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影帝墨公子
墨公子一見小皇帝,眼圈兒就瞬間紅了,奮力掙着想要起身,但卻力不從心,只能在榻上將腰背深深地折了下去,哽咽着道:
“罪臣虞楚,參見陛下。罪臣此番被劫雖非本意,但卻是驚擾了陛下,亦壞了朝廷法度。陛下不僅不加罪,還遣了侍醫爲罪臣療傷,罪臣實在銘感五內,萬死難報陛下深恩。”
他說着說着,淚水便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去,打溼了包裹着傷腿的素綾。
洛千淮聽得清楚,暗暗地撇了撇嘴。
先前被傷得那麼重都沒作出這般情態,現在整這麼一出,不用問就是在演戲。
但這種表現,明顯就對了虞炟的胃口。
他上前一步,認真打量着墨公子身上的傷,面上露出了惻隱之色:“襄侯,你受苦了。”
就是這麼幾個字,立時又令墨公子大爲感動。他誠挈地道:
“罪臣刑餘之身,恐污了陛下龍目,亦不當居於宮舍之內,還請陛下將罪臣送回廷尉府,以絕物議。”
虞炟沒有作聲,一旁的焦作連忙說道:“襄侯莫非還不知道,陛下親自過問此案,發現了諸多疑點,今日朝議之時,已經還了襄侯您的清白了!”
墨公子怔在了當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淚水潸然而下:“陛下英明睿智.罪臣何德何能”
他說到這裡,就已經激動哽咽到不能言語。
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樣的虞楚,虞炟先前對他的那些晦暗心思,竟然就徹底消散了。
到底是血濃於水。要真的按輩份算起來,虞楚還算是他的侄孫。這僧面不看還看佛面呢,竟然就平白遭了無妄之災,以後說不得還就會落下個終身殘疾。
可偏偏本人對他還向來恭謹,不僅獻出了大筆黃金,而且並未生出半點怨懟,反倒是對自己感恩戴德。
虞炟難得地生出了一絲愧疚之意,也對那意圖架禍之人愈發厭惡。
“你不要多想,只管好生養傷。”他說道:“待傷情穩定之後再出宮也不遲。”
“對了。”他忽然想起了前次收到黃金之後,虞楚所求之事,便特意加了一句:“前次你之所求,朕已經吩咐讓人用心留意,定會給你挑個好的。”
墨公子再次深深地躬下身去:“臣,叩謝陛下隆恩!願陛下千秋萬歲,長樂未央!”
洛千淮本以爲小皇帝就要走了,沒想到他非但沒走,還開口向薛溫問起了虞楚的傷情。
薛溫用樸素平實的語言,將虞楚的情況憑空誇大了五分,重點放在預後多半會殘疾不能自理上,又讓虞炟再次唏噓感慨了一回。
“襄侯是蒙冤受屈,遭了小人陷害,你薛溫既是醫名在外,那朕就將襄侯的診治悉數交給你。一定要用最好的藥,儘量救治。若能保襄侯無虞,朕還有重賞。”
薛溫伏地叩首:“臣必會竭盡全力,不負陛下所託。”
虞炟的腳又轉了過來,繡了金色雲龍紋的靴子就停在了洛千淮的面前。
她心裡咯噔一聲,連忙將頭深深地埋下去,整張臉都快貼到地上了,從虞炟的角度看,最多隻能見着個後腦勺。
虞炟當她是被調來照看虞楚的小宦,只是隨意吩咐了幾句,大意就是務必要小心侍候,若有差池提頭來見之類的話。 前面有薛溫打樣兒,洛千淮也叩下頭去,啞着嗓子道:“奴婢謹遵旨意。”
就是到了這個時候,先前那兩道視線仍然沒有挪開。洛千淮在心裡腹誹了很久,只是不敢起身,就那麼一直等到虞炟帶着衆人離去。
他們剛一出屋,洛千淮便起了身,扒着門口看出去,不出意外地見到了鄭少監的背影。
原來他方纔也來了,大概因爲地位不夠,所以站得位置十分靠後。
他顯然是對自己的身份生疑了。可是方纔那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顯然並不止是一人造成的。
還有一個會是誰呢?洛千淮正思索着,忽然見到漸行漸遠的隊伍中,有人猛地迴轉了頭,目光灼灼,與她對了個正着。
難道方纔那人,竟然是金鑫嗎!洛千淮心中疑惑不已,明明昨夜去救人之時,已用了嚴防死守面罩,對方應該認不出自己纔是。
她細細想了一回,也琢摸不出被此人盯上的原因,只能當成是自己過份敏感。
可惜她的這點子僥倖心理,下一刻就被墨公子打破了。
也難爲他方纔一邊表演得聲淚俱下,一面還能以餘光觀察衆人的動向。
“鄭善跟金鑫都盯上你了,這宮裡你是待不得了。”他皺眉吩咐薛溫:“即刻傳信給焦作,讓他安排洛大娘子出宮。”
薛溫應了下來。洛千淮就將前面遇見鄭善的情景說了一遍,又道:“鄭善也就罷了,他雖是疑心我跟錦兒長得相似,但現在我扮的是小宦,他也無法確認。可那金鑫又是如何對我起疑的呢?”
墨公子嘆了口氣:“莫要小看任何人。金鑫此人素有城府,只是等閒並不外露。那夜他始終未令人放弩箭,我便要承他這個人情。至於他爲何會注意到你,我也說不好,也許是另有原因。”
他身子仍然極爲虛弱,加上痛覺恢復得越來越明顯,就是說這麼幾句話,也費了極大的力氣,面色愈發蒼白,額頭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洛千淮連忙取了針囊,替他鍼灸止痛。
幾針入穴,墨公子便覺得強了一些,又強打精神繼續說道:
“鄭善是陛下舊人,又與焦作有利害關係,除非不得已,我本不想動他。”
洛千淮能聽懂他的意思。焦作剛剛上位,前任若是就在此時有了三長兩短,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他了。
“無需多生枝節,我出宮便是。”洛千淮說道。
墨公子明白她誤會了:“是不想動,並非不能動。”他冷聲道:“他既然把心思動到你身上,便是有了取死之道。此事你不用再管,只先行離宮便是。”
洛千淮雖然覺得鄭少監罪不至死,但也知道若是她的身份敗露,恐怕會牽連更多的人,所以也沒有求情的意思。
她又想起自己走後關於止疼的安排:“陛下既然已經還了公子清白,那麼正如公子所說,久居宮中並不合適。不若明後日,你便也出宮罷。”
“茵茵真知我心。”墨公子低聲笑了起來。
那邊虞炟還駕承明殿,剛剛下了肩輿,鄭少監就湊了上去。
“陛下,奴婢有一事不明——您方纔爲何不問襄侯,劫持他脫獄的刺客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