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是的,時間無言,歲月無情,我們都如同螻蟻,被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裹攜着奔向虛無縹緲、醉深夢死的遠方,我們那麼想抓住曾經的那些美好,可是我們又那般無力,大多時候只能像個被拋棄的孤兒,孤獨地看着這個時代的風雲變幻和潮起潮落。大部分人在這個工業化的社會迷失了自我,成爲了嗜血與冷漠的食肉動物,更在情感的世界裡迷失與墮落,成爲肉慾的奴隸。就連本該純潔單純的大學生,大部分也早早被這個污濁不堪的社會所腐蝕,拋棄了基本的良知與道德,沉迷在與異性享受肉慾的慾海之中不能自拔。開房,同居,墮胎……以成爲新時代女大學生頭頂上的標籤,更有甚者成爲煤老闆的小三和情人或者週末前往那些星級大酒店做援交妹……當整個社會都沉浸在這種糜爛與奢腐的污濁氣息,當絕大多數人都在慾望與享受中迷失自我步入歧途之時,我們卻極其幸運的,依舊保持着那份最初的純真……

但我也像女神那樣,渴望此時此刻眼前有個叫做時光機的東西,這樣的話,那些曾經也就不會僅僅存在於回憶,而會又一次成爲真真正正的現實。想想,帶着現在的記憶(不知道能否帶着回憶),回到過去,那會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一曲終盡,片刻後,那重複的旋律又再次響起。原來,女神把它單曲循環了。我思緒萬千,心裡莫名悸動,真想我們的歲月,也能像這歌曲一樣,不停地單曲循環,這樣的話,我們不會長大,也不會老去,也不會忘記初心,迷失自我。

雖然女神記依舊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之中,但已經不在深陷和沉迷,她收回那漫長的視線,朝我瞥了過來,居然衝我笑了笑,柔聲道,“說說看,剛纔在這首歌播放期間,你想到了些什麼?”

我看着女神那雙憂鬱但又鋒利的漂亮眼眸,怔了一下,心說不好,秘密又要被扒個一乾二淨了。不過,遲疑了數秒後,我還是決定,將這些過往的事情以及被我一直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告訴她。我知道,我沒有再隱藏的必要。

所以,我剋制着有些緊張和不安的心情,毫不諱言地跟女神傾訴了那些年我在她背後偷偷做的那些事,比如我想在她生日那天送她一個生日賀卡和一個新的MP3,偷偷給她寫一些情詩或者偷偷畫她的背影,晚自習結束後爲了保護她的安全暗中跟着她回家,爲了接近她總是找各種不是理由的理由逗她的同桌芳芳,盯着她的QQ個性簽名看個不停,爲了向她表白鼓起勇氣跑到火車站但只看到了她離去的背影,無數次想過去遙遠的北京看她一眼……

說完,眼淚已經從我眼眶裡滴答滴答流了出來,並在夏夜有些微涼的風中被吹得有些飄搖起來,然後還帶着些許殘留的溫熱一顆顆地落在我的臂膀上。而女神貌似要從口袋裡掏出面巾紙讓我擦掉這不應流出的男兒淚,但是面巾紙還未掏出來她就突然抽搐一下然後也不能自己地落起淚來,甚至還帶着悲傷而低沉的抽泣聲。夜裡的夏風也在此刻極其應景地越刮越大,吹亂我們的髮絲,吹動我們那顆躁動但又剋制着的心,我們瞬間在風中凌亂,但我們沒有迷亂。我忍住了想緊緊擁抱住她的衝動,而只是強忍着自己那肆意的淚水顫抖地伸出一隻手輕輕爲她擦拭掉那已經模糊住她視線的熱淚。而她沒有阻止我的這種無比親密的行爲,任由我去替她擦拭,直到她終於從悲傷與回憶中走出來,然後重先回歸到之前的那種平靜。

迴歸平靜後,女神理了理有些混亂的思緒,又將視線看向遠處那幾棟被夜幕與微光交錯籠罩中的老舊教學樓,然後無比平靜地迴應起了我剛纔所說的那些。

她說,飛陽,你知道嗎,我其實知道我高一生日那天你想送我東西,因爲我在從廁所回來的時候,看見了你在你的座位那裡侷促不安,看見了你的視線不停在我的座位和教室前門輪換,更感覺到了在我走進教室的時候,你突然從位置站起從我身旁貌似無意地走過時的那種緊張與侷促……真的很感謝你一直那麼在乎我,居然連我的老歷生日都記得清清楚楚。其實,我當時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還是渴望收到你的禮物的,但是也是有些矛盾的。你知道,在那個時候,我並不想談戀愛,也不想被這些男女之間的感情所困擾,我只想安安靜靜地讀書,只想專專心心地讀完書,然後考上清華北大之中的一所,實現父母的願望和我的理想……看到你那種煎熬與折磨的心情,我當時確實掙扎和難受過,但我最終還是剋制住了去找你說明的念頭,我不想影響你的判斷,也不想讓自己被人誤解……

聽了這話我強忍住的熱淚又在這一刻決堤流出,我太低估我的女神了——那麼多我以爲這輩子只有我自己一個人知道的事,其實她早已都知道,她只是默默將這一切放在心中,然後裝作不知道並且表面始終弄得一副風輕雲淡罷了。像女神這般擁有如此敏銳觀察力與洞察力的人確實少之又少,除此以外,她那風輕雲淡的外表下還悄悄隱藏着一顆敏感細膩的心,似乎沒什麼能瞞過她的那雙眼睛和那顆心。只是,我知道,除了她與生俱來的洞察力和細膩心思之外,她之所以對我的事瞭解得這麼多,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她其實也在有意無意中,一直地默默地關注着我。而她之所以關注我,是因爲對我也有朦朧的好感,或者那種青春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換做別人,就比如跟我坐一塊的同桌,他的那些小秘密,或許她就不會知道,或者知道的並不多,因爲,她對他沒有那種感覺。

停頓了會,女神繼續說道,她知道那天我要送她的禮物裡包括一個剛買的新P3。而說到這她就停止住了,轉過頭突然看向我,看了大概有三秒,然後用略帶安慰的口吻說道,其實她從沒責怪過我將她的P3摁壞,也從未想過要我賠給她一個新的P3。聽到這,我的心嗖地,又是一股熱流劃過,眼淚又是不爭氣地,要噴涌而出。不過這次還好,我忍住了,我覺得,儘管這是個可以悲傷與流淚的時刻,但我畢竟是個男子漢,而且是個將來要用自己的肩膀給她依靠的男子漢,我不應該在她面前表現得太過軟弱,我應該表現得堅強,堅強,再堅強!

說到這個被我摁壞過的心形P3,它始終是我的一個心結,而這個心結倒不是因爲我摁壞過它而心裡有愧疚,而是我一直隱隱覺得它的背後隱藏着女神的一件心事。——我不會忘記,我曾經跟個瘋子和病態似地將這個心形P3背後的男孩當作我的情敵,並且爲此極度煩惱不安和痛苦不堪過。既然這次說到了這個P3,我便決定要趁此打開心結,問清楚這個P3背後的故事,儘管其實我心裡還是有點擔心這樣會引起女神的不悅,但是我的擔憂實在抵抗不住那無比強烈的好奇心。我最終還是問了,用比較柔軟溫和的語氣,也比較含蓄和委婉,“夢瑤,真對不起,我這個人從小就是手欠,摁壞了你那珍貴的東西……你那東西一定很有紀念意義吧?我覺得送你這個的人一定很在乎你,而你也應該很在乎他……”

儘管我已經很含蓄和委婉了,但聰明與敏感的女神不會聽不出我的話外之音,不過還好她貌似不太反感和牴觸我這種試圖扒開她內心秘密的行爲,而是在沉默了片刻後,用幾乎坦誠和大方的態度緩緩地道出了那個心形P3的秘密。她說,這個心形P3,其實是她上初三那年,她班裡的一個長得陽光帥氣的男孩子在她生日那天送給她的。她有些動情地回憶道,那天天空晴朗,萬里無雲,在放學的路上,她正騎着單車回家,在半路的時候突然一輛單車飛速駛來,把她給攔住了,她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是同班同學,XXX。說到這女神停頓了一下,然後傷感地繼續哽咽道,她正要問他幹嘛突然無緣無故地攔她的車,他卻突然從兜裡掏出一個包裝得精美的盒子扔進我的車籃裡,然後說了聲“生日快樂”後就跨上單車跟飛了似地消失在她的面前,回到家她把這個盒子打開,發現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心形P3,並且裡面已經存了幾首歌,全是她最愛的歌。說到這,女神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良久方纔緩過來,可是剛一開口卻又放聲痛哭起來,嗚咽道,盒子裡還有一張小賀卡,賀卡上那個男孩對她說默默喜歡了她兩年多,但知道配不上他,只希望能跟她做朋友就好,希望她一直要把他當朋友,不要看不起他,也不要在某一天飛黃騰達時忘了他……

聽到這,連我的眼淚也啪嗒啪嗒流了下來,不過我還是很有定力地清醒着,並極其飛速地摟住了哭得撕心裂肺、身子不停搖晃的女神。不過,我不是那種緊緊的抱摟,而只是兩隻手輕輕抓住她的肩膀。我當然是很想將她緊緊擁入懷,然後死死抱緊的,但是一時之間,又失去了這種勇氣。而之所以突然又失去了這種勇氣,是因爲我知道這個心形P3背後的故事後心裡產生了小小的芥蒂。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小心眼了,還是太過敏感和不自信了,總之我當時就是那樣的一個心態。而且我在女神沒有說話的這個間隙,不由自主地腦補起女神在收到這個貴重的禮物後開始與那陽光帥氣的男孩展開了一段或明或暗的生死之戀,然後因爲那個男孩學習不好,沒有考上高中,被迫去了一個無比遙遠的城市打工,從此與女神再無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