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出身農村,在社會上混跡這麼多年,多次被警方打擊,常年從事犯罪活動,錢沒少掙,但從沒成過家,家裡只有父母和年邁的爺爺奶奶。他購買一套大房子把家人從老家接到市裡來住。
冷血的衛兵對家人雖談不上多好,但很在意,從他給父母買房買車又僱保姆這一點就可見一斑。
專案組有位審訊專家是個經常出“怪招”的警察,他漫不經心地對衛兵說:“我們早知道你很頑固。不過沒關係,既然張帥派人來殺你,說明你很重要,知道得也多。我們現在散佈消息出去,說你已招供,我們會把警方之前調查到的關於海洋集團重要的犯罪事實都說是你交代的,還有你家人的踊躍舉報。”
審訊專家玩着一個打火機,漫不經心的繼續說:“如果順便再編造一個消息,說你這麼多年留了一手,把自己知道、參與的犯罪活動都餘留份證據放在父母那兒,不知道張帥他們會怎麼想,會不會派人到你父母那兒看看。他們的手段你比我們清楚!”
衛兵一開始還狂笑,但笑着笑着就沉下臉兇狠地說:“你這是威脅?我會把你們都殺了!還有你們家人一個都不放過!”
審訊專家也笑了:“這話要是放在你沒被抓之前,我會相信,現在別說殺警察,你還是想想怎麼保護自己家人吧!”說完,起身就要離開。
衛兵大喊:“你們不會這麼做!你們是警察,跟我們不一樣!”
審訊專家回頭臉色陰沉地輕聲說:“誰能知道是我們故意這樣做的?警察也是人,也想立功升職,你這樣的人雖然窮兇極惡,但如果不招供,對我們一點價值都沒有!別把自己看得太高,覺得自己價值連城似的!”
說完,他走出審訊室又退回來說了一句:“警察也需要一些誘餌,只要能抓獲重要的犯罪頭目,誘餌是否犧牲就顯得無足輕重!”
他的神色和氣勢讓衛兵從半信半疑到不得不信,衛兵在矛盾中暴跳如雷,開始擔心家人的安全。
海洋集團販毒、走私、涉槍、殺人全是大罪,警方勢在必得,而人在窮途末路時什麼事都會做出來,更何況是對待一個已身陷牢獄沒有利用價值的人。
最重要的一點,衛兵此次被抓必死無疑,外面脆弱的家人將面對一個怎樣的未來,這是他必須要優先考慮的。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衛兵終於屈服。
他向專案組索要幾盒煙,在煙霧繚繞中,他提出一個條件,就是假設自己招供的話,必須保證家人安全,再有就是將來宣判後,他的死活無所謂,但不能向家人提起民事賠償,他死後,家裡人沒有收入來源,生活會陷入困境。
專案組經過討論,答應了這個條件,將來海洋集團剩餘資產和張氏家族、孟遠揚的罰沒,足夠賠付其他受害者的訴求,法律是一回事,合理變通是完全可以的。
衛兵陸陸續續向警方招供幾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是海洋集團這麼多年來販毒歷史,這也是海洋集團積累原始資本的犯罪項目,先是販毒到後來演變成自己製售毒品,海洋集團控制了周邊幾個省的毒品交易活動。販毒製毒是海洋集團最危及社會的犯罪行爲,衛兵的招供,讓專案組大吃一驚。
近年來,海洋集團販賣毒品的數量已經超過警方的預估,給社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惡劣影響。
其二,衛兵供述他參與過的海洋集團走私文物,造槍,綁架,製毒及其他所有的犯罪記錄,這其中涉及到多年未破的命案就有數起。
老姨聽完專案組彙報沉默不語,衛兵的招供,讓她變成一個嚴重瀆職的警察局長,甚至可以追朔到她擔任刑偵副局長工作期間。她決定在案件結束後,向上級主動承擔起所有責任。
警方還從衛兵對販毒活動
的供述中發現蘇靜案件的蛛絲馬跡,經過多次覈實,這件陳年案件終於真相大白,而真相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原來兇手多年來就藏匿在鹿城警方和孟醒眼皮底下。
殉職的蘇靜是張帥和衛兵在幾年前的一次販毒活動中槍殺的,化裝偵查的蘇靜和兩個戰友被張帥識破,衛兵開槍打死了他們。隨後在森林裡遭遇前來搜尋的警察,衛兵被孟醒開槍打傷腿部,經鑑定,他腿上的槍傷證實了這個說法。衛兵其實當時並不知道自己槍殺的是一名女警,張帥讓開槍他就開了。
後來通過媒體報道和警方發佈消息,他才知道那是個從北京去雲南實習的年輕女警官。
專案組立即把這個消息分別傳給清羅和北京警方,北京警方趕緊告訴劉奶奶。
今年,張帥和衛兵兩次赴清羅,並在叢林裡和境外毒販發生槍戰,上一次是因境外新搭上線的毒品頭目想吃掉他們,他們還擊。
最近,因海洋集團大部分產業被查封,銀行賬戶也被凍結,他們就想做最後一票然後逃亡國外,這次去清羅的毒品交易,本沒打算黑吃黑,但張帥臨時改變主意,打死境外毒販,搶走毒品,因風聲緊,這批毒品沒來得及運回來,還藏在雲南。
衛兵這次回來,是張帥安排他帶幾個槍手回來,具體做什麼他不清楚,他臨時起意,想槍殺報復公安局長一家,還沒實施,有人通風報信,很快被警方抓獲。
而這個通風報信的人他懷疑是李軍,當時在小區門外,李軍說下車觀察一下地形,回來沒幾分鐘,大批警察就趕到現場。
他還交代一個重要情況:原來李軍就是銀行劫案中的高個子,也就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抓獲的劫匪。
但衛兵對孟遠揚的事和銀行劫案內情一無所知,專案組問到那個銀行劫案中傳說的U盤時,他變得迷茫,說只知道讓他去搶劫銀行,順便掩護一起大宗毒品交易,而劫案的主謀正是張帥。
警方讓他交代在雲南追殺孟醒的經過,他說張帥確實授意他帶人在山林裡追殺過孟醒,但被她逃脫,自己還損失幾個手下,看天色已晚,不敢再往滄月崖上追,就帶人撤離。對於孟醒墜崖的事他毫不知情,更不知道孟醒後來的情況,專案組判斷他說的是真話。
衛兵供述了幾乎全部海洋集團暴力犯罪事實,在海洋酒業的山下,經他指認,挖出十來具屍體,都是近十年來當地發生的失蹤案受害者。有企業老闆,有黑勢力頭目,還有兩名離奇失蹤多年的警察。這些謀殺案的主謀大多數是他和張帥。
警方突擊逮捕一批犯罪嫌疑人,順便打掉其他幾個寄生在海洋集團身上的黑社會犯罪團伙,還對衛兵家人進行了保護。專案組一邊加大對衛兵的審訊力度,一邊派人全城搜尋他帶回來的那幾個槍手。
衛兵剛被捕時,我欣喜若狂,希望從他那裡得到孟醒生或死的消息,哪怕這個消息讓人無法接受。但冉靜回來告訴我,衛兵對孟醒的情況並不知情。
這個說法,讓我一下子從期盼跌入到絕望的低谷。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內心的悲痛不可抑制地瀰漫。
多麼希望孟醒能得知殺害蘇靜的主要兇手已被抓獲,她可以放下一個沉重的心理包袱,而蘇靜在天之靈也能感到寬慰。
通過衛兵的供述,我才知曉同學李軍那些不幸遭遇。
東正火災後,李軍被開除出警隊。大多數不如意的男人要麼萎靡不振,意志消沉,日益麻木不仁;要麼開始打老婆,罵孩子,酗酒成性,暴躁易怒。李軍是後者,沒多久,老婆就和他離婚,帶着孩子回了孃家。
離婚後,李軍和母親過日子,更無精神寄託,就染上賭博嗜好,在地下賭場跟人言語不合打了起來,和他對戰的是衛兵,李軍藉着失意情緒,
變得兇狠無比,加上以前愛好練散打,竟和衛兵打了個平手。
張帥看到後,非常“欣賞”,就軟硬兼施,重金利誘把李軍拉下水,成爲他的金牌打手,因打架不要命,李軍在社會圈裡還混了個“李大愣”的外號。
參與銀行劫案,張帥給過李軍媽一大筆錢,而那時,李軍需要錢給他媽看病,而張帥也以李軍媽的安全軟硬兼施。
李軍和張帥鬧翻,是因爲一個女孩。
女孩叫小朵,是李軍跟隨張帥後在夜店認識的,女孩在本地一所大學讀大一,才19歲,長相漂亮,身材火爆,有些古典美。她經常去海洋集團的夜場玩,李軍藉着主場優勢就和她認識了,認識後據說李軍一直把小朵當女神對待,買名牌,給錢花,窮追不捨,兩人很快成爲情人,此時李軍經濟還不太寬裕,但他很愛小朵。
有次張帥派他到外地討債,這期間張帥在家裡開Party,小朵去玩,張帥把她單獨叫到房間裡,說要跟她玩個遊戲。
這個遊戲就是張帥不停出價碼,誘惑小朵和他上牀。從一萬元開始,張帥出到十萬時,小朵主動脫得還剩下內衣褲,出到十五萬時她躺到了張帥牀上。
李軍回來知道後異常生氣,和張帥大吵一架。戀愛這麼久,李軍都還沒碰過她,小朵看起來既矜持又羞澀,李軍把她當成聖潔的女神追求。
在向張帥要說法時,張帥冷漠地說:“小朵也無非就是個婊子,只不過價錢比一般金錢婊高點,根本不是什麼聖女。”
李軍憤怒地喊:“張帥,你他媽的不是人!”
張帥止住笑,陰着臉說:“李大愣,你罵我?”他逼近李軍,對視了兩秒,一伸手,“啪”一聲,狠狠地給了李軍一個耳光。
李軍冷冷地看着張帥,就在大家以爲他要還手,衛兵在旁邊準備上來幫張帥時,李軍紅着眼掃視完全場,扭頭離開。
離開海洋集團一個月後,李軍出現在一個酒吧並喝到爛醉,走出酒吧時手裡還抓着一瓶酒,邊走邊往嘴裡灌。走進一條小巷時,前後突然涌出一羣戴着口罩手持棒球棍的人,他們圍住李軍狠命毆打,棒球棍全是往頭上掄。李軍酒醒一大半,但腳下還是不聽使喚。他明白這是張帥派人來要對他下死手,不說別的,只說李軍參與過銀行劫案就該被滅口。
幾分鐘後,李軍頭破血流,胳膊和腿多處骨折,他踉踉蹌蹌拼死跑出巷子。巷外是一個小型廣場,晚上有許多健身的老年人在運動,他們看到一個血人從巷子裡跑出來,還跑到一個隨音樂跳兔子舞的方隊中,幾個老奶奶高聲驚呼,廣場邊上巡邏的警員聞訊趕到,救了李軍。
自此,李軍和張帥結仇,他對海洋集團徹底死心,繼續留在本地,說不定哪天就會被殺,便打算遠走他鄉。
我猜測過好多次,他臨走前告訴孟醒我被陷害的真相是出於什麼原因,是良心發現還是想報復張帥。但回想起那次銀行劫案,李軍一定以爲當時我認出他來了,而過後風平浪靜,他並沒有被警方抓獲,也許讓他對我心存感激。
李軍帶着母親離開鹿城後,去廣西一個城市藏匿起來。但以前和他關係不錯的一個兄弟向張帥告了密,海洋集團核心骨幹被抓獲和打擊的所剩無幾,缺少足夠忠誠的人手,張帥派人找到他,同樣是以他母親的性命要挾,讓他回來幫衛兵護送一次毒品交易,但他回來後,還沒參與運毒,衛兵就帶他實施這場報復行動。
雖然李軍走上一條不歸路,跟着張帥做過很多壞事,但我們之間的命運存在着扭曲的聯繫,從某種意義上講,假如李軍沒有遇到我,他現在仍然是一名交警隊長,甚至憑藉他的努力,已經升職,生活穩定安逸。
我決定去參加他的葬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