小青同時翻了個白眼。
猥瑣男嘆道：“不過人實在太多了些，媽的那些王八蛋真是閒，老子說完話還要回去傳菜呢。”
“傳菜？”
周衍瞪着眼。
“是啊，我是品香樓的店小二，剛剛溜出來的。”
這廝臉不紅氣不喘，毫無一點羞恥之心。
周衍發現自己終究還是年輕了，論無恥，這些人才是行家。
不過還好郭凝霜似乎也學機靈了，寫了一個上聯，讓排隊的一一來對，直接刷掉了八成不識字的人，隊伍頓時短小了起來。
周衍發現，郭凝霜不考經義，也不考什麼歷史啊，聖人之言的，反而是根據情境問問題。
問題一直在變化，答案也沒有固定，以至於沒有一個人讓她滿意。
許多有真材實料的讀書人被刷下來，憤憤不平，甚至要公然抗議。
郭凝霜道：“不滿意我沒關係，其他老師負責考試的時候，你們再來便可，反正我就是以我的方式考試。”
周衍眉頭皺起，凝霜這是在求變啊，看來當日在湖邊，她頓悟的時候，確實是悟到了一些東西。
不過求變是一把雙刃劍，可以讓人立道，也可以讓人走上歪路，境界停滯不前啊。
不過她至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要追求什麼了。
而老子，很遺憾，目前除了復仇之外，真的不知道要走什麼路。
“這位同學，如果你不考試的話，請讓出位置來。”
後邊傳來了催促的聲音，周衍這才發現到自己了。
他連忙走了上去，仔細一看，凝霜還是那麼漂亮，溫溫柔柔的，皮膚像是水做的一般。
眼神也清澈，但似乎精神並不是很好。
感受到這個人的眼神，郭凝霜臉色沉了不少，道：“你在看什麼？”
周衍笑道：“在看老師你啊，真好看。”
郭凝霜咬牙切齒，這兩天見了不少這樣的人了，登徒子，不登徒子都算不上，流氓罷了。
她指着旁邊，道：“走開！”
周衍道：“別啊郭老師，我可不是因爲你美色而來，我是真心求學來了。”
郭凝霜冷笑道：“是麼？你說你真心求學而來？那考題就是，你現在的求學心境。”
周衍想了想，知道自己不能太過火，否則牆上那位張家聖人又要起反應了。
這姓張的，敏感得很。
於是周衍低聲道：“一片冰心在玉壺。”
這下郭凝霜愣住了，她呆了幾秒鐘，才輕輕點頭。
“剛纔那個不算，現在正式問你，你覺得吾輩儒生，讀書爲了什麼？”
不算？這也可以？
周遠當即道：“爲天地立...”
他連忙閉嘴，靠，差點又大意了，橫樑四句要是出來，怕是聖人虛影沒跑了，還怎麼低調。
郭凝霜皺着秀眉，靜靜等着。
周衍這才道：“修身治國聞道。”
郭凝霜搖頭道：“這種千篇一律的回答，是個讀書人都會，你走吧。”
我靠，阿霜老師有點嚴格啊！
周衍想了想，忽然道：“鳥欲高飛先振翅，人求上進先讀書，過去這些年我渾渾噩噩，如今想要奮進。”
這句話也算是掏心窩子了，周衍卻不知道能不能讓郭凝霜滿意，畢竟從詩句上來說，單薄了些。
“很誠懇，不假不空。”
郭凝霜點了點頭，道：“過關，進去吧。”
周衍鬆了口氣，剛要有所動作，心中忽然一顫，不禁朝後望去。
只見東方天穹的盡頭，傳來一聲聲尖銳的鶴鳴，一隻仙鶴振翅飛來，攜帶着一股強大的氣勢，颳起漫天狂風。
塵埃飛起，青瓦嘩嘩掉落，嚇得四周之人捂着頭退後，紛紛栽倒在地。
怎麼回事？
周衍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見鶴背之上站立一人，高呼道：“郭羽！給貧道滾出來！”
聲如雷霆，滾滾不絕，響徹青州上空。
沸騰的殺意席捲，嚇得郭凝霜都騰地站起，連忙跑了出來。
但這一股強大的威壓，竟然讓她都臉色蒼白，幾乎忍不住要跪了下來一般。
“苦鶴真人，請進來說話吧！”
一聲嘆息傳出，只見虛空之上，郭羽已然飛了出來，負手而立，滿臉的憔悴。
苦鶴真人？
周衍一陣恍惚，他聽說過這個人...明月的師尊，正霄盟第六長老，劍域最著名的殺伐道士。
“進來？進哪裡？”
虛空之上，苦鶴真人滿頭的白髮，身影瘦小，臉色枯黃，咧嘴冷笑道：“進太學宮嗎？貧道可不敢，怕死在裡邊。”
郭羽嘆道：“苦鶴真人言重了，請容老朽給你道明原委。”
“道個屁的原委！”
苦鶴真人大怒道：“我徒明月是犯了什麼逆天大罪，竟然被你們一衆老怪活活害死，今天貧道過來，就是要燒了你這齷齪的太學宮。”
他說完話，右手一揮，一道道白光便席捲而來，蘊蓄着無數的規則，炙熱的光明之力直接讓石牆都開裂了。
郭羽自知不能抵擋，便連忙祭出一本小書，翻開其中的書頁，便溢出一道道聖氣，把這光明之力全部化解。
“好啊！動用聖物是吧！你們太學宮的確底蘊深厚。”
苦鶴真人冷笑道：“但你們以爲擋住我苦鶴就沒事了？你們害死我徒兒的事，總會有人記得，紙包不住火，復仇的就我苦鶴一人？”
不，不會只有你一個人的。
周衍看着他，心中有些溫暖。
雖然所有人都恨不得明月死，但她終究還是有一個好師傅，願意爲了她鬧到太學宮來。
一時間，周衍有了一種並肩作戰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