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笑道:“這些奴才對皇額娘一片赤誠之心,皇額娘該高興纔是。”太后一邊拭淚,一邊說道:“我真是太高興了!你們快起來!快起來!”康熙說道:“傳朕口諭,所有寧壽宮當差的外賞上例。凡今天參加表演的人等,按上例加倍。”所有人都叩謝了康熙的隆恩。
太后略平靜些了,問道:“皇上什麼時候進來的?這些奴才見皇上來了也不傳報!不能爲着我生日,疏忽了禮數。”康熙笑道:“皇額娘也別怪這些奴才們。他們不知道。朕是翻牆進來的。”康熙欲要承歡膝下,把剛纔的情形一五一十講給太后聽,把太后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玉嬤嬤在後面給她捶背。太后指着我,想說話終究笑得沒說出來。
胤祺上來稟道:“壽宴已備齊,請問皇祖母是否開席?”太后笑道:“皇上用過晚膳了嗎?”康熙回說沒有,太后笑道:“正好。我這壽宴,萱兒一定預備了新鮮花樣,皇上就在這兒用晚膳吧。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十四阿哥也都在這兒吃吧。”點到名字的都跪下謝恩。我不滿太后把我扔出去,藉機挑刺兒道:“怎麼沒有五阿哥和八阿哥呢?”太后笑道:“他們早打定主意,在這兒蹭吃!難道還用另外讓?”我羞紅了臉,又想找地洞了。
早有太監端過火爐並鋪上鐵板,李嬤嬤小聲說道:“勞動格格親自動手了。情非得已!老奴代膳房所有廚役叩謝格格了。”我一看原計劃的掌膳太監,緊張地滿頭大汗、渾身發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款款站起來,說道:“晚膳是我送老佛爺的壽禮。這個叫鐵板燒,主要是製作燒烤類的菜餚。”太后笑着點點我。
上面太后正座,康熙坐側面,然後二、三、四、五、八、十四依序而座。每人面前都是一隻白玉碟子,配上水晶高腳杯,又擺了一排刀叉。太后和康熙顯然都很熟悉刀叉。我向盆內洗淨手,然後學着西廚的樣子,把刀子玩了個轉。取了蔥白擦了一回鐵板。沒找着洋蔥,大蔥將就了。先取了兩大塊牛裡脊,放在鐵板上熟練地劃成小塊,依序撒上調料,然後也沒擡眼問道:“幾成熟?”纔想起問也是白問,太子已接道:“十成兒!”我把其餘的烤至八成,把太子那份烤到十二成兒,低頭奸笑着按份兒盛入盤子。早有宮女依序端上去。
康熙在中國古代的皇帝中,是喜歡嘗試新鮮事務的皇帝。看他拿刀叉的姿勢,就知道他玩過這東東。胤禎迅速吃完自己那份,以低到足以讓所有人聽見的聲音,說道:“四哥不愛吃肉,那份就勻給我吧。”胤禛黑着臉,說道:“今兒我特想吃肉。”太后和康熙哈哈大笑。胤禩又飲幹了一杯酒。太子那份兒怎麼也咬不動,他皺着眉硬往下嚥,於是說:“這份賞你。”胤禎自己端着盤子,走到我面前,說道:“我要吃新鮮出爐的!”我一挑眉,又一想纔剛可憐巴巴地求助於他,又做了一份給他。他自己佔據了一整塊牛裡脊,興沖沖地回到他的位置。康熙問道:“這是幾成熟的?”我說道:“皇上吃的是八成熟的,而十四阿哥吃的是七成。”康熙笑道:“這幾成幾成的有區別嗎?”我笑道:“聽傳教士說,西餐最講究鮮嫩。如果是洋鬼子,吃五成的;如果是中國人,吃七成的,當然也有吃八成的。至於這種做法,十成會嚼不動。”我其實更想說,西餐館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要十成的是土鱉。現在已看到太子的綠臉,我更把話忍下了。他們不約而同偷笑。
我憑着混亂的記憶,又烤了鮮蝦、牛舌、魷魚、雞翅、還有香菇、生菜、最後是饅頭片。總之,一人一小份。比如鮮蝦,一人就一隻,再比如,牛舌,一人就一片。呵呵!然後我學着西式禮儀,躬身道:“各位喜歡哪種,可以通知廚役。”笑嘻嘻地跑回太后身邊。太后笑道:“萱兒還會玩這個?”我笑道:“五阿哥命萱兒想出兩道菜,萱兒當然挑最簡單的做了。”太后笑道:“小機靈鬼兒!”
我又吩咐雲英取來冰淇淋桶,親手做了兩個冰淇淋杯,奉給太后和康熙。前幾天,太后無意中瞧見我吃冰淇淋,非要嚐嚐。我孝敬給她後,然後又足足擔心了一整夜。眼見次日太后神清氣爽的樣子,我才拍着心口暗叫僥倖。沒想到太后迷上了這種東東。我拖上胤祺死說活說,太后才答應每天只吃一份。康熙嘗過之後笑道:“這種好東西怎麼沒有獻給朕?”太后笑:“皇上現在吃到也不晚啊!這丫頭夥着老五,每天只准我吃一份的。”再看胤禛,狼吞虎嚥,連吃了三杯,一點都沒有天潢貴胄的風範。他還對着我露出一個詭異的神情,提醒着我還欠他一份謝禮。我哀嘆,能當皇帝的人絕對不能惹到啊!這下我是欠下閻王債了!
廚役已經平靜下來了。按着他們點的菜餚,一樣一樣的做。胤禎嘗過之後,說道:“不如萱兒做的好吃。”嚇得廚役撲通跪下。太子冷笑道:“只怕萱兒給你生肉,你也說吃着香。”胤禎笑道:“太子說得沒錯!萱兒切的生肉,都比這個強。”我趕忙說道:“我哪敢給你吃生肉,吃壞肚子德主子非把我拆了不可!”康熙笑了,陪着太后閒話,沒有阻止他們兄弟打嘴仗的意思。胤祉、胤禛、胤祺、弘晟都在大吃。胤祺和弘晟一天都沒好生吃東西了,而胤祉和胤禛吃得那麼兇幹嘛?
康熙又命在地上鋪了氈子,准許所有演職人員在地上用餐。好像天大的恩典似的!那些宮女、太監們跪在地上謝恩,激動得聲音都在打顫兒,更有甚者已淚流滿面了。我真得很可惜他們!於是殿內熱鬧起來!太子很不高興,胤祉很不適應,但太后和康熙都很高興,所以他們都得忍着。
胤禩一直在獨自喝酒,也有幾分酒意,忽然出席,向太后敬酒。太后飲了一口,康熙的目光冰冷地盯着胤禩。他是不是要求恩旨準我出宮?我緊張起來。胤禩笑道:“皇祖母該獎勵對萱兒籌備的壽宴了。”太后笑道:“是該賞這丫頭了。只是她都把我的庫房翻遍了,剩下的東西她都瞧不上,我真不知該賞她點什麼好?”胤禩笑道:“就賞一件萱兒最想要的。”我最想要的就是出宮,離開你們這幫人。八八,你太可愛了!康熙先說道:“她最想要的你給不了!而不是太后能賞的。”大殿霎間靜了下來。胤禩呆了呆,說道:“兒臣不明白。”康熙說道:“別在朕面前裝糊塗了!退下。”太后笑道:“打啞謎似的。到底說得什麼?”又一裝糊塗的。我這個氣啊!不能等康熙走了再跟太后說啊?等着生米煮成熟飯,看康熙哭不哭?笨蛋八!
胤禩勉強笑稟道:“回皇祖母,兒臣以爲萱兒現在最想回府,斗膽想求皇祖母恩典。”太后笑道:“原來你說的萱兒最想要的是這個!皇上看呢?”康熙陰着臉,說道:“朕認爲萱兒最想當廉郡王的嫡福晉。”我真想尖聲喊“我不想!”但是八八已經遞過眼色了,我等他被康熙扁吧。殿上靜得呼吸都細不可聞了。太后早已察知,笑道:“這個就放一放吧。容我想想,以後再補給萱兒。”我都忍了兩個多月了,就等着今天呢!不然我幹嘛費那個力,又是唱歌,又是排節目,還親自上陣做飯做菜的?我一定要出去,否則再沒機會了!
然而胤禩遞給我一個眼神,示意我不可輕舉妄動。他的眼神之憂傷,使我莫名的心痛。他可以把我丟在這個紫禁城裡,由着我跟他們周旋。他本可以不必接受他的皇帝父親的羞辱。可是如果我就這樣退卻了,我一定會陷進去,陷到他們編織的大網中,名、利、情,這張網滿是倒刺兒,唯有情字在帝王家,最是涼薄。父殺子,子弒父,在有清一代是沒有發現過。但是兄弟相殘,就在這下一朝。我不能當完標的,又當犧牲品。
我出席,說道:“太后老佛爺,萱兒想回家。”礙於太后的聖壽節,康熙沒有摔酒杯,但是他把酒杯捏得緊緊的,太后忙說道:“這個容後再想。容後再想。皇上消消氣。”康熙指着我們說道:“都很有主意!老佛爺的聖壽節,朕不煞風景。你們明天都到乾清宮來見朕。”我心氣兒很不順,就要發飆,胤禩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說道:“兒臣領旨。”康熙凌厲的眼神壓在我的身上,說道:“你呢?”胤祺也輕輕一搖頭。我氣得跟皮球似的,狠狠地低下頭,說道:“領旨。”康熙笑道:“沒謝恩呢?”我要暴發了。太后笑道:“皇上還逗萱兒?以後皇上再想吃鐵板燒和冰淇淋,就要費些力氣了。”康熙笑道:“朕只好問皇額娘討要了。”說得太后心花怒放。
我一臉不高興,向太后請示回房梳洗。太后笑着準了。胤禩訕訕地回座位了。我回到房裡生了一回大氣,雲英也不敢勸,只陪着小心站在旁邊。待我的面色放晴一些,方纔上來服侍我梳洗。我換了身衣服,重新梳過頭髮,再出來的時候,已經神清氣爽了。你不讓我回家,就是讓我出逃了。我就不信,我找不着出宮的辦法。從明天起,我要瘋狂練空手道了。我就用六個月時間,開天闢地!
我鬥志昂揚地走出來,卻見胤禩抱着酒壺站在門外。我驚訝地問道:“你怎麼不在席上?”胤禩輕聲說道:“我醉了,出席散散。”我笑道:“一般醉了的人不承認自己醉。我該回席上了。”胤禩說道:“我想你單獨陪我一會兒。從二十八你回家,到現在我都沒跟你單獨說句話兒。”我壞笑道:“可以。但是我要到一個特別的地兒。你敢嗎?”