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人稱醫患和諧小聖手的,就是在下了。”洛千淮想着前世科裡同事的打趣,只覺恍如隔世。
“醫患和諧小聖手?”孟絡不敢置信地重複了一回,對於這幾個字完全理解不了。
確實,沒經歷過前世醫患緊張的時代,誰也想不到這層關係有多麼難得和重要,爲此還出了很多專門的著作,洛千淮本人也參加過醫院組織的研修班,更是在多年的實戰中鍛煉出了一身過硬本領。
這會兒她便藉着酒意,自豪地點了點頭:“就是我。”
孟絡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墨公子面上的笑容,只覺得極爲刺目。她等了那麼久,才又見到了他,並不想爲了這種小事衝他發脾氣,只是這火氣要是隱忍不發,卻也不是她的性格。
“江湖之上,神醫毒醫也不少見。洛大娘子既然是阿杜的下屬,想來也必有護主之力,便讓本女俠來幫着掂量一下,你這個醫患和諧小聖手,到底有幾斤幾兩!”
話音未落,她已經拔劍躍到了大堂正中,劍尖遙指洛千淮。
洛千淮還有些暈暈的,並沒有反應過來,墨公子卻是面色一沉:“絡兒,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他這一句話,就像是在熱油中加了一勺水,孟絡只覺得心中的不悅已經化爲了火焰,幾欲噴射而出:“洛大娘子,你一定要藏在阿杜身後嗎?”
對於江湖人來說,不論何時何地,也不管有無恩怨,沒事比劃兩下並不算什麼。
所以孟劇也好,其他人也罷,都沒有開口阻攔。又或者說,他們本來也想借着孟絡的手,稱稱這位洛大娘子的斤兩。
除了墨公子之外,也就屬洛昭最爲着急了。在他有限的記憶裡,自家阿姊從來是手無縛雞之力,根本不懂什麼劍法,恨不得挺身而出以代。
洛昭很清楚自己的水平,跟習武多年的孟絡女俠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所以還是扯了扯章慶的衣袖,想請他出手相助。卻沒想到自家師父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之事,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笑聲立時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過去。
章慶向來獨來獨往,與其他人其實並不相熟,也就是因着不久前與裴劍宗的約戰,這才被對方引以爲友,帶到了此處與衆人結交,此時忽然笑起來,除了墨公子之外,竟然無人能解其意。
“章劍宗。”孟劇眉毛輕挑:“不知何事如此好笑,不若說出來共樂如何?”
章慶笑而不答,伸手執過酒杯,待洛昭殷勤地爲他斟了酒,這纔不急不徐地喝了一大口。他斜斜地瞟了孟絡一眼,見她面上已有了不耐之色,方纔說道:
“孟巨俠,裴劍宗。方纔二位不是問過我,爲何要棄了滄海劍?”
“確實。”九夷劍宗裴無錯眼中精芒一閃而過:“章賢弟方纔還守口如瓶,怎麼現在忽然肯說了?” “這你就不懂了。”一旁的洛川大俠陸非笑着插嘴道:“章劍宗必是憐香惜玉,藉此話題幫人解圍吧,想來那位洛大娘子,與他的交情必然不淺。”
這倒是很有可能。畢竟然在座之人確實都對名劍滄海極爲好奇,也確實沒從章慶口中打探到半個字,但他這會兒忽然想要主動交代,確實有些怪異,聽見陸非這般說話,一時都覺得有理。
孟絡看了看端坐不動,毫無出戰之意的洛千淮,不經意地與墨公子深沉晦暗的眸子對上,不由心下一沉——阿杜面對自己的時候向來溫柔可親,何曾用這般眼神看過自己?
她向來在義父的羽翼下生活,平時所見之人皆是笑臉相迎,便是裴劍宗,也因爲義父的關係,對她始終和藹可親,所以此刻心意不順,便立時表現在了臉上:
“章劍宗。”她眼底的戾色一閃而過:“我是依着江湖規矩向洛大娘子討教,你當真要橫插一槓?”
“慶本是一片好意。”章慶面上帶了慵懶的笑意:“孟女俠若想挑戰別人,還是要摸清底細的好。否則.”
孟絡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劍柄,因爲用力過猛,手背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來:“否則什麼,你難道認爲我不是她的對手?”
章慶聳了聳肩:“如此,就算是慶多事了。只盼孟女俠稍後,莫要後悔纔是。”他安撫地看了自家弟子一眼,後者雖仍然不明所以,但因爲深信家師,所以竟然也就此平靜了下來。
章慶的意思,在座的人都聽得明明白白,只是除了墨公子與洛千淮之外,其他人都並不理解。
孟絡瓊華劍的名頭,可不只是單隻靠着孟劇這座靠山,平白得來的。她師從孟劇之亡妻聞人氏,一手劍法盡得其真傳,已算是年輕一代劍客之中的佼佼者,等閒之輩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洛大娘子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年齡比她小了五六歲不止,腳步虛浮沉重,完全看不出習了武的樣子,又怎麼配與她相提並論?所以章慶之言,在她耳中自然是危言聳聽,目的就是給那女子撐腰。
天下男子,莫非都瞎了眼,都偏愛這種鮮嫩柔弱,經不住半點風霜的溫室嬌花兒?章劍宗如是,就連阿杜也一樣護着她。
孟絡心中不屑,嘴上卻是半點不饒人:
“章劍宗怕是搞錯了一件事。我豈能不知,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道理。只是阿杜都沒有發話,你又何必多管這閒事?”
這話說得已經相當不客氣了。章慶面色轉冷,正欲發作,就聽見孟劇說道:“絡兒住口,快向章劍宗還有洛大娘子道歉!”
“阿翁?”孟絡簡直不敢相信,向來疼愛自己的義父竟然會這麼說話,眼圈兒便立即紅了。
“方纔是我口無遮攔,得罪了章劍宗,道歉也是應當的。章劍宗襟懷若海,還請不要見怪纔是。”她委委屈屈地向着章慶屈膝行了一禮,不待對方表態,就又轉向了墨公子,口中卻半點不提致歉之事:
“阿杜。這位洛大娘子是你的下人,我本來也就是想找她比劃兩下。她要是不願也就算了,你總不會爲這點小事,生我的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