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冢原葵小心的站在窗簾後面,微微拉開一道縫隙,看着外面街道上不斷驅趕、玩弄、甚至肆意屠殺無辜中國平民的RB陸軍士兵,小臉已經煞白。”
“咬緊了自己牙關的冢原葵的嘴脣已經因爲抿的太緊而發白,她原本柔嫩而纖細的手指此時正緊緊的抓着窗簾,力道大的似乎要將它撕破。”
“此時的冢原葵無比慶幸自己軍醫的身份,儘管在不久之前她還在痛恨自己爲什麼會成爲這些劊子手的一員。但此時此刻,如果不是有着RB陸軍軍醫的身份,外面街道上發生的一切也會在她的家裡上演。”
“因爲此時此刻,在冢原葵的身後,一名中國婦女正戰戰兢兢地抱着兩個孩子,三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害怕,眼神裡除了惶恐,看不到任何希望……”
讀着年輕人剛寫出來的《金陵日記》的最新章節,黑木瞳不由得又將自己往年輕人懷裡縮了縮,讓自己可以更好的倚靠在他懷裡。
之前年輕人對黑木瞳說,她是自己鎮壓內心猛虎的薔薇,然而對於黑木瞳而言,年輕人有何嘗不是她內心的支撐與依靠呢?對於一個女人而言,這個世界上最值得她去依靠和信任的男人,除了自己的父親之外,便只有自己的丈夫。
如果不是有着年輕人在,黑木瞳覺得自己恐怕無法看完《金陵日記》年輕人已經寫好的部分,因爲他在小說中所描繪的世界,實在是太過黑暗與絕望,整篇小說已經完成了大半,但黑木瞳卻從中感受不到任何希望的存在。
這本小說的開頭,對於冢原葵的描寫正如年輕人之前的《生死之門》一樣,平淡而美好。
無論是找尋參軍的哥哥的冢原葵,還是對冢原葵照顧有加的蒲生太太,每一個角色的描寫都是如此的美好,如果只是看開頭的話,會覺得這是一個溫暖而治癒的故事。但隨着劇情的展開,冢原葵在中國所見到的一切,都在將原本會讓人覺得溫暖的東西一點一滴的剝離。
這種剝離並不是猛烈而迅速的,而是彷彿潤物無聲的悄然進行,當個故事的閱讀者因爲壓抑的氛圍而感到透不過氣來的時候,纔會恍然驚覺,整個故事已經變得黑暗而冷酷。
冢原葵在中國的所見所聞,都與她所受的教育與所擁有的認知背道而馳。
曾經溫柔善良,一直關心愛護自己的哥哥變得殘忍而冷酷,一路上幫助自己找到哥哥的蒲生太太也變得陌生而奇怪,一切都彷彿被扭曲,從美好走向了殘酷,如同墜入深淵的毀滅,讓人在閱讀着這個故事的同時,不禁產生了和冢原葵一樣的迷茫和困惑。
然而這些迷茫和困惑,在圍繞着侵華戰爭以及金陵大屠殺這個歷史背景的時候,就給予了冢原葵最深的絕望。
親眼目睹手無寸鐵的無辜民衆被大肆屠殺,成爲軍醫的第一個任務不是治病救人,而是爲俘虜注射毒藥,記錄下他因爲毒藥而死亡的種種反應,這一切都讓冢原葵這個原本心地善良與樂觀的女孩充滿了絕望,感覺整個世界都已經支離破碎,化作了光怪陸離般扭曲着的黑暗。
“輕人,這個中國婦女和她的孩子,最終會獲救嗎?”讀完了年輕人所寫的稿子,黑木瞳放下稿紙,向年輕人詢問着。將自己完全沉浸到故事中去的黑木瞳,不由自主的爲書中的角色而牽動着心絃,之前年輕人已經書寫了太多的悲劇,她迫切的希望這裡能夠發生改變。
然而年輕人卻搖了搖頭,看着黑木瞳充滿希冀的眼神,雖然並不想這麼做,但他還是將接下來的劇情告訴了黑木瞳:“這個中國婦女和她的孩子會被冢原葵的哥哥發現,她的哥哥爲了讓冢原葵洗脫包庇中國人的罪名,讓她親手殺死這三個中國人。”
“這……太殘酷了!冢原葵會真的殺死這三個中國人嗎?”黑木瞳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割了一刀一樣,一陣揪心的疼痛充斥着她的內心,本就已經黑暗而絕望的故事,年輕人卻還要再在上面塗抹上更加殘酷的色彩,這實在是讓黑木瞳無法接受:“輕人你難道就不能讓故事有一絲希望嗎?非要寫的如此絕望?”
“並非是我要將故事寫的如此絕望,而是金陵城下,那三十萬無辜的死難者早已沒有了希望。”年輕人嘆息着搖了搖頭,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疲憊:“瞳你也去過我之前主辦的那個展覽吧?那段歷史本就是如此沉重而絕望,三十萬死難者的靈魂讓我的筆只能寫出這樣殘酷而絕望的故事,任何對那段歷史的美化,都是對那三十萬死難者的褻瀆。”
“可是……我始終覺得輕人你該讓故事不要這麼沉重,我想就算是那三十萬死難者,也不希望這個故事這樣沒有未來和希望吧?他們的遭遇本身是如此的黑暗與絕望,難道輕人你不覺得他們應該向往着光明和希望嗎?”
黑木瞳咬了咬嘴脣,她知道自己作爲一個RB人並沒有什麼立場來說這樣的話,但她實在是不願意這個故事變得如此殘忍和冷酷,她希望年輕人能夠爲這個黑暗而絕望的故事增添一抹溫暖的色彩。
年輕人讓黑木瞳從自己懷裡坐起,直視着她的雙眼,認真的說道:“瞳,我理解你的想法,你希望這個故事能夠在最後不要這麼壓抑和絕望,但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我寫這本書的目的是希望讀到它的人能夠明白戰爭究竟有多麼可怕,當初的侵華日軍又在中國犯下了怎樣罄竹難書的罪惡。
我希望你能理解,並非所有的故事都會有一個溫暖人心的結局,這個故事註定是會滅絕希望……”
聽到年輕人的話,黑木瞳不由得閉上了眼睛,感到一陣難掩的失落與失望。她知道這本小說當然像年輕人說的這樣去寫會更好,但她卻還是無法感到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