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她姑媽家就在一中腳下,是一座獨棟的三層半樓房,一層帶個院子,周圍綠化得很好,種滿了花草樹木,院子裡還有條京巴狗,看到有人來了“汪汪汪”地亂叫,彷彿我偷了裡面的黃金萬兩似的。狗叫聲意味着我倆要就此分別了,我們極其有默契地幾乎在同一時刻停下了腳步,然後都同時扭頭互相看着對方,但是不知爲何,剛纔還坦然大方的我們,在此時此刻又突然變得拘束和扭捏了起來。其實這只是一次小小的分別,翻不起什麼大浪,對我們造不成什麼傷害,但是就是感覺哪裡不對勁——也許是戀愛後第一次經歷分別,還沒適應這種分別來臨時的心情和感受吧。最終是我先開的口,——嗯,我覺得,我是個男子漢,不能老讓人家一個女孩子開口,這樣真的是不好的——我用眼神指着一旁那被燈光裝點得豪華貴氣的樓房,用不捨的語氣微微笑道,雖然不捨但又故作輕鬆,“夢瑤,到了,就送你到這啦,明天見,呵呵~”女神愣了愣,大概在腦海裡想了些什麼,但是腦海裡的想法大概是剛想起又被她立馬推翻,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她看起來也是有些不捨的,可能還沉浸在之前那種戀愛帶來的甜蜜之中,突然之間從蜜罐裡拔出來,立馬會產生一種心理上的落差。“嗯,拜啦,明天見,我先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點哈~”女神說完,轉過身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那悵然若失,失魂落魄,直到那條狗狗再次汪汪汪叫起來……

我從沒想過我和女神會以這麼一種含蓄到有些不知不覺的方式開始我們的戀愛。我一直以爲,我要像電影電視劇裡的那些爛到有些俗套和狗血的橋段一樣,必須給她製造一個天大的驚喜,比如買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到她家樓底下,比如在她面前下跪並且長跪不起一直求她一直求她,她纔會勉爲其難地有些同意。可是這些都沒有發生,我們好似是早就互相熟悉的戀人,心靈契合到幾乎無需做什麼作就水到渠成的成爲了一對知心的戀人。我從未想過上天在我經歷了四年的苦痛和折磨之後會賜給我如此珍貴的禮物,以至於回家的一路上我一直按耐不住地狂喜,彷彿我被注射了好幾管子的興奮劑。是的,我覺得此刻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像我這麼快樂這般幸福,我感覺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在對我微笑,甚至包括那正往大街上潑洗鍋水的老大媽,甚至包括那想衝過來咬我的瘋狗!幸虧此時沒有從黑暗的小巷子裡冒出一個搶劫的歹徒什麼的來,要不然我估計會忘記防備反而上去親切地給他一個擁抱,那我估計既被劫錢又被劫色了……

回到表弟的家都快10點了,姑媽和表妹都已經睡了,表弟還在看電視,聽見我敲門後過來給我開門,這是我第一次這麼遲迴來,他正要用迷惑不解的口氣問我怎麼這麼遲,卻突然看到我臉上那抑制不住的笑意,遂變得更加的迷惑不解了,問我是不是彩票中了五百萬了。我笑而不語,對他抱以詭秘的笑,進去後方纔神秘兮兮地嘚瑟道,這是秘密,不告訴你。表弟感到很無語,把門關上後,故作不高興道,搞得這麼神秘,我還是不是你表弟了。我訕訕笑了笑,好言安慰道,不是不告訴你,只是有些東西,你們小孩不懂。表弟更不高興了,喊了句“我靠!跟你很大似的”後就繼續看他的電視去了。打發走表弟後,我開始洗腳,然後偶爾看了看那頭看着電視不願再跟我說話的表弟,心裡感到有些對不住他。但我又知道,確實不是我不願意跟他分享我的好事,而是我知道我和女神的感情還只是朦朦朧的開始,雖然也可以稱得上是戀愛,但並沒有在名義上確認,而且我一直覺得我們之間存在的變數太多,被外界知道後受到的非議和壓力也會異常的大,我一來不喜歡跟人家一遍又一遍地解釋諸如“你們倆差距這麼大究竟是怎麼走在一起的?”之類的很讓人煩心的問題,二來害怕我和女神戀愛的消息傳開了遭受到她父母以及其他長輩的阻撓與反對。呃,其實,表弟是個完全值得信賴的人,我應該沒有隱瞞的必要,但是他有個問題就是,他朋友多,尤其跟女神表弟跟同穿一條褲子的熟,而且話也多,有時候有些口無遮攔,所以他肯定會幫我保密,但沒法做到不在一時興起、尤其是喝到酒的時候將我的事尼瑪的爆了出來。如果這樣,尼瑪,一切都完了……

匆匆洗完腳,毛巾都沒擰乾,往鐵線上一甩,就火急火燎地往牀上走去,躺上牀後立馬手機掏出來,火速登陸QQ,首先打開空間,醞釀了一番之後,編輯了這麼一條空間心情:七月份的尾巴,你是獅子座,八月份的前奏,你是獅子座,相遇的時候,如果是個意外,離別的時候,意外的看不開。看了幾遍,覺得怎麼看怎麼舒服後,就正式將它發表了出去。發完空間心情還沒完,因爲這並不足以表達我此刻那波瀾壯闊的興奮之情,我又仔細醞釀了一番,把擁有重要意義的QQ個人名片——QQ個性簽名也改了。我將它改成:愛你一萬年,愛你經得起考驗,飛越了時間的侷限,拉近地域的平面,緊緊的相連……嗯,我用的是劉德華那首經典情歌《愛你一萬年》裡面的那句讓人感人至深動人至極的歌詞。之所以借用這句歌詞,一是這句歌詞真的無比真實和貼切地表明瞭我當時的心跡——我真的希望我可以和女神永遠地這麼走下去,而我會用盡自己的所有去愛她一萬年,愛她愛到海枯石爛,愛她愛到天荒地老……二是我覺得,我寫的個性簽名肯定是會被很多人看見的,如果用自己的話寫,肯定會暴露,而借用歌詞,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打太極了。呵呵,想想,我都覺得我很聰明。

發完空間心情和個性簽名之後,我內心的狂喜依舊沒有平復下來,我整個人都還在微微顫抖,身子下的這個兩層鐵架牀遭到株連被我帶得搖搖晃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以至於表弟突然一句話飈過來,把我給羞死——他訕笑着問,表哥,幹嘛的呢,要不要給你紙。我回了句“給你老妹,看你的電視!”說完又故意唉聲嘆氣嘆道,“你這孩子思想怎麼就那麼齷齪呢,一點都不純潔,這樣可不好……”“咯咯咯……”聽了我的嘆氣,表弟自顧自咯咯笑起來,不再說話。打發完表弟,我趕緊看手機,先是以最快速度找到女神QQ,看她的個性簽名有沒有更改。可是,令我有些失落的是,並沒有更改,還是原來那一句。然後立馬刷新空間,看她有沒有發表什麼最新的心情。可是,也是沒有。“我暈,這麼能憋,我們的事如此讓你激動人心,如此令你心潮澎湃的,你居然不發表下心情,小心把你給憋壞哦,呵呵……”我想象着那頭已經洗漱完正和着薄薄的睡衣躺在牀上看着我的空間心情和個性簽名抿嘴歡笑的女神,心裡如此暗自揣測道。

雖然已經是夜深人靜(郊區有點像農村,一到晚上就死靜死靜的)的十點多,但我依舊是沒有絲毫睡意,因爲我真的太過興奮了。而且除了那股抑制不下來的興奮,我心裡還有一個滿心的期待,——那就是等着看女神更新個性簽名或者發表一條空間心情。我預感,不,我肯定,女神是一定會在臨睡前發表一條表達她狂喜之情的東西的,因爲在女孩眼裡,初戀是無比甜蜜和終身難忘的,第一次被表白,第一次和喜歡的人約會什麼的都是刻骨銘心的,她肯定會發表她的心情,不管是爲了抒發還是爲了紀念。我不停地刷新QQ空間,不停地刷新好友列表,頻率達到了驚人的而恐怖的每分鐘兩次,跟得了空間刷新強迫症似的。嗯,怎麼說呢,那種樣子,就像一個已經吸毒吸上癮的吸毒者,在毒癮發作的時候,要是一秒鐘不吸上一口毒品就會覺得渾身跟被千萬只螞蟻撕咬般的難受。可是,女神的消息沒有被刷出來,那些給我回復留言的消息倒是一條條被刷出來。其中第一條來自我的死黨,同桌路明。嗯,這廝,老是搶到我沙發,爲的就是調侃我一下,順帶八卦一下。

他一下子回了兩條留言,一條是,額額,陽哥,貌似有情況喲,老實交代,什麼情況,後面附加一個[親吻]的表情,肉麻得讓人感到想吐。第二條是,額呵,陽哥啊,七月份怎麼會有尾巴呢,還有,獅子座貌似是某某人啊,你難道是……你個傢伙,趕緊來我這老實交代哈,不然我讓LDTV來曝光你了,到時你的卑鄙行徑惡劣之舉就無處可逃了哈,後面附帶一個[錘子敲頭]的表情。同桌是大概知道我內幕的,所以他字裡行間也是暗藏殺機的,只不過,他也就是點到爲止,一般人看不出玄機來。這點,我還是挺佩服他的。除了同桌,還有七八個人也回了復留了言,但大部分戳不中我的中心思想和核心意思,不是“啊嚯,你也喜歡小曾同學的《獅子座》啊”就是“喲喲,沒想到你這麼個man的人,也喜歡這種發嗲到讓人想吐的綿羊音”之類的。反正,都以爲我是在表達我喜歡最近相當火爆的《獅子座》這首歌而已。而至於回覆,我大部分給予了“呵呵”兩字,只有同桌的,我給予了比較認真的回覆。我是這麼回他的,你個武大郎(他在武大),大半夜的不在街上賣燒餅,跑這來瞎嚷嚷啥子呢,還有,賣完燒餅趕緊回去,小心你家金蓮給你戴綠帽子……

我這條回覆剛敲出去,同桌幾乎是用秒回的速度回了我,不過,他的回覆,只有一個充滿憤怒的[錘子]。在給我回了這個錘子的幾乎同時,同桌已經qqQ過來了,先是發來十朵枯萎的玫瑰花,然後十個怒火中燒的憤怒之臉,然後緊接着一個被他極度放大的大問號,他這跟用機關槍要啪嗒啪嗒一下子把我給射死似的。我不禁暗自大笑,心裡得意地自詡道,老明啊老明,我承認你物理化學都相當的牛逼,但是說真的你玩文字什麼的還真玩不過我啊,你看看,一句話,就把你搞毛了,我要是再發力,估計把你給弄上吊自殺了,啊哈哈。我先不立馬回覆,讓同桌先那邊癢一會,等得差不多了,方纔用我醞釀好的句子回了過去。我是如此回覆的,老明,這麼遲了還不睡,是在大街上賣燒餅還是躲在被窩裡擼管呢?這句話發過去,連我自己都被笑得肚子疼,哈哈哈了很久。同桌大概是太憤怒了,幾乎又是秒回,道,飛揚跋扈(他在憤怒時給我的綽號)的傢伙,你再噁心我,我就將你的醜事公之於衆了,嗯哼,呵呵!

我回複道,你把我的事公佈,我就把你家金蓮的事告訴你家小松(純粹調侃,水滸裡,武大郎貌似到死不知道老婆給他戴綠帽,不過,又好像知道……額,太久了,忘了……),讓你從此揹負一個綠帽燒餅哥的光榮稱號。同桌可能是覺得實在說不過我,最終還是妥協了,發了把血淋淋的[殺豬刀]過來後,把他想問的話也直接問了。他是如此問的,你丫的,我是瞭解你的,沒事是不會隨便更改個性簽名的,老實交代,是不是把她給泡了?我心裡一怔,被戳中怒點了,心裡暗罵道,你丫的,怎麼能用“泡”這麼個極度噁心的字眼,我是個春春正正的良民好不好。除了憤怒,還有一絲緊張和不安,因爲,我不想現在就讓他知道我跟女神已經好上了,儘管我知道我到時機成熟的時候還是會主動跟他說的。不過,突然一想,好像哪裡有點不對勁……回去看他的那兩條給我的回覆,我突然明白,他話裡所指的“她”,貌似不是指女神,而是女神的同桌,那個永遠留着一頭小短髮的芳芳同學。額,一想到她,我的心,就莫名痛起來。

額,是的,芳芳是獅子座的女孩。但她性格偏單純和溫和,一點也沒有獅子座的霸氣,相反,有時像個天真的小孩子般溫順。就連她也總是不停地調侃自己是最不像獅子的獅子座。而且,她總是留着一頭短髮(我們那時習慣叫學生頭),所以她的一切特徵與《獅子座》這首歌的歌詞和意境都是高度吻合的,彷彿這首歌是曾軼可同志爲她量聲打造的。所以,同桌就以爲我把芳芳給泡了。當然,他是帶着那麼一點嫉妒的感情色彩的,所以故意用“泡”這個字眼。對我而言,我就是真跟她談戀愛了,只能說是被動的接受了她。我當然不能承認這事,倒不是我害怕流言蜚語,而是怕這事本來是開着玩笑的,但被傳來傳去變味之後,一切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並且萬一傳到女神耳裡,她這麼個敏感脆弱的人會作何感想?所以,對於同桌的胡亂猜測,我必須立馬加以矯正,也就是,政府部門經常說的,滅火。

想了想,我用義正言辭的口吻回覆道——嗯,就是義正言辭的口吻,像我們這種平常沒心沒肺地亂開玩笑的最佳損友,到關鍵時刻的時候必須要用最嚴肅的態度,否則他會以爲再跟他開玩笑。我回複道,“大哥,你覺得可能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芳芳的態度,要是我要泡她,還要等到這個時候?跟你說哈,那是沒有的事,千萬別亂說,開玩笑也不行,我不想再傷害她了,她做了你三年的前桌,我想你也不忍心看她傷心的,對吧。嗯,真的,我這話是嚴肅的,不帶一丁點開玩笑的……!”回覆完,我長吸了一口氣,覺得心裡頓時舒暢了許多,但舒完氣,立馬又覺得用這種口氣跟同桌說話有些大不敬,感到自己是不是有點過火了——因爲,此刻,我在腦海裡,又翻涌起了,那無數個日日夜夜,都無比耐心沒點不耐煩地給我講習題的場景。是的,他除了是我同桌,更是我恩人,而這恩情,我覺得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但是,不嚴肅認真點,有可能會出大事,到時……唉,人活着,有時候就像屁眼裡憋着一坨硬屎,拉不出來,也吸不回去,堵在那裡難受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