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有點上頭了。”
回去之後，皇太一首先老老實實的道歉。
自己衝出去毆打光之大叔是事實，儘管客觀上應該是保護了大要塞，也許真要是讓他放開手和機械人類戰鬥，最後的結局也還是自己出手幫忙。
實際的原因還是不爽。
人活一輩子當然會遇到各式各樣不爽的事情，或者說比起爽到的時候，肯定是不爽的時候比較多，相信只要是人類就應該能夠理解這樣的說法。
平常的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如果連這點忍耐的能力都沒有那很難正常的活下去。
要命的是令人不爽的那些要素會三番五次地挑戰人類忍耐的極限，如果說神真的會給人什麼考驗，想必應該就是這個沒錯。
“其實在下也有點……很抱歉！”
明明自己沒有做什麼，甚至一直都在勸架，皇緋劍還是覺得應該跟着一起道歉，其實真的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身爲修煉劍術的人，因爲被激怒而產生了殺意，在她看來就是不成熟的表現。
“嘖，沒親手做掉他，不爽……說出這種話之後，身爲反派的格調好像都一口氣下降了，這樣不就更不爽了嗎？啊啊啊陷入了矛盾的旋渦！”
梅菲斯特就屬於反省兩個字有幾筆幾畫都不知道的那一類。
其實不是很清楚反派的格調是不是有一個統一的標準，但可以肯定這傢伙的格調絕對就沒有怎麼高級過，始終都停留在比較微妙的層次而且山寨感十足，某種意義上還不如每到週末老老實實派出敵人來襲擊的那種超傳統反派。
不過總感覺所謂的“反派格調”往往就是讓反派姿態太高而導致失敗的原因，因爲沒有真正做過這一行，皇太一也不是十分明白，擅自評價可能也不大合適，完全是自己的推測。
“現在想去的話，說不定還來得及。”
班長的視線一直停駐在外面。
畢竟戰爭應該還沒有結束，現在就直接去摸魚的話還爲時過早。
負責偵察戰場的機械人類士兵發出了難以想象是生物所發出的聲音，其中包含着恐懼，憤怒，以及生命消失的時候所殘留的絕望等等。
“那是……啥？”
皇太一實在是沒有辦法把看到的那個東西和光之大叔聯想到一起，可是，根據正常的推測，二者應該是同一人沒錯。
一大團像是由很多奇形怪狀的泡泡粘連在一起的謎之物體忽然從草叢中跳了出來——這個形容方式確實是很奇怪，但事實就是這樣，不能夠隨意歪曲。
也許形容爲“屍體堆”會更加合適，因爲戰場上的屍體數量已經遠遠超過了草的數量。
之所以確定這東西就是光之大叔，主要還是因爲那個就是他被轟碎了之後的落點。
它在跳出來的瞬間就吞掉了兩個距離最近的士兵，現在不是大規模的戰鬥，很多騎士處於列陣待機的修整狀態，投入了不少步兵處理戰場。
明明是一坨連外形都不清不楚的東西，更無法判斷被它吞噬掉了的士兵究竟去了什麼地方，但恐怖的慘叫聲可是連皇太一都能聽到的。
“你〇的！竟然沒有幹掉！我的鍋！”
皇太一沒有迴避爆出的粗口，擼起袖子就要回戰場，一隻手卻從後面抓住了他的手腕。
“慢着。”
出手的是班長。
“啊？”
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是既然班長這樣做那就多半有道理。
“我明白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梅菲斯特裝模作樣地拍了下手。
“他們已經開始戰鬥了！不趕快的話……”
皇緋劍已經看到有的士兵被變異的大叔吞吃掉，心中着急得不行。
“就是這個原因啊，緋劍姐姐，騎士的存在意義就是爲了守護想要守護的東西而獻身，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的話，活着也就沒有什麼必要了，切，真是無聊的理由。”
梅菲斯特好像表現出了些許不屑，但她的情緒似乎並非如此，甚至好像還帶着一絲感慨。
“爲了這種事情就讓人白白送命……在下……在下雖然也不是沒有見過可是……“
“沒用的，我也明白了，看來剛纔我的行動刺激到了他們，真是難。”
皇太一立刻放棄了出戰的想法，轉而去安慰皇緋劍。
因爲明白這樣的心情所以立刻就接受了。
大多數人其實都不大能夠接受“比自己強大的人就在身邊存在”這樣的事情，而原因可能有很多，這也是爲什麼真正在保護世界的英雄大多不願因露面的緣故。
騎士們的想法，應該單純的多。
英雄的存在固然有可能拯救一切，但是，“以自己的力量去守護”這個信念是至高的驕傲，不可能因爲有英雄出手就可以等着坐享其成，相反的，因爲英雄存在，他們甚至要以更加強烈的鬥志來表明自己的意志和勇氣不在英雄之下。
絕對不是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至少英古莉特肯定不是，然而這樣的想法一定是最廣泛存在的一種。
英雄擊敗了光之大叔，現在擊敗變異大叔的人應該是自己——無論是將軍，騎士還是士兵，此時此刻都抱着這樣的想法投身於戰鬥。
自尊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
如果腦筋活絡一些的人一定會想辦法儘可能利用英雄的力量，皇太一也明白這個想法是非常合理，也是正確的一種，可是機械人類們過於純粹的想法卻反而讓他感到難以理解。
那究竟是高到難以觸摸的高尚，還是人格上的缺失呢？有缺陷和陰影纔算得上是個“完整”的人，皇太一始終是這麼覺得，所以纔會對機械人類的很多想法感到困惑。
“啊啊啊啊啊！”
即使是最普通的士兵也在大聲叫喊着衝鋒。
攻擊不是無效的。
變異大叔沒有變身成更加強大的形態，始終都是一大堆分不清到底是什麼質感的泡泡，表面滲出些類似於血肉的顏色，不像是有什麼出衆的防禦力，似乎只要輕輕一戳就能夠戳破。
事實上也的確可以，不少都被戳破了，流出的液體卻是黑漆漆的粘液，與血液的性質完全不一樣。
大概所有閃閃發光的東西切開之後裡面都是暗黑物質。
不過變異大叔本身已經算得上一種沒有形體的怪物，攻擊方式也和一般的人類，不，和一般的生物都已經大相徑庭。
如果是經歷過很多與非人之物戰鬥的戰士還好說，士兵們大多隻受過基本系統的武術訓練，很多甚至還是初陣，實力上的差距就明顯體現了出來。
泡泡的力量還非常的大，遠遠不是一般機械人類所能夠抗衡的那種，身體被捲住的士兵立刻就被拉進了本體當中，本體的部分似乎有着更大的密度，士兵會發出一陣咔咔咔的聲音，就好像被碾碎了之後再被吞入體內。
那着實是令人心中不快的景象。
“被打倒之後巨大化，巨大化之後再被打倒，身爲反派，光彩華麗地戰敗纔是最重要的，這傢伙一點美學都不懂。”
梅菲斯特緊皺着眉，對戰場的狀況十分不滿。
說實話這個美學才反而讓人不懂。
爲什麼要以被打敗爲前提啊！難道做反派的嘴上說的那些雄心壯志都只是說說而已嗎！這都是從哪兒來的專業傲嬌？或者就是“反正考試肯定不及格至少要第一個交卷出場”的心情？
有這個覺悟的話，是不是在開戰之前好好花時間做點準備會比較好？
“已經分出勝負了。”
班長看着還完全沒有分得出來勝負的戰場，情緒似乎依然不佳。
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畢竟是戰場，情緒高漲似乎纔不大正常，尤其是目睹了無數的犧牲之後。
“在下原本以爲早就看習慣各種戰爭了，沒想到修行還遠遠不足，真是慚愧。”
“不不不，緋劍姐姐，你不需要因爲這種事慚愧，像大哥哥那種已經麻木了的人才是比較危險的。”
梅菲斯特絕不會直接說自己的麻木程度遠在皇太一之上。
“結束了麼？不，接下來說不定……是啊，該考慮考慮接下來的事了。”
皇太一察覺到了氣氛的壓抑，想嘗試着緩和一下。
似乎也不是那麼成功。
戰場上。
投入戰鬥的騎士已經給變異大叔造成了重創，但他們損耗的數量也相當可觀。
不斷刺入泡泡本體的長槍已經讓黑色的液體灑遍地面，變異大叔的動作也變得遲鈍了。
“隊長！”
“去死啊啊啊！”
一名好像是故意被泡泡觸手捕捉到的隊長承受住了足以粉身碎骨的重壓，將長槍刺進了最深的部分，自己的生命也隨之消散。
變異大叔的動作終於幾乎停止了，還剩下的抽搐動作，大概是瀕死的掙扎。
“隊長的生命之火還在！“
“快點！快帶回去！”
許多騎士七手八腳地從隊長的遺骸當中取出閃爍着光芒的部分，當他們成功將其剝離之後，不少人都喜極而泣。
若是能夠好好保存的話，還是可以平安創造出下一代的生命。
但他本人已經犧牲了。
創造出的生命其實也和他沒有太大的關係，儘管有着理論上的血脈繼承。
他們就是這樣一代代笑着挺胸面對死亡，又這樣一代一代傳承下去的。
如果說一開始皇太一還會覺得這是偉大的犧牲，但現在他的想法已經有些改變。
那絕對不是正常的人生。
至少換做自己，絕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