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謝幕時分
有了這顆麟趾金,稍後就未必還要再吃素面了。若能要上一碗五文錢的骨湯大肉面,熱騰騰地吃下去,寡淡的春日立時就會變得無限美好。
車槐正準備再盡職地去燒餅店門前瞄上幾眼,然後美美地享用那份大肉面時,另一道金光便再次映入他的眼底。
咦,就在十米外的那棵楊柳樹下,怎麼還有一枚金燦燦的物事,看形狀似乎是馬蹄金?
墨公子站在燒餅鋪的後院裡,聽着衛蒼說起洛千淮入獄之事,面色立時就沉了下去。
“公子,此事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江氏的失蹤,最後竟然能套到洛大娘子頭上”衛蒼很是無奈。
“徹查江氏之死。”墨公子略一沉默便開口道:“還有於文明,他早先不是想要休妻續娶上官氏嗎?這個時候江氏忽然死了,怎麼看都疑竇重重。”
衛蒼連忙應了,見自家主上眉頭仍然緊緊蹙着,又小心翼翼地道:“這件事是霍瑜主管的。您與霍家的關係現在緩和了不少,若是調查的結果真如您所料,那要不要給霍瑜傳個信兒?”
墨公子揉着太陽穴,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你以爲這些關節,霍瑜會看不出來?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他說到這裡,忽然頓了一頓,眸中升起一絲明悟:“不對,將洛大娘子拉進來,本身就是他精心安排的。”
“既能解決虞炟跟江家施加的壓力,又拿住了於文明的把柄,順便還能報了當日礦山之仇。到時候案子定了,再在刑場上玩一出偷樑換柱.簡直是一舉四得。”
墨公子說到這裡,一雙眸子已然變得暗沉幽黑,其中似蘊了無盡風暴,彷彿下一秒就會毫無保留地傾泄出去。
衛蒼頂着有如實質般的壓力,好不容易纔開口道:“那公子您的意思是”
墨公子的聲音似從九幽深處傳來,冷得似能將早春和煦的陽光全都凍裂:“她絕不能有事,這是底限。至於霍瑜,我亦有一份大禮想要送給他。”
自穿越以來,洛千淮已經數次入住大牢,算得上是慣犯了,但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牢飯。
一人一個黑黃色看不出材質的餅,外加一勺灰綠混濁,散發着怪異味道的菜湯。
湯是肯定喝不進去的,洛千淮聞了聞餅,雖然沒有什麼香味,但上面也沒見着黴點,所以她硬是頂着星璇的淚眼,小小地咬了一口。
陳年的粟米,揉和了糠跟麩皮,還摻了不少沙子,既難吃又咯牙。
洛千淮沒忍住,一口吐了出去,想要找點水漱口,卻也根本沒有。
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必須得想辦法自救。
但在那之前,她也得想辦法探一探霍瑜到底想要做什麼。
霍瑜始終沒有露面,只是派了人開始提審田莊上的農戶,除了老弱孺子之外,剩下的人被分成幾波帶走審訊。 去的時候都是好端端的人,回來卻大都遍身刑傷。偶有幾個身上沒有血跡的,卻被單獨關到了另外一個牢室裡,一個個全都耷拉着腦袋,根本不敢去看洛千淮。
張莊頭被拖回來的時候已經暈了過去,纔剛醒過來就指着那幾個住進單間的破口大罵:
“豎子太過無恥!東家哪兒對不起你們了?管你們吃住,給你們田種,花錢請了先生教你們讀書識字,甚至還許了諾以後會放大家自由——到哪裡再去找這樣的東家,你們怎麼能睜眼說瞎話,把天大的髒污潑到她身上去?”
李根子的三兒子方纔是第一個求饒的,聞言小聲地回嘴道:“這也怨不得我們——屍首確實是在東家的莊子上找着的,她本來就脫不得干係。我們就是死扛着不認,不光會白白受了皮肉之苦,還可能跟着枉送了性命。”
張莊頭氣得不行,回頭就瞪向李根子:“看看你把兒子慣成了什麼樣!忘了當初咱們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了嗎?”
李根子方纔也捱了不少打,這會兒身上還疼得要命,心裡對洛千淮也不無埋怨,這會兒聽見張莊頭質問自己,便嘆了口氣:“東家對我們是不錯,這咱們都承認,所以要是能幫着東家擔待些許,我們也都樂意。”
他說着,話風一轉:“可是方纔大家也都看見了,人家官府的人,鐵了心要把這罪名套在東家身上。咱們扛了這麼久的刑,已算是把前面的恩德給還了,總不能就爲了這一年的好日子,就讓我們把命給賠進去吧?”
張莊頭本就受了不輕的傷,聞言一口氣就沒接上去,呼哧帶喘地說不出話。
洛千淮掃了一眼身周的農戶們,見大多數人都不敢直視她的眼,還有先前留下的那些老弱孺子,此刻看着自家親人身上的刑傷,也都低了頭抹淚,顯見也是各有想法。
“大家放心吧。”她的聲音不高,但卻字字清晰入耳:“這樁案子的是非曲直很快就會查明白,絕不會連累到無辜之人。換句話說,就算是有人因私怨想要找我報復,我也可以在這裡保證,絕對不會連累到你們。”
“東家你都自身難保了,還說什麼大話。”李根子的三兒忍不住道:“該不會是想說點好聽的騙我們大家夥兒,幫你再死扛着不認吧?”
“無需再扛刑了。”洛千淮容色平靜地道:“若他們再提審你們,讓你們認下我指使你們做了什麼,那便只管認就是了。你們是簽了死契的,自是不敢違逆我的命令。到時候我自有法子讓你們脫身。”
“啪啪啪啪!”她的話音剛落,甬道里就響起了掌聲。
一個人自昏黃的燈影中轉了出來,身形高大,鷹視狼顧,正是手握大權的西京丞霍瑜霍大人。
“識時務者爲俊傑。景大娘子這般識相,卻是讓本官有些意外。”
再見霍瑜,洛千淮已經無比鎮定。
“小女算着,霍大人也該出現了。”她的眼神清亮,脣角還噙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畢竟,這齣戲唱的時間已經不短了,也到了該謝幕的時候。”
“景大娘子倒是有些自知之明。”霍瑜居高臨下地睨向她,滿臉都是刻薄譏誚之色:“你指使莊戶謀殺貴婦,現在人證物證皆在,本人也供認不諱,確實也是到了收官之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