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北海落雪

給許願介紹了Lost place的老闆李商。在他的幫助下,許願酒吧裝修進展飛速。

三層樓四千多平方米,許願的美國朋友大衛負責設計,歐式風格,做紅木生意的萬豪爲酒吧量身打造了一批高檔傢俱。

酒吧一樓是奢華的演藝大廳和舞臺,DJ臺下可供幾百人同嗨,橢圓吧檯能容納幾十名調酒師,旁邊有領舞臺,臺中間一箇中空的圓玻璃柱直通房頂,封閉式的大玻璃柱裡隨着音樂自動燃放煙火。樓上是包房和空中旋轉卡座,能俯瞰大廳的演藝。

酒吧名字叫“北海道落雪”,許願說用這個名字來見證他和美羽的愛情。

我說:“不好吧,會不會容易引起動亂?”

許願說:“這你就不懂了,經常泡吧的人,纔不管你是美國的還是歐洲的。”

子宣摸着大廳粗大的玻璃柱說:“乾脆叫冰火北海道更激情,你們想啊,晚上萬人聳動,閃燈四射,music一響,全場沸騰,仰頭拍手,煙火焚燒,冰雹飛落,激情男女頭上起大包,身陷火海兩重天。”

大衛哈哈大笑,用中文說:“你描述的好像是一羣猴子,在森林裡跳舞,被雷劈了!”

美羽在樓上招聘,不時有漂亮女孩上下樓擦肩而過。

我對許願說:“你不是跟老爺子鬧翻了嗎?從哪兒弄的錢?”

他得意地說:“這麼多年在京城吃喝玩樂,還是交到了一幫有錢的公子哥,大家七湊八借,弄個幾千萬不是問題。”

我們在一樓看美女們訓練走位,門外傳來“吱”的一聲急剎車,一股輪胎焦糊煙味過後,張帥戴着太陽鏡,叼根菸,搖擺着走了進來。

邊走邊摸着大廳影壁和雕花說:“搞得不錯哦!蠻豪華的嘛,花不少錢吧!”

他手上用力,掰斷一根木雕飾品用力扔在地上:“哎呀!斷了!偷工減料怎麼行,以後少不了有人來打打殺殺的,一點都經不起折騰!”說完向這邊連伸舌頭。

許願撿起那根破損的木雕,臉上帶着氣扭頭問我:“你朋友?”

我搖搖頭,他站起來看着張帥:“你他媽誰啊!什麼年代了還耍二痞?腦殘吧你!”

衛兵從張帥背後“呼”地竄出來,面無表情,目射冷光,張帥伸手製止了他,摘下眼鏡說:“碰巧,我也要在對面開夜場。以後,大家就是鄰居,有的是時間一起玩。不過我這個人不太喜歡吵鬧,你們這邊最好安靜點,沒事別開門。”

他擦擦眼鏡,舔着嘴脣看着許願說:“有時候,一旦失敗,你會發現死都死不起!”

許願暴怒,踢開一個花盆,上去就要拼命。我和子宣用力拉住他,他大罵:“孫子!爺等着,你這種暴發戶我見多了,剛脫下開襠褲披上西服就冒充地主的土鱉!”

張帥扭頭看着衛兵哈哈大笑,他沒理會許願,走向我,附在我耳邊說:“我知道你把孟醒睡了。以後,你和你的家人、朋友都只能在恐懼中度過!”

大家憤憤地看着他跳上蘭博基尼,蘭博基尼發出巨大轟響,噴出一股煙跑了。

門口有個路過的小孩說:“媽媽,快看,拖拉機!好吵!”

屋裡人都笑了。

許願忍着笑對着張帥背影罵:“來這兒耍橫!這都是爺當年玩剩下的!”

大衛看着門外說:“Why?”

許願對他說了幾句英文,大衛擺出拳擊狀,對空打出幾拳說:“Fuck you!怎麼不揍他?”

我把和張帥的過往跟許願大概說了,他抓着我肩膀說:“兄弟,要知道你蒙受這麼大冤屈,再難,我也不離開公司,有錢還能幫你。這孫子不就開輛‘拖拉機’嗎,放心,等我賺錢了,給你弄輛遊艇,撞死這孫子!讓你帶着孟醒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我內心一陣熱流涌動。

張帥來北海道落雪搗亂後,像擺脫不掉的陰影,時刻籠罩在看不見的地方,甚至是在睡夢中。我很清楚像張帥這樣的人,是沒有道德和慈悲的。

沒幾天,北海道落雪對面真的有家大型酒吧開始裝修,也是三層樓,很快把門頭立起來了,金色的龍庭大門上寫着:“哈爾濱的故事”。

衛兵和一羣光頭紋身的陌生人在門口聚集抽菸,說笑,他們向這邊扔啤酒瓶,大聲鬼叫。

北海道落雪開業前夕,消防突然下整改通知書,說酒吧裝修設計存在隱患,必須重新裝修。

最初酒吧設計時,許願按規定遞交設計圖紙給消防,被通知數次整改設計方案和圖紙,每次都會挑出不同毛病。

後來,看他實在不開竅,就有人提醒他,酒吧裝修必須使用消防指定的品牌,這是圈裡的潛規則。消防指定建築裝修產品是違規的,這個規矩只在暗中進行。

用消防指定產品,成本比其他資質品牌要高出兩倍。許願從小養尊處優,哪懂這些,還以爲問題出在那些圖紙上。經人點化,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我找電視臺跑消防的記者出面協調,只使用幾項指定產品,多花費幾十萬,對投資幾千萬的酒吧來說不多。

這次的整改通知,重新翻修不可能,酒吧只能繳納鉅額罰款。

又找同事出面,同事回覆說消防支隊有主要領導過問,很難疏通。我求助陳曉,他打聽完後說傳聞海洋集團在背後操縱,不好擺平,讓我找老姨試試。

我跟老姨說了,沒想到她對我嚴厲批評:“你忘記東正火災了?死了那麼多人,這種事你別摻和!”

我說:“那也不能借火災斂財啊!再說,許願是我最好的朋友。”

老姨皺着眉頭說:“你是反貪局的啊?反貪局也管不了。越是你的好朋友,你越不能管!”

說完,讓孟醒送客。

我心想,這都什麼邏輯啊。

最後還是李商幫了忙,確切地說是他的女朋友CC解決的。

CC在新加坡“留學站街”時,認識了一個神秘領導,是她的“客戶”,多次“出國考察”,想長期持有CC。

CC一直以神秘人乾女兒的身份活躍在各種酒場、交際中,認識了一批和“乾爹”命運相連的人,其中就有本市的某些權貴。後來“乾爹”被雙

規了,CC雖失去靠山,卻掌握了一些內情。

正因爲“乾爹”被雙規,各方輿論都在關注,這些人都怕她。CC聽李商說了許願的事後,爽快地打了兩個電話,事情解決。

我和子宣聽說後心裡感嘆萬千,對CC另眼相看。

北海道落雪如期開業。

當晚,許願留了個VIP超豪華大包房,讓大家把認識的朋友都叫來慶祝。

子宣、楚晴、李商帶着君君和CC在包房幫大家安排位子,林薇也從北京趕過來慶祝。

我叫了劉楠楠、老田、寧蒙來玩。除了房東萬豪,許願還邀請了蔣萬林,自從給許願做完專訪,蔣萬林就認定許願爲豪門大亨,極力結交。

最讓人想不到的是,和許願下樓接人時,在安檢口遇到趙駿卿和高川。他倆看到我也很意外,互相介紹後,趙駿卿說:“聽說鹿城開了家不錯的酒吧,想來看看,沒想到是自己人開的。”

許願高興地說:“去包房,今晚我做東!”

我說:“劉楠楠也在樓上。”

趙駿卿帶着高川去包間後,我纔想起來子宣也在。再進包間時,果然看見子宣臉色沉下來,離趙駿卿遠遠地坐着。

蔣萬林一開始看到趙駿卿也是一愣。東正火災二次新聞發佈會上,他提的傳說火災現場發生槍戰以及趙駿卿被槍擊的問題令他知名度大增,趙駿卿不可能不知道他。

但蔣萬林畢竟圓滑,只老實一會兒,見趙駿卿沒有刻意注意他,就試探性地上前結交,說些“久仰”之類的話,看到趙駿卿熱情接待後,主動遞上名片,和趙駿卿聊了起來。

北海道落雪發放了幾百張免費券,女孩免單,還派送酒水,當晚客人爆滿。

大衛叫來一幫美國朋友,都是金髮年輕女孩,有的是籃球啦啦隊的,有些是舞娘。女孩輪流在大廳三個舞臺上領舞,性感身材驚爆全場,引來雷鳴般尖叫吶喊。

我們十幾個人坐在三樓包房兩排長沙發上,超大液晶顯示屏播放着樂曲,CC和君君、林薇隨着音樂慢搖輕舞。李商和許願捧着大香檳用力搖晃,放開拇指,屋裡酒花四射。

在香檳雨中,大家紛紛向許願和美羽表示祝賀,在音樂起伏中,美羽跳到許願背上,低頭親他。

許願眼圈發紅,感嘆萬千地挨個指着大家說:“謝謝你,你,你,還有你們!還有寶貝你……”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把美羽從後背抱下來,兩個人摟着對方脖子親吻。

大家歡呼。

“盡情喝吧,爲事業乾杯!”許願高舉酒杯大聲說。

蔣萬林喝了一大口白蘭地,皺眉頭捂嘴,艱難地嚥下去後喘口氣說:“真搞不懂你們年輕人爲什麼喜歡洋酒,純的不好喝,勾兌紅茶就成了飲料。”

他又對大衛說:“American!我真心不懂你的like!”

萬豪說:“哥,你別直來直去地往肚子裡灌啊,喝這酒就像親吻,小口品,大口吞纔有味道。歐美人怎麼溝通?全憑這酒,上次陪我爸到美國酒吧,他喝了一整瓶,起來上廁所,兩腿打晃,眼睛迷糊,進了女廁,吐完後還抱着保安,要他們把那些走錯房的女流氓全抓起來,他尿了美女一褲子,還揪住人家說,你,你別偷看我!人家美女一點沒生氣,還捂嘴笑,指着我爸那兒說little finger!回來找人一翻譯,才明白,洋妞那是在說我爸不行。”

大衛操着蹩腳中文說:“喝完威士忌還知道去洗手間,喝二鍋頭的男人都直接在大街尿,嘴裡還叫着:老婆,馬桶怎麼又壞了,全尿鞋上了!”

蔣萬林紅着臉摟着大衛說:“忘了這兒坐着國際友人,今晚咱們一醉方休!”

許願說:“現在這兒有XO紅酒威士忌白蘭地芝華士啤酒,你們隨便喝什麼都行,就是不能喝飲料,不醉不歡!”

我看着房間裡五顏六色的閃燈說:“我也想當老闆。”

許願摟着我說:“自己做才知道,商界太他媽陰險。”

稍後,他又說:“聽說你找了個警察女朋友,以後恐怕做不成投機倒把、禍害人民的事了。從商,得傷天害理,無惡不作,唯利是圖!”

我說:“照這麼說,企業家都做過壞事?”

許願說:“當然,財富大亨們誰屁股都有擦不乾淨的地方!看着儒雅高貴、仁慈善良,背地裡個個人白心黑!”

我看看他:“你沒毛病吧!身爲‘權貴’還仇富?”

許願說:“壞人中也有身在賊窩心向善的,我這叫不遮己短,小人中的君子!”

子宣喝得臉色緋紅,看着不時親吻的林薇和大衛,說:“林薇,你到底是來給許願捧場的呢,還是來約會的啊。”

林薇帶着醉意說:“我再也不要失戀了,大衛就是我的終結者!哎!楚晴你躲什麼呢,那邊的土豪、奸商有點眼色沒有啊。”她指着萬豪和李商說。

萬豪、李商起身找楚晴碰杯,子宣把她摟在懷裡,說:“都走開,沒一個正經人。”

林薇哈哈笑着說:“愛情不需要含蓄,你要當紳士,會引來一羣騷客!”

寧蒙在旁邊說:“大衛你說說,怎麼喜歡的林薇姐。”

大衛聞着林薇說:“她的乾淨吸引了我。”

大家鬨笑,說:“在場哪個女孩不乾淨?都是把洗澡當飯吃的主。”

大衛搖搖頭說:“女孩的乾淨,只需要聞她的頭髮。”

他趴到林薇頭髮上深呼吸,“啊”一聲吐氣,做陶醉狀:“迷人的芳香!一個時刻保持自己頭髮乾淨,沒有異味的女孩,內心也是快樂的,純淨的,樂觀向上的!”

李商閉上眼去聞他旁邊的寧矇頭發,寧蒙吐着舌頭跑開了。CC坐了過去,李商說:“香,還有股久違的肥皂味。”

CC把他推一邊說:“你還一股洗滌靈味呢!”

李商睜開眼:“是你啊,怪不得沒有檸檬的味道。”

寧蒙臉色微紅,大家起鬨推她到李商旁邊,說:“寧蒙來了!”

許願站到小吧檯上,舉起酒說:“大家舉杯,爲愛情乾杯!”

喝完這一輪,寧蒙醉倒了,在李商身邊隨着

音樂搖擺身體,吐字不清地說:“真愛,你在哪兒啊!”

李商喝得臉色蒼白,摟着寧蒙說:“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你的悲傷呢。”

伴隨DJ,外面隱約傳來排山倒海般的歡呼。

歡呼聲中,門開了,張帥在刺眼的光線中走進來,身後跟着幾個寸頭黑衣男人,胳膊上戴着白袖章。

我們停住吵鬧,都看向門口。

張帥雙手插兜,脖子上一條骷髏鏈左搖右晃,他掃視着大家,說:“這麼熱鬧,誰死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場葬禮呢,早知道就不穿這麼整齊了,樓下還有我送的花圈。”

張帥摸着胳膊上的白色袖章盯着許願說:“面子夠大,你敢開業,算你牛X!”

萬豪站起來,跑到門口,拉着張帥彎腰說:“帥爺,你怎麼來了,這是我朋友開的,有我一份,過來喝酒。”

張帥一甩手,看也沒看說:“滾一邊去!你是什麼東西!”

屋裡幾個男人都站起來怒目看他,張帥突然大笑着抄起個啤酒瓶在牆上磕成兩半,說:“人多,一起上啊!”

許願踩着茶几從裡面蹦出來,萬豪拉住他央求:“許哥,這是帥爺,千萬別動手。”

這時,張帥卻不動了,手裡的半截啤酒瓶往下墜,順着他的目光,趙駿卿緩緩站起來,他倆在冷冷對視,音樂被關停了,除了外面的DJ,屋子裡異常安靜。

張帥伸出舌頭舔着嘴脣又扭了下脖子,脖子咔咔地響着,他冷冷地說:“今晚,我給你個面子!”說完,帶人扭頭走了。

大家紛紛對着門口罵。

張帥走後,還是有人和他帶來的手下發生了衝突。北海道落雪雖然是第一天開業,但當地美女們聞風出動,有些純是來玩的,還有一部分是暗娼和來釣款爺的。

這些身上散發着各種香水氣味的女孩分散在酒吧各處,各懷心事,等待機會。

寧蒙這晚也化了妝,穿着低胸裡襯,還用了香水。上洗手間時,張帥手下幾個光頭誤認爲她也是來尋刺激、釣男人的。

幾個人把半醉的寧蒙堵在洗手間外面一個角落,言語輕佻,動手動腳。恰逢李商經過,他推開一個在摸胸的光頭,拉着她就走。之後,雙方在拉扯中動起手來。

北海道落雪開業前,多年經營酒吧、有些社會關係的李商就給許願介紹認識了這片區域的流氓地痞。

夜場分爲內保外保,內保是酒吧保安,多爲人高馬大的退伍軍人,平時進行巡場和站位,維護店裡秩序,經常做的事就是制止客人非禮性感舞女和女性客人,還有客人之間的鬥毆打架。

外保都隱藏在暗地,和夜場屬於鬆散式的僱傭關係,大多由當地黑道流氓承擔,也有夜場老闆自己養一羣手下做外保的,這種老闆多有黑道背景。外保負責擺平夜店不方便出面解決的事,比如毆打尋釁滋事者和黑道上的事,如果缺少外保,夜店就會經常被人尋事。

這就是社會上經常說的沒有黑、白關係是開不了夜場的。

李商給許願引薦的是這一片道上有點名氣的馬三,手下有幾十個人。

馬三一臉橫肉,滿頭刀疤,多次進宮,靠做“刀客”起家。所謂刀客就是專門替人打架、收賬擺平事的大哥。

因爲是朋友推薦,馬三隻象徵性每月收許願一萬元,算是“保護費”,其他的看許願心意,可多可少。第一次見面,他跟許願說:“兄弟,你放心,有我馬三,誰在這兒鬧事,我剁了他的手!”

酒吧開業,馬三帶着手下來維護秩序,李商被羣毆,手下發現後向他彙報,馬三火冒三丈地帶人趕到,剛要命人動手,卻發現衛兵站在走廊上冷冷地看着他。

事後,許願質問他爲什麼袖手旁觀。馬三慚愧地說:“我們不是打不過,是不敢動手,他們是有背景的人,惹不起,惹了就混不下去了!”

李商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中被打倒在地,有幾個內保曾想過去制止,張帥手下亮了刀,誰也不敢靠前。

寧蒙酒嚇醒了,想幫李商踹人,但被人抱住,衣服還差點被脫掉。她掙脫後跑進包房呼救。

大家有點蒙,趙駿卿第一個跑出去。光頭們還在踢打李商,但看到趙駿卿後就停手跑了。

爲了不給剛開業的酒吧添晦氣,受傷的李商死活不同意報警。他捂着胳膊,腦門冒汗,呻吟不止。送到醫院檢查,左臂骨折,輕微腦震盪,住院觀察。

餘下的人中好幾個都喝多了,意識不清,大家分頭送人,我負責打車送爛醉如泥的君君回家。

這晚風很大,一輪孤月冷清地掛在天上昏昏欲睡,街上行人稀少,只有過往車輛發出鳴響。快到君君住的楓林小巷時,她突然拉開車門要下車,我讓司機停下來,剛打開車門,君君就蹲路邊吐了。

我拍着她後背,用紙巾給她擦臉。

君君推開我:“別管我,喝死我算了。”

我扶着她說:“別說話,吐出來就好了,待會兒回家喝點熱水。”

吐完,君君搖搖晃晃站起來,伸手把一隻高跟鞋脫掉,光着腳丫子歪歪扭扭地向前走,像在冰面上跳芭蕾,我趕緊撿起那隻鞋子,跟上去扶她。

出租車司機按喇叭,我把君君抱到路邊,讓她坐在路邊座椅上,費了很大勁才把那隻鞋子給她穿上,跑回去付車錢。等我回來,她躺在座椅上睡着了。

君君臉色蒼白,歪頭躺在座椅上,肩膀在微微顫抖。我挨着她坐下,發現她渾身冰涼,像塊冰。

我小聲叫她:“君君,回家再睡,外面太冷,容易感冒。”

她擡起頭,微睜着眼睛說:“我不回家,沒有家。”

這天,我只穿着一件上衣,不能給她,只好抱住她,她把臉往我懷裡拱了拱,嘴巴嚅動着哭了,哭得像個委屈的小孩子。

在這個孤單的街邊座椅上,半醉半醒的君君含混不清地傾訴着她的生活。

那是個灰色的童年,孤單清冷,直到遇到一個男人,把她當女兒一樣對待,給了她溫暖的家,但她卻害怕待在家裡,生怕哪天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君君說的這個男人就是孟醒的叔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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