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白交織的血雨嘩啦啦落下。
這些散落下來的血肉,除了那些被他殺死怪物本身之外,更多的是被他們吃掉的人類屍體,散碎的皮膚,折斷的四肢,血肉模糊的碎片,以及在怪物的肚子裡沒有完全消化肝臟,腸子,和許多頭髮,混合在一起,共同匯聚成了堆積在地面上幾釐米高的污泥。
儘管宇長生手中有一根堅實的鋼筋,但總有一些比較幸運的球形怪物能夠趁着同伴被屠戮的空當,衝破障礙,靠近宇長生。
這些怪物們肆無忌憚地張嘴咬人,宇長生的肩膀、手臂、大腿,身體的任何部分對它們而言,都將是一頓豐盛的美餐。
儘管防護服上的陶瓷片很硬,但它們鋒利的牙齒,卻根本不把這些放在眼裡。可惜的是,就當它們自以爲能夠得逞的時候,那些鋒利的牙齒與目標身體的親密接觸的瞬間,總有一隻手充滿力量,突然將它們拽住,狠狠摔到地上,然後一腳將這些肉團踩爆。
可怕的力量,敏銳的感官,迅捷的頭腦,快得無法匹衡的速度,現在的宇長生是一種完全處於瘋狂狀態的人形殺人機器。
然而,作爲一種激素,MCV-26的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使用者在自身獲得巨大力量的同時,大腦也必須承受前所未有的壓力,因爲它必須確保神經中樞能在任何時候刺激身體以獲得足夠的力量。
這樣的刺激毫無來由,在這種情況下,不管身體的負擔有多重,中樞神經系統都不會有任何感覺。它將忠實地執行來自大腦的命令,瘋狂地、無情地擠壓着藥劑的最後一絲力量。
宇長生不斷向空中投射鋼筋,當地面上的鋼筋被用光之後,他開始拔出屍體上的鋼筋,再度用來當做自己的武器,這種武器比起子彈來,它的好處就是可以無限循環使用,但如果沒有宇長生現在這樣的力量,也根本無法將這樣沉重的鋼筋,不偏不倚地投射出去,完美擊中目標。
半個小時過去,最後一個在空中飛行的怪物也被一根鋼筋擊中,掉到地上。宇長生沒有給那可憐的小東西任何機會,直接把它從地上撿起來,他的雙手掰住了這醜陋怪物的那對翅膀,毫不留情地將它扯爛,露出了裡面的腐肉和內臟。
宇長生感到有些奇怪,如果按照正常的藥效,自己已經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應該感到無比疲勞,瀕臨死亡,但現在的他非但沒有感到疲勞,反而對殺死怪物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喜悅。怪物的數量越多,這種荒誕的樂趣就越強烈。
就在這些圓形怪物,他心裡想到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
“我渴望殺戮,我還沒有殺夠,我要將這些人全都屠戮,我要將這些背叛我的人全部都殺掉,將他們毀滅掉!”
這個可怕的想法在宇長生的心中不斷地迴盪,甚至讓他有種強烈的感覺,這絕對不僅僅是藥物的作用,更是他潛意識之中的想法,就好像一個人在非常極端的環境下突然產生了殺人的念頭,從而衝動犯罪一樣。只不過在藥物的催化下,這樣的想法變得更加具體,也更加深刻,蠶食掉了他最後的一絲理智。
宇長生終於按耐不住內心的狂熱和兇意,轉身向活動中心的門口走去。宇長生朝牆上的一塊空洞插入了一根鋼筋,以它作爲支點,開始瘋狂的撬動,在剛纔那場令人愉快的感覺的殺戮中,宇長生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極大的瘋狂的動力,這種動力督促他繼續破壞着這堵堅實的牆,這堵牆上也很快泛起了漣漪,順着那撬棍的位置,開始不斷向周圍擴散,形成了一個龜裂的巨嘴。
然而,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一架黑色的突擊步槍突然出現。
伴隨着一聲急促的槍響,槍膛之中的彈簧不斷躍動,發射出一顆顆脆弱的子彈,這些子彈從牆壁上被撬開的破洞裡射了出來,瞄準了洞口上方,宇長生的頭部,宇長生敏捷地側閃過,子彈全部落空,在天花板上留下一道黑色的斑駁。
“你們這些混蛋,看來是想我死得不夠快麼?你們還想幫我再打幾針麼?我X你媽的!”宇長生已經暴怒無比。
憤怒和懷疑籠罩着自己的身體,在這樣的狀態下,他感覺自己體內蟄伏的莫名似乎在暗暗偷笑,他的笑聲若有若無,似乎是在嘲諷,又似乎是帶着可怕的惡意。
“嘿嘿嘿……”
“嘿嘿嘿……”
“混蛋,你這個混蛋,你在怪笑什麼?我的身體剛纔已經差點被那些怪物吃掉了,你竟然還在這裡笑,我死了,你以爲會對你有什麼好處麼?媽的,你這個混蛋!”宇長生怒聲罵道。
活動中心的人可能以爲宇長生還在罵他們,但他們卻不知道,宇長生此時竟然在對自己體內的另外一個“自己”說話。
“笑你的可悲,你總是自詡自己是救世主,明明自己都脆弱不堪,卻還總懷着一顆聖母的心,真是噁心至極。”莫名沉沉說道,聲音似乎有些羸弱。
“呵呵,你這個煽風點火的混蛋,你又明白了是吧?你又覺得自己主宰我的身體了是吧?這次不需要你的蠱惑,我也會殺了這些傢伙,而且……我要比你更殘忍!”宇長生怒吼道。
莫名沒有回答,也沒有在笑,他的意識似乎也處於一個非常疲憊的狀態,甚至可能還沒有聽完宇長生的話,就已經消失了。
宇長生瘋狂地轟擊着那堵牆,那柄伸出來的槍筒已經被他直接用手掰斷,裡面也再沒有人試圖攻擊這個不可能戰勝的瘋子。
“轟隆——”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宇長生就用那根撬棍成功完成自己的目的,伴隨着一聲巨響,整座高牆完全轟塌了,塵埃四起,灰塵後面是一羣瑟瑟發抖的婦女。
她們的眼睛裡充滿了無限的恐懼,正死死盯着宇長生的臉,看着他那被鮮血染紅的臉,彷彿是凝望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最可怕的惡魔。
“你們這些畜生!你們這些王八蛋!爲什麼要將我們困在外面,你們親手殺死了我的同伴!你們親手殺死了那些用生命保護你們的人!你們這些混蛋!爲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人回答,空氣中死一樣的沉寂,就好像這些人即將死亡的命運重新降臨了一樣。
她們全都驚恐地望着鮮血淋淋的宇長生,他胸腔內心臟劇烈的顫動聲以及骨骼交錯時發出來的咯吱咯吱聲已經在這樣的空間裡變得非常清晰,猶如死神敲打的喪鐘。
“嗚嗚——”
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站在那裡的那些女人哭了,也正是因爲這聲哭泣的開始,幾乎令人窒息的氛圍終於得到了緩解。
宇長生並沒有因此而心軟,他惡狠狠地瞪着這些人,他已經決定要毫不留情地殺死她們,一方面滿足自己的報復心理,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自己內心那幾近貪婪的殺戮欲。望,他感覺那些血肉飛濺的畫面所產生的興奮,已經超脫了自己極限的快樂。
但在此之前,宇長生還是要聽完這些人所說的話,不管怎樣,他都要一個答案。
於是,在這些女人的斷斷續續的抱怨中,宇長生終於瞭解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當那些醜陋怪物圍住了這裡,死亡已經近在眼前的時候,活動中心裡的所有人幾乎都在忙於堆砌牆壁。這裡沒有人指揮,各自爲戰,成百上千的人手拿着各種各樣的雜物,匆忙壘疊。
然而,當牆已經完工的時候,那些準備衝出去幫助同伴的人卻發現,剛纔混亂的狀況下,他們竟然忘記留一扇小門。
這並不是他們的錯,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只是因爲在那樣緊張和恐懼,人人都可能犯錯,然而,如果之前的舉動是無意的,那麼,之後一切卻都是自私的。
因爲就在這個時候,這些人從牆的一邊,正好有一聲絕望的喊聲,一個民兵困在牆外,突然被怪物襲擊,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這個聲音如此悲傷,如此絕望。
那些正要打開牆迎接同伴的人,不由自主地把所有的動作都停下來,互相看了看。
“這些人爲什麼會引來這麼多怪物呢?他們真的有辦法打敗這麼多的怪物麼?”
“是啊,如果咱們現在把牆挖出來,怪物就不會進來嗎?”
“別打開了,打開只會死去更多的人。聽着,他們可能都死了。就算咱們現在衝出去,沒有任何幫助,只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應該承認,此時此刻,這些人所有的想法都是正確的,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肯定。此時此刻,活動中心裡所有的人都突然迸發出驚人的生存智慧。如果可能的話,他們甚至可以把更多的單詞和引喻放入支持他們行動的道理中。
死人已經不能說話,無可辯駁,他們死了,我們活着,這就夠了。
這就是這些人最真實的想法。
宇長生望着面前迷茫的人羣,聽着他們陸陸續續開始狡辯地吵鬧,宇長生突然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酸味和憤怒涌入心頭,經歷了那麼多匪夷所思的事件,宇長生當然知道人性確實有骯髒醜陋的一面。
但他從來沒有想到,在生命和死亡的關鍵時刻,那些堅定支持自己的人,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背叛了他。
宇長生的心動搖了,是不可寬恕還是原諒,他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